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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臨時首府

    被人類主擒的魔族官兵被五花大綁的捆起,丟在燃燒的廢墟邊上。

    親衞團的將士們還是首次見到活的魔族兵,他們一窩蜂的圍在被俘的魔族兵周邊看熱鬧,看着魔族兵那綠油油的皮膚,兇惡的眼球,尖利的爪牙,流風家將士嘖嘖稱奇。

    士兵們竊竊私語:“太可怕了,這些怪物!”

    “這只是給我們俘虜的,若在他們那邊,説不定還有更可怕的呢!”

    蒙拿擔心魔族不會人類語,但這種擔心完全是多餘的,自進了人類土地以來,魔族兵都多少學了一點,簡單的人類語。

    雖然他們起初還假裝聽不懂人類的問話,但席亞旋即下令在燃燒的火堆上搭起了一個木架,將兩個魔族兵直接放到那木架上,用文火燒烤他。

    這種殘酷的刑罰就連流風家官兵都不忍目睹,遠遠的躲開了,唯有席亞樂在其中。

    虐待和酷刑是他的最愛,他興奮得眼睛直冒光,親自上陣擺弄他們,拿着條木棍,這裏戳戳,那裏點點,不時將被烤的魔族兵翻個身,好讓那些沒被烤到的部位充份受熱,又不時用長矛戳進那魔族兵的皮肉裏,看看烤得是否熟了,搖頭嘆道:“還差兩分火候。”

    一一簡直跟人類在火堆上燒烤兩隻雞腿似的。

    一股熟透的肉香味傳遍了整個村落,那兩個倒黴的魔族兵足足嚎叫了半個小時都不得而死。

    一直叫到聲帶撕裂、再也叫不出聲來了,身軀在火堆上劇烈的扭動着,像一條蟲子被擺在火爐上烤。

    酷刑給魔族兵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剩下的魔族兵臉色發白,不等那個獨臂的人類軍官再次問話,他們忽然就自動學會了人類語,爭先恐後的搶着回答:“我來回答!我什麼都知道!”

    一陣工夫,俘虜們便供認了他們知道的一切,包括第三軍的兵力,騎兵多少,步兵多少,多少輜重,更為重要的是,他們供出了第三軍的去向和目的。

    本來,西北路軍指揮使雲淺雪給葉爾馬的任務是征服西北,但雄心勃勃的魔族者將卻不滿足這樣微不足道的成績,他要證明給魔神皇看,自己年紀雖老,但寶刀依然鋒鋭,並不比雲淺雪、凌步虛等年輕將領差,他要立下一件大功,讓整個王國都要為他的功勳矚目讚歎!

    第三軍從葉傑城一路揮師南下,最終目標是紫川家的臨時首府旦雅!

    葉爾馬滿心期待着,一舉滅亡紫川,這能帶給他不世偉名,使他一舉躍入與雲淺雪、凌步虛齊名的王國名將之列。

    “旦雅?”流風霜和蒙拿驚叫出聲:“我們都沒想到!”

    西南平原和西北平原之間被羣山隔閡着,從加南到旦雅走陸路,要翻山越嶺,路途既遙,道路又崎嶇,平時都是採用運河運輸的,或者乾脆從加南到帝都,然後從帝都轉旦雅的道路。

    時間長了,大家都忘記了,竟還存在一條道路貫通西南和西北。

    很顯然,從爭取瓦伶要塞的戰役中嚐到了甜頭,對這種出其不意的長途奔襲戰術,魔族情有獨鍾。

    不受常識定勢的限制,某些時候,魔族反而比人類更有想像力。

    雖然勞師遠征,但沿途巳無紫川家主力軍阻攔,旦雅本身又是防備空虛,葉爾馬很有成功的可能。

    從魔族俘虜的口供中,流風家還獲知重要的一點:對於流風霜的突然出兵,葉爾馬一點不知情,他想都沒想過,竟有人敢不畏懼神族百戰百勝的聲威,主動挑釁。

    流風霜召開了緊急會議,將最新的情報向將軍們傳達。

    當得知魔族軍的目標是旦雅,流風家將軍們露出了異樣的神色,蒙拿連做鬼臉,費加乾咳不停,英木蘭眉頭緊鎖,蕭元面無表情。

    大家相互打着眼色,眼神里大有深意,卻沒人開口説話。

    察覺了這詭異的氣氛,流風霜抬起頭:“怎麼了?蒙拿,你來説説!”

