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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全民戰備

    第二天,那場罕見的暴風雨結束了,早晨明媚的陽光透過旅店的窗簾直射進來。

    當白川起牀時,斯特林和文河都不見了,他們二人的牀鋪疊得整整齊齊,像是根本沒睡過一樣。

    看着那空蕩蕩的牀鋪,白川悵然若失,她都搞不清楚昨晚的偶遇是不是夢了。

    但幸好,還有點東西可以證明的。

    當白川下樓時,一個鄉民打扮的瘦高男子上來打招呼:“白川大人嗎?下官是東南軍士官布朗,斯特林大人吩咐我為各位帶路,尊侯您的吩咐。

    “啊,那太感謝您了!”白川打量着這個士官,他黝黑的膚色,厚厚的嘴唇,一臉的忠厚老實,再加上土裏土氣的打扮,跟一個當地農民沒什麼區別。

    “那麼,我們折舊出發吧?”白川問道。

    布朗憨厚的笑了:“大人,我不知道您一路是怎麼過來的,不過若按您這樣的打扮再往前走的話,不到十里就要讓魔族的巡邏隊攔下來了。大人事先已經吩咐了,各位身上的衣裳得換上一換,我已經準備好了。”

    等白川和隨行的遠東軍高手們上樓換上衣服下來,大家不由相視大笑。

    布朗是個化妝的天才,他讓眾人傳上了破破爛爛的衣裳,臉上抹了一層土灰。立即,眾人的氣質截然不同了,鋭氣和驃悍都給破舊的衣裳掩蓋了。活像一羣要進城趕集的鄉民。

    但布朗還是不甚滿意,他自己端詳了白川好一陣,唉聲嘆氣説:“人是像了,但各位的坐騎太好了,一羣農民怎麼會騎着戰馬進城呢?”

    他牽過來幾頭活蹦亂跳的毛驢,用厚道而天真無邪的口氣跟白川説:“各位把戰馬換成毛驢如何呢?啊,大家不要用這種眼神望着我,為了收集情報,我在這個小鎮上開有一家毛驢店作偽裝,這是經過斯特林大人允許的。

    “那我們的戰馬…”

    布朗憨笑道:“毛驢店偶爾也可以改行賣戰馬的。大家都是為打敗魔族做貢獻,我就做出犧牲了,不收各位手續費了,一頭戰馬可以換一頭上等青花大毛驢!”

    看看自己雄壯神駿的戰馬,再看看那幾頭病恢恢的“上等青花大毛驢”,白川打量了他好一陣,問:“閣下以前是不是在某個名叫紫川秀的傢伙手下幹過?”

    布朗很驚訝:“哎呀,大人您怎麼知道?以前我是黑旗軍的,今年才整編加入東南軍。”

    換裝以後,白川一行人就悠悠的騎着毛驢出發。

    在魔族進攻的時候,安卡拉行省軍民曾經進行了激烈的抵抗,魔族則以殘酷的鎮壓回報。白川一路過去,到處都是被破壞的鄉舍,到處都留下了魔族斜┠ёΦ暮奐!?br>

    很多城鎮被燒成了白地,居民們被用最殘酷的手段殺得一乾二淨,甚至連收屍的人也沒留下。

    白川經過了一個村子,村子裏什麼都給燒光了,道路兩旁的樹上吊滿了**的屍體,那是魔族兵活生生的將全村人無分男女老幼全部吊死在兩旁的樹上,成羣結隊的野狗在啃咬着屍首,天空中盤旋着大羣的烏鴉和禿鷲,刺鼻的屍臭燻得人不能呼吸。

    一行人默然無聲的從屍體的夾道中走過,皚猭粗粗一算,光這個村子就起碼有兩三百平民被屠殺,而路上,這樣的村子不計其數。房屋給夷為平地,民眾全部被屠殺,肥沃的田野化成了焦土,昔日繁華富饒的膏沃之地竟變成了千里無人煙的焦土廢墟,任何一場天災哪怕地震洪水都未能造成如此的破壞。

    魔族如此殘暴,瘋狂的屠殺,那是秀字營士兵不可想象的。

    連最兇殘的野獸都無法做出,竟然一種具有智慧的生物能幹出這種滅絕人性的行徑來!