    蒙拿乾咳道:“殿下,我們覺得,若把首次作戰的目標改為魔族的第四軍,是否更好點?”

    “魔族第四軍?”流風霜詫異的望着他們:“我軍巳追着第三軍下來了,為何又要返回呢?明輝運撐得住,而救援旦雅卻是迫在眉睫的。”

    將軍們臉色陰沉不定,沉默片刻,年紀最大的蕭元中將出聲了:“殿下,或許我們就這樣放着葉爾馬過去更好。”

    流風霜蹙起了眉,她猜出了眾將的心思:放着葉爾馬過去,讓他滅掉紫川家,解心頭大恨,何不這樣袖手旁觀,就這樣看着魔族把自己的世仇給滅了?

    其實,不用蕭元提醒,早在覺察魔族軍動向的那一刻,流風霜立即就想到了這個主意,它散發着無限的誘惑力,將她一點點的吸引。

    不想讓將軍們發現自己的猶豫,她低下了頭,投到了腰間隨身攜帶的刀鞘,皮甲的冰涼讓她一振。

    一瞬間,那張英俊的臉浮現腦海,一雙嚴峻的眼睛在責備的望着自己,一個温厚的聲音迴盪在耳邊:“爭霸勝負轉眼過,但我們卻不能不顧忌人類的整體利益,無論誰得天下也好,我們總得為子孫後代留下點東西。”

    一個高貴的人格,能給身邊的人以巨大的影響!

    她緩緩説:“這件事,不必再提了,我軍將按照原計劉,追擊葉爾馬軍團。”

    將軍們紛紛站起身來,他們正要説什麼,流風霜一口打斷了他們:“我知道你們想説什麼!在過去十年,沒有人比我更堅定的反對紫川家,也沒有人比我與紫川家交戰更多!但當前確實容不得我們考慮私人恩怨了,旦雅一旦垮台,這會造成可怕的連鎖反應,各地至今還在堅持抵抗的紫川軍都會失去鬥志潰散的!一旦帝都和東南軍崩潰,那壓在帝都正面的七個魔族軍團就可以騰出手來,接下來,我們就是魔族首當其衝的目標了!現在,救紫川,就是救我們!我們的命運巳經和紫川家綁在了一起!”

    看到眾人誠惶誠恐的樣子,流風霜放緩了語氣:“總之,這件事不要再提了。”

    將軍們退出了營帳,流風霜呆呆坐在帳中出神,飄浮不定的燭光靜靜的照在她皎潔的臉,少女俏麗的容貌若明若暗,她閉上了眼睛,長長的睫毛垂下,神情悵然。

    少女心情迷茫,她也不知道,剛剛的決定是對是錯。

    她只知道一件事:紫川家若亡,魔族佔領東南,遠東便成了孤島,即使他能倖免不死,但自己與他之間,隔着魔族的一百萬大軍,此生此世,兩人將無緣再見。

    為了他,必須救援紫川家!

    進軍西南,第三軍統帥葉爾馬的信念只有一條:“快!快!快!兵貴神速,打紫川家個措手不及!”

    為趕時間,魔族軍隊丟棄了所有的輜重,步兵快步緊跑,跑得像狗一般吐出舌頭,氣喘吁吁,軍官在馬上揮舞着鞭子,吼叫道:“快!快!掉隊的不要管,我們只要跟得上隊伍的!”

    雖然路途長遙,但魔族進軍堪稱神速,成千上萬的魔族兵跨越了羣山,以驚人的速度猛撲向毫無防備的西南平原。

    只是有件事,葉爾馬和他的部下們都懵然無知:沿着他部隊的足跡,還有第二支部隊在山間以同樣迅疾的速度狼行潛走,在遍佈白樺林的山間道路上,紅色的兵馬彷彿從地裏躍出般突然出現,激烈的廝殺在瞬間爆發,馬刀閃光,劍花灼亮,山間小道上響起了慘叫聲、咒罵聲和壓抑的喊殺聲,戰鬥轉瞬結束,白樺林又恢復了那寧靜和安靜。

    以有心算無心,以有準備打措手不及,人類官兵總是大獲全勝,那些掉隊的散落魔族兵一式都是用馬刀砍劈掉了,沒放走一個,因而沒人能逃回去向葉爾馬報信。

    雖然流風霜儘量隱蔽了,但大批散落兵馬的失蹤,還是引起了魔族的注意。

    後衞部隊向葉爾馬報告,很多掉隊士兵都失蹤了,後方可能有敵人在追蹤着魔族軍。

    但對這個報告,葉爾馬並沒有加以重視,如今,他眼睛的焦點只有一個,那就是前方的旦雅。

    後方的兵馬鬼鬼祟祟,只敢對落單的魔族兵和小部隊下手,葉爾馬認為,這準是一些地方上的民軍或者守備隊武裝在跟蹤着自己,他們故弄玄虛,不過是為干擾自己對紫川家臨時首都的推進。

    “那些民團啊、地方守備隊之類,難道我們見得還少嗎?他們像跳蚤一般蹦蹦跳跳,讓人心煩意亂,若要回頭尋覓他們,那便蹤影難見!那準是小股的紫川家武裝在騷擾我們,若是我們掉過頭來對付他們,拖延了對旦雅的進軍,那就正中他們的詭計了!諸位,如今我們唯有一口氣往前衝,將旦雅給端掉,如此,所有的紫川軍都像樹木被端掉了根,再也玩不出什麼花樣來!”

    葉爾馬堅信如此,在他強大的自信感染下,其他軍官也相信,所有的騷擾活動都不過是阻撓神族向旦雅挺進的陰謀罷了。

    只要拿下了旦雅,活抓了紫川參星,那所有的紫川軍就全自動自覺的放下武器向神族投降。

    在這股信念的驅動下,魔族第三軍全軍上下達成了空前的團結,儘管又疲又累,但每一個魔族兵都煥發了潛力,經每天近百里的驚人速度猛撲向前。

    七月二十七日,魔族兵散亂的隊形越過了羣山,出現在西南平原上。

    “魔族軍巳經殺到了西南,他們正朝旦雅猛撲而來!”

    恐怖的浪潮再次湧起,其引發的崩潰和瘋狂是難以想像的,紫川家最後的武裝軍隊巳經派去了西北,鎮守旦雅的只剩下一個殘缺不全的禁衞師和一些地方警備隊。

    雖然從西北繞道而來的魔族軍數目不詳,但要*這點部隊來阻擋他們,那顯然是不夠的。

    生死關頭,紫川家終於放下了高傲的架子了,總統領羅明海親自騎快馬奔往河丘求援。

    紫川家歷來與林氏關係交好,在這危急關頭,河丘沒有理由不支援絮川家的。

    雖然林家保衞廳並不以能征善戰聞名,但這時候,哪怕就是一箇中隊的兵力也是珍貴的。

    清晨,羅明洛滿懷期待的出發,晚上,他疲憊不堪的回來了。

    看到他鐵青的臉色,紫川參星預感大事不妙了:“河丘不同意發兵?他們説什麼了?”

    “他們什麼也沒説!”因為羞辱,紫川家總統領脹紅了臉:“我一個人也沒見到!”

    羅明海先是求見林家家主林凡,但門衞告訴他,林凡出去視察外地了,接着他求見河丘長老會首席長老林睿,但林睿去釣魚了,而軍務長老林哲則是去度假了,政務長老沒空。

    平時對羅明洛巴結得不得了的河丘權貴們,此刻像是他染了瘟疫似的,沒一個肯出來見他。

    到最後,羅明海顧不得自己的身份,竟對一個門衞苦苦哀求:“只求閣下通報一聲,就説是紫川家總統領羅明海親自來了!哪怕您府上大人抽五分鐘見面都好!”

    而門衞的反應只是冷冷哼一聲,接着,門砰的一聲在羅明海面前關上了。

    連隨行的侍衞都看不下去了,他們喊道:“大人!走吧!河丘都是見利忘義的商人,哪怕我們全部跟魔族拼了也不受這種辱!”他們將羅明海拖進了馬車裏,強行帶回來了。

    羅明海怒氣沖天:“河丘卑鄙無恥,這個仇,我們記得了!”

    紫川參星的反應倒比較平靜:“要報仇,那也得熬得過這場難關才行啊!”

    羅明海喊道:“殿下,除去正規軍外,西南貴族手中也有着不少私兵部隊,將他們召集,與魔族決一死戰!魔族長途跋涉,勞師遠征,決死一戰,鹿死誰手還不得而知呢!”

    “大人,遲了。”

    身後傳來了聲音,臉色慘白的哥珊統領走進了房間裏,對着紫川參星和羅明海,她鞠躬,然後説:“總統領大人,徵集貼文發出去三天了,但沒有一個貴族應命率軍前來彙集。”

    “什麼!”羅明海不敢置信地失聲叫道:“一個貴族都沒來嗎?”他憤怒的叫道:“立即召開元老會,我要當面向他們問個究竟。”

    “元老會成員們通通離開了旦雅,不是躲回了家中,就是躲入河丘境內避難,如今旦雅的元老會內,巳經找不到一個人了。”哥珊苦澀的搖頭説。

    屋子裏籠罩着一陣難堪的沉默,大家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傳説:當大船要沉沒時,船上的老鼠都會事先逃離的。

    紫川參星長嘆一聲:“不奇怪啊!如今改朝換代在即,他們都打着主意侍奉新主子呢,他們是不敢出兵跟魔族作對的。”

    “殿下!請您馬上撤離旦雅吧!只要您話着,紫川家就沒輸,我們仍沒被征服!”

    “撒?”紫川參星苦笑道:“這已是西南邊陲了,我們還能往哪裏撤?”

    “微臣斗膽,請殿下撤住河丘境內,繼續遙控指揮前線戰鬥!”

    紫川參星搖頭:“羅明海,你太天真了,河丘很明確的表示了態度,他們不敢得罪魔族,你忘記了當年的流風霜事件嗎?依照林家倚*強權的牆頭草特性,難保同樣的事不會上演,與其被林家五花大綁捆起來交給魔族,倒不如堂堂正正戰死在旦雅,起碼,紫川家的末代總長還是死在自己的國土上!”

    哥珊低聲説:“殿下,當初流風霜説過的,如果我們戰事不利,可以撤入流風家境內繼續戰鬥,她可以收容我們。”

    紫川參星擺招手:“我和流風霜打仗打了十年,就算她肯收容我,我也不好意思涎着臉託庇於她吧?”

    秋天的風呼呼的從窗外吹過,屋中的蠟燭搖晃不定,窗外的老樹在張牙舞爪的搖晃着,奄奄一息,紫川參星一個個的望過眾人,老人的眼神很坦蕩:“羅明海,哥珊,皮古,只剩你們三個了,到最後,統領處只利你們三個了。”

    三位統領默不作聲的起立,他們明白紫川參星的意思,當年的統領處,有忠誠堅毅的斯特林,有殺伐果斷的帝林,有詼詣的明輝,有美麗可愛的紫川寧,還有那個永遠讓人琢磨不透的紫川秀,那些充滿活力的年輕軍人帶來了勃勃生機,令人精神振奮。

    如今,紫川秀孤懸遠東,斯特林被魔族牽制在奧斯,帝林和紫川寧被魔族圍困在帝都,明輝被魔族包圍在加南,料想中,這幾位統領都凶多吉少了。

    昏黃燈火,窮途末路,人丁凋零,這就是曾經雄霸大陸三百年的強大家族的末日嗎?

    孤獨的佇立在窗前,紫川參星長嘆:“明海,哥珊,我有一封信,很重要,你們立即出發,幫我把信交給藍城的流風霜吧。”

    兩人一震,羅明海不動聲色的説:“殿下,去藍城的路我不熟,就讓哥珊去送這封信吧。”

    哥珊也搖頭:“殿下,我最近身子不舒服,走長途我怕堅持不住,還是勞煩總統領大人辛苦一趟吧!”

    “你們!”看到兩位忠實部下忽然如此頑固,紫川參星微露愠意:“你們看我老頭子快死了,都不肯聽話了嗎?”

    羅明海默不作聲的跪下,跟着他,哥珊統領也跪下,紫川參星威嚴地喝道:“幹什麼?”

    “殿下,您就讓我跟着您吧。”

    抬起頭來,羅明海眼中溢滿了淚水,黑臉痛苦的皺成一團:“殿下,我擔任紫川家的官職巳經二十多年了,讓我到流風家去,我實在沒辦法在那邊生存啊。”

    哥珊雖然不出聲,但那倔犟的眼神巳將決心表現無遺。

    紫川參星長嘆一聲:“起來吧!”

    他在房間裏來回走動,慢慢地説:“當前大陸勢力中,軍力最強,有能力與魔族抗衡的,唯有流風霜,傳聞中,她雍容大度,愛惜人才,你們去投奔的話,應會受到重用的。”

    “殿下!”兩位統領失聲叫道。

    “你們聽我説完!”紫川參星怒喝一聲,顧盼之間,凜然生威:“我們負有不同的任務,我和皮古…”紫川參星望了一眼老邁的禁衞統頒,這位巳經擔任了紫川參星三十年近身侍衞,最為忠心耿耿的臣子輕輕點頭,示意瞭解紫川參星的用心。

    “我們都老了,巳經再沒有時間和精力來忍辱負重、東山再起了!老人的職責是戰死沙場,而年輕人的任務則在將來!代表紫川家向魔族討還血債的重任,就指望你們了!你們要走的路,並不比一死簡單!”

    羅明海淚流滿面了:“殿下,恕微臣駑鈍,如此重任,微臣恐怕難以承擔,請允許微臣跟隨殿下直到最後吧!”

    紫川參星長嘆一聲:“明海,我也知道,要報仇雪恨,你並不是最合適的人選,論堅韌剛毅,你不如斯特林;論殺伐果斷,你不如帝林;論機變靈活,你也不如紫川秀;更不要説帶兵打仗,他們三個隨便哪個都比你好上千倍,可惜的是,他們都被魔族圍着,凶多吉少,你若不肯擔起這個擔子,難道你忍心要哥珊一個弱女子獨自承擔為我紫川家復國的任務嗎?”

    “殿下…”羅明海想説什麼,最後卻終於沒能説出口,他痛苦的搖頭,默不作聲。

    紫川參星望向哥珊:“哥珊,你能力出眾,辦事幹練,但性子太過剛直,以前,我常常委屈你,並非想刁難你,只是想磨磨你的性子,唉,不料你始終都還是那麼固執,唉,以後我可沒法護着你了,到流風家那邊,你可得改一改了,不然將來可要吃虧的啊!”

    他語乞很和藹,不家紫川家的總長在訓導臣子,倒家慈祥的爺爺在教導他的兒孫們。

    哥姍淚水不住的流淌,泣不成聲。

    “明海,哥珊,你們都是難得的好孩子,我沒看錯你們,你們也對得起紫川家,本來,我是想把你們都留下來輔助阿寧的…但沒想到…”

    老人痛苦的閉上了眼,渾濁的眼淚不住的從眼中滾落,對着蒼天,他舉手嘶聲喊道:“列祖列宗啊,參星無能,家族亡於我手,我無顏面對你們啊!”

    在座人等無不失聲痛哭,齊齊跪倒。

    彷彿在回應他的呼聲,一道長長的閃電掠過黑暗的夜空,消逝在遠方蒼茫的羣山裏。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七日晚,紫川家度過了最痛苦的一夜。

    儘管定下了讓羅明海和哥珊去投奔流風霜,但他們最終卻沒能成行。

    魔族來得太快了,就在旦雅得到消息的第二天,魔族的快速騎兵巳經出現旦雅城的周邊。

    風塵僕僕、骯髒不堪的魔族騎兵在公路上設置了陣地和路障,切斷了旦雅通往河丘的公路,這顯示,對於河丘的出兵援助,魔族還是有所顧忌的。

    第三天凌晨,第三軍主力開至旦雅城郊,地平殘上那一團團不斷擴大的黑色輪廓,那是行進中的魔族各團隊,由於清楚旦雅城中兵力空虛,魔族進軍沒做絲毫掩飾。

    黎明晨光裏,地平線上,魔族各團隊的旗幟一路接一路的出現,那飄蕩在風中彩虹似的五彩斑斕的軍旗,如巨鳥般展開的軍隊兩翼,那高高聳立,如樹林一般密集的刀山劍海,看着這一幕,城頭的人類守軍被魔族那可怕的氣勢壓迫得喘不過氣來。

    一邊是將近八萬的魔族精鋭,一邊卻只有不到五千的人類守軍,不必統率全局的指揮官,最低級的人類士兵都能預感到此戰的結果了。

    不用一個白天,孤立無援的旦雅在魔族大軍的重壓下就會像石頭下的雞蛋一般崩潰。

    立在城頭上,眺望着遠處沐浴在黎明晨光中的魔族大軍,紫川家總長喃喃自語:“這是最後的一戰了!”老人站直了身軀,莊嚴而鎮靜,他沒有説話,目光中有一種令人鎮定的力量。

    此時此刻,再沒有人注意他那平庸的相貌,一種難以言述的氣質令得他高貴而端莊。

    在最後時刻,紫川家的總長終於表現了一代明君的氣度,他高貴的勇氣和儀表、凜然而聖潔的英姿,令得長久以來一直輕視這位七代總長的部下們肅然起敬。

    羅明海、哥珊、皮古等統領站在他的身後,儀表端莊,神情肅穆,他們不像是臨戰的指揮官,更似即將走上火堆的祭祀,他們即將面對一個莊嚴的時刻,見證有着三百年曆史的強大帝國覆天的那一刻,然後,他們將隨之而去。

    此時此刻,死亡和魔族的刀劍,對他們巳無能為力了,他們是依*靈魂而生存的人,他們的思想,就如同黃昏的天空一般平穩而安詳。

    人們不能抗拒死亡,但人們卻能選擇死亡的方式,高貴或者卑賤,全在一念之間。

    在他們的帶動下,人心惶惶的城頭守軍迅速的鎮定下來,城頭上籠罩在一種異樣的氣氛,一種崇高而偉大的感情充斥在人們心頭,死亡不再那麼令人恐怖。

    進攻之前,魔族向城中派出了一名使者,他被帶到紫川參星面前,得知面前氣度沉穩的老人是紫川家族的最高首腦,就連驕橫跋扈的魔族兵也被老人高貴的氣度所折服,變得恭順有禮起來。

    他結結巴巴的説,神族第三軍巳完成對旦雅的包圍,斷絕了一切外援的可能,戰鬥一旦打響,人類絕無勝利的希望,雖然交戰巳久,但神族軍對參星殿下並無仇恨,只要旦雅守軍肯放下武器,神族願意奉參星殿下為最尊貴的上賓,他不會有絲毫傷害,而跟隨參星殿下的紫川家文武官員,也能得到生命和財產的安全保怔。

    耐心的聽魔族兵説完,紫川參星點頭,平靜地説:“那就讓葉爾馬放馬過來吧,送這位先生下去。”

    魔族兵深深的鞠了一躬,轉身離開了。

    雖然以他貧乏的大腦理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概念有點困難,但那老人沉穩而鎮定的語氣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他隱隱覺得,除了自己部族中那些殺人如麻的高手外,勇氣和膽量還有存在另外的表達方式。

    得到人類不肯屈服的消息,葉爾馬並不意外。

    神族從瓦倫域一直打到了旦雅,很少碰到紫川家的將軍自願投降的(馬維除外),何況是紫川家的總長呢!

    他還是想盡量的活抓對方,活的紫川家總長比死的更有用處,他可以命令各地仍在抵抗的紫川軍放下武器。

    若他戰死,只會激起紫川軍民的同仇敵愾之心,紫川家公推舉在帝都堅守的紫川寧擔任下任總長繼續領導抵抗。

    他下令:“破城後,我軍絕不可傷害紫川參星,定要將他活抓!”

    在同一時刻,紫川參星也在吩咐皮古:“我巳準備了淬毒的匕首,準備在最後關頭用,但若是我來不及動手,你得助我一臂之力,我絕不能讓魔族活抓!”

    恍若一陣寒流滾過,禁衞統領一陣顫慄,他低沉的説:“殿下,恐怕微臣力有不及,若第一個魔族兵能*近您身邊,微臣那時定早巳戰死了。”

    紫川參星長嘆一聲,沒有再説話。

    這時一個軍官從城牆上走上來,低聲在羅明海耳邊説了句什麼。

    羅明海面色微變,他快步走向紫川參星,壓低了聲量:“殿下,報告一個不好的消息,我們派往帝都的信使被魔族截住了!您親筆寫給寧殿下的傳位詔書沒辦法送到寧殿下手中。”

    紫川參星只是輕輕一皺眉,隨即舒展。

    “那也是沒辦法的事,不過阿寧是我紫川家的唯一繼承人,她接任是天經地義的事,我寫這封詔書那也是預防萬一的罷了,能送到固然最好,不能也無所謂,當帝都那邊得知旦雅失陷,軍隊自然會推舉阿寧接任的。”

    他忍住一句話沒説:“若是陪阿寧守帝都的是斯特林或者紫川秀,那我真的就放心了!”

    斯特林忠心耿耿,而紫川秀雖然狡猾機變,但他與紫川寧是青梅竹馬的愛侶,他也不會對紫川寧不利,但偏偏,陪着紫川寧的人不是他們二人,而是帝林,此人固然軍事才華出眾,但他的兇殘和野心也同羣的出眾。

    紫川參星很擔心,一旦自己戰死的消息傳出,再無人可以壓制帝林,新繼位的紫川寧會淪為那位跋扈將軍掌控的傀儡。

    旦雅攻防戰

    七八四年的七月二十八日,歷史上稱為“旦雅攻防戰”的戰爭拉開序幕。

    紫川參星站在旦雅城頭上上,他心裏知道,也許只要過三個時辰,不,甚至一個時辰後,這裏將血流成河,紫川家軍民的血液將染紅旦雅。這時候,不知道哪位姑娘,突然輕呤唱起紫川家自紫川雲建國以來就廣為傳唱的那首:向前進,勇士!隨之感染了廣大女人,這首輕唱更隨之在全軍中輕呤:

    向~前~進~,向~前~進~

    勇士!

    你無比英勇,

    開天劈地,從未見過您這樣的勇士,

    大地在你腳下顫抖,

    死神在你面前低下頭顱…

    你的責任重

    姑娘的眼睛正看着我們

    她站在竣峭的岸上,歌聲好像明媚的春光。姑娘唱着美妙的歌曲,她在歌唱草原的雄鷹;她在歌唱心愛的人兒,

    她在等待勇士的回家

    她的愛情屬於勇士。

    向~前~進~,向~前~進~

    勇士!…

    巨大的吟唱在旦雅上空迴旋,伴隨的是一個個示死如歸的堅毅的臉龐。這些勇士面靠的是相對帝都低矮一倍的且缺少修整的殘破的城牆,窄窄的街市,青石板鋪就的路面青亮泛光在刀劍的交光紛雜中讓空氣感覺肅殺,死亡的氣氛從來沒有來的這麼近,每個人的心頭都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戰鬥到最後一口氣。而城牆上那清冷的寒光分明好象是在怒視城外起伏連綿的魔族刀劍。

    旦雅城西城城牆上,紫川參星突然變得似乎魁梧的如山的身體屹立在城牆上,好象和城牆溶為了整體而成為了城牆的一部分。一隊500人親衞隊齊齊地列隊站在他身旁。箭開弓,弩上弦。嚴陣以待敵軍。

    葉爾馬騎馬立在旦雅城前的二里之外的小山坡之上,從談判使者和旦雅軍民悲壯的歌聲中,這位魔族的老將不由感嘆自己運氣好,如果這裏面對的不是隻有5000名守軍的旦雅城,而是面對即使只有神族一半兵力的防守的話,他還沒有十足的把握拿下旦雅城。

    天注我滅紫川家!葉爾馬對着周圍的魔族將領説。「塞穆黑林!」,他拔劍叫道!接着一聲聲的巨嚎劃破了天空傳上旦雅城,猶如羣狼的嘶叫,在向勇士的歌聲宣戰。

    葉爾馬從懷中掏出一面小旗,向後面揮了兩下,第三軍第一軍團一萬人列隊站出,站在最前面的是魔族的騎兵,約有2000人。葉爾馬揮手拔劍對着旦雅城發出一聲怪嘯:「塞穆黑林!」!

    2000名的騎兵率先帶領着8000名魔族步兵發起衝擊。葉爾馬對第一軍團的指令是天黑之前必須拿下旦雅,神族晚上將在旦雅過夜。此時為正午,太陽正掛在當空,夏日的暖風將魔族的腥臭早早的捲到紫川家軍民的面前,戰爭在這一刻正式拉開序幕。

    “放箭!”紫川參星用力地揮了下手臂,一陣箭雨向正在旋風般接近旦雅城下的敵人騎步兵隊密集地射去,衝在最前面的幾百名騎士顯然中箭,紛紛跌落馬下。後面的騎兵顯得訓練有素,齊齊勒住馬頭,整個騎兵隊又象潮水般整齊的退去了。接着,手舉着盾牌的魔族步兵齊刷刷的站在前頭,一步步的逼上前來。

    紫川參星再次用力地揮了下手臂。

    “一、二!”羅明海這裏也親自指揮着,四名壯士的戰士一起用力轉動絞扳,將巨大的翻手固定在扣擊上,二個巨大的石頭同時被安放在鐵兜中。

    “放!”一聲喊叫,兩個石頭歪歪斜斜的飛上天空,在空中劃過了難看的軌跡後落入了敵陣中,淒厲的慘叫隨之發生,一塊石頭飛落下,往往能砸倒10多名魔族士兵,使其至少一半死亡或重傷。被砸中的慘叫魔族兵被周圍進攻的士兵中根本置之不理,他們往往以極快的速度中的遠離石頭,當然,衝着前面的魔族士兵在他們身後,更加密集的箭矢落了下來。

    儘管帝都的每一個軍民都在戰鬥,但強大的魔族第三軍第一軍團一萬人列隊還是僅僅損失不到1000人的代價逼進旦雅城僅200米的地方。魔族兵和紫川軍民互相之前的面孔似乎都可見。

    紫川參星再次似乎無力的揮了下手臂。哥珊大叫一聲:開城門。眼看城門忽然開了,魔族兵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一個個步兵分隊大呼小叫的要衝進去做第一批進城的“光榮部隊”,結果還沒有到衝20米就發現不對頭,突然閃出幾百名騎兵,正是:旦雅城中保護紫川家總長的中央軍的鐵甲騎兵出擊了!但他們的數量只有可憐的500名,誰都知道,這500名騎兵衝進1萬名魔族方隊中無益於是羊入虎口,但旦雅軍民的最後一駁也僅僅最多是這500名勇士延緩其它4500名軍民的死亡時間而矣。悲壯的馬啼,發白的馬刀,整齊的隊列,讓衝鋒在離500名勇士150米的魔族士兵感覺到了殺氣,不由想後退的感覺。他們中很多人聽説過,當年的鐵甲騎兵1萬人曾在帕依會戰中橫掃十多萬神族兵團。雖然很多人沒有聽説過,認為這是膽小鬼説出來的謊話,但站在最前面的魔族士兵心裏的感覺是:死亡!鐵甲騎兵是魔鬼!

    500名鐵甲騎兵伏鞍躍馬,“咚咚咚——”隨着漸漸急促的鼓點,鐵甲騎兵全線壓上,馬蹄踏在大地上,發出“的的”的聲音,應和着鼓聲,敲擊到魔族士兵的心上。空氣中瀰漫出壓迫的氣息,在默數了十下後,戰場上突然響起鬼嘯一般的聲音:

    殺!

    整齊的鐵甲兵隊列沉重得象座巍峨的大山般,卻急速地壓向敵軍陣列,靠在最前排的魔族兵,其實早想遠離這些傳説中的魔鬼的魔族士兵還沒來得及拔腿就跑就被巨大的衝擊力掀飛,再落在後排的鐵蹄下,第二排的魔族士兵甚至還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排的説倒就倒了也跟着成了馬刀、長茅、馬蹄下的肉泥、第三排…排列整齊的魔族軍團一排接一排的被一股不可阻擋的鋼鐵洪流所衝倒,彷彿在宣唱着死亡之歌。

    人類騎兵的振天的吼聲淹沒了一片人馬落地的慘叫、兵器碰撞的鏗鏘,在他們排山倒海的駭人攻勢中,第一軍團衝在最前面的一個團隊1000人在頃刻間就被這股黑色的鐵甲洪流所淹沒,而鐵甲兵好象損失不過1/5之一,而且因為他們殺得興起,不畏刀砍入肉,不懼矛刺入體,即使殷血從戰甲的裂口中汩汩流出也不當一回事,很多即使是重傷的鐵甲騎兵還在挑戰魔族士兵。

    葉爾馬在後頭不由感嘆:中央軍的鐵甲騎兵果然名不虛傳,要是再有1萬鐵甲騎兵在此,我不知道我的腦袋還能不能被你們這羣無用的傢伙保住。但區區500名,太少了,根本不能給我們神族填牙縫。

    他揮了揮手,第三軍第二軍團一萬人列隊立出,葉爾馬對軍團長説,前軍敢後退者,殺無赦。

    紫川參星站在城頭看着500名勇士左突右衝,越來越少,不禁闇然泣下,轉頭對羅明海説道:我紫川有此男兒,必不滅國,他日紫川男兒必將為你我報仇!

    “殿下説的極是,我們誓與殿下同歸共死”。

    太陽漸漸西沉,天際邊是一片片的晚霞,火紅的如同燃燒起來一般。夕陽輝映下的大地一片血色,即便是遠處的林海,看上去也和血染過一樣,一切都預示着,接下來的到底是什麼樣的戰爭。

    赤紅十字,十字軍鮮紅的軍旗突然飄蕩在旦雅城外魔族包圍圈外,最早發現十字軍軍旗的是哥姍,她驚呼:看,紅色人類騎兵,紫川參星渾濁的眼淚中閃過的是越來越多的紅色,與天邊的紅色融為一體。

    蒙那急忙下馬跪在流風霜面前,道:報殿下,葉爾馬第三軍正在攻旦雅城,請示我軍行動。

    面目冷淡的流風霜發出堅毅的口令説道:殺!

    一個字,真正的偉大人物下達命令的時候根本沒有多餘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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