    經過一個又一個無人村,廢墟和焦土,悲憤在胸中滋生,秀字營士兵們捏緊了武器,發誓要讓魔族血債。

    過了安卡拉行省,通往帝都就有兩條路了,一是還掌握在紫川軍手中的奧斯行省,但由於奧斯行省還是戰區,必須通過戰線,魔族的封鎖非常嚴密,因為和斯特林見過面了,白川沒有取道奧斯行省,而是取道巴特利行省前往帝都。

    在經過巴特利行省首府時,白川特地進城逛了一圈。

    因為城市是被馬維投向向魔族獻城的,比起一路來那些守軍與魔族反覆爭奪後的城市廢墟,該城還算保持着完整,人煙較為稠密。

    巴特利城,紫川家族歷史最為悠久的古城之一。小時候白川曾到這座城市旅遊,當時她為這古香古色的城市而陶醉,現在,她故地重遊,感覺截然不同了。

    一切都還和數年前一模一樣,只是城市的統治者已經改變了。

    城市裏到處都是魔族,各種膚色的魔族兵趾高氣揚的在城市的街道上閒逛遊蕩,遠遠看到一個魔族過來,人類得馬上避在道邊,鞠躬如也。若是稍有不恭,輕則遭毒打一頓,重則喪命。

    在城市的居民身上,昔日的熱情,開朗,好客等等美好的表現,如今已經看不到了。

    居民們對異鄉人充滿了戒備和懷疑,人們腳步匆匆,彷彿身後有個看不見的魔鬼在追趕。

    在這正是,只有一種人是歡天喜地的,那就是魔族,或許還有那些投靠魔族的敗類們。

    在城中白川不止一次碰到了魔族的補給和輜重車隊經過城市,他們在向前線作戰的魔族軍隊供應補給。長長的車隊裝滿了大米,小麥。魔族跟在後面,吆喝這牛羊羣,騎馬的魔族士兵們,個個肥肥胖胖,氣勢囂張,得意的不得了。

    本是貧寒之地的魔族兵將,進入了人類的膏沃之地,他們迅速的發福起來。

    瞧他們那滿臉的得意,瞧他們那剽悍的殺氣,泰然自若的神情,很顯然,他們已經把自個當做這塊土地的主人了。

    魔族騎兵的鐵蹄踏着人行道石板的響聲,似乎是石板在侵略者鐵蹄下的呻吟聲。更後面,是大羣被反綁了雙手的人類男子,魔族騎兵揮舞着辮子驅趕着他們前進,如同驅趕着牛羊一般,那些男子臉上都是呆滯和無動於衷的神情,像是對一切都麻木。

    而在道路的兩邊,人類的民眾統統鞠躬如也,像是被暴風所壓倒的麥稈。

    白川低聲向路人打聽情況,路人告訴她,這都是被魔族在佔領區強行徵來的壯丁,他們將作為勞工,幫助魔族修築堡壘,興建營地做勤務。

    白川震驚道:“天!一個壯年男子,難道竟可以被一跳細細的繩子就捆住了嗎?他難道不會反抗,不會逃跑嗎?你們怎麼能忍受如此的蹂躪和摧殘?”

    “我們能有什麼辦法?”路人露出了苦笑:“家族軍隊都給打退了,據説魔族連帝都都拿下了!本來大家還指望斯特林大將軍的,可據説他也給魔族活捉了,我們平民百姓有什麼辦法?我們手裏沒有武器,沒有人領導我們。魔族要什麼,我們就給他們什麼,他們擄掠搶劫,我們乖乖奉上,他們要糧食,我們就得掏空家中的米缸;他們要牲畜,我們就得打開圈門,把家裏的豬羊牛通通趕出去,笑着説:‘老爺們,請!儘管隨意請吧!’若敢哪怕藏起留下一頭小豬崽子,那後果都是不堪設想的,魔族兵會把全村人都吊死的。他們儘管掠奪我們的家產,我們還得在旁邊滿臉堆笑的此後,讚揚‘神族英明’,稱頌‘吾皇萬歲‘呢!”

    路人説着,露出一個悽慘的笑容。

    白川沒有想到,人們的恐懼竟到了此種地步,竟喪失了全部的鬥志。

    她很想告訴他,帝都沒有陷落,斯特林大將軍沒有被俘,家族依舊在戰鬥,在瓦涅河濱,仍有不屈的勇士在抵擋魔族的前進,但不知為何,話都到了嘴邊,最後還是沒説出來。

    最令白川氣憤的不是看到魔族,而是遇到那些人類中的敗類。

    在巴特利的旅店和酒店裏,她留心傾聽和觀察,總有一些恬不知恥的人類圍繞在魔族軍官周邊。

    他們獻媚的諛笑,跟着魔族軍官碰杯,結結巴巴的用剛學會的魔族語説話,那怪異的強調鬥得魔族官兵哈哈大笑,像耍弄小狗一般耍弄他。

    他們圍繞在魔族周圍,興高采烈,酒醉醺醺,不住的提議:“為神族的偉大勝利乾杯”,跟魔族熱乎乎的猶如跟同胞兄弟。

    令白川震驚的是,這些敗類中的很多人,並非無知無識的愚民,正相反,他們都曾是堂堂貴族和家族官員呢。

    在某處酒店,白川就看到一個人學着狗叫將魔族軍官丟出去的骨頭給叼了回來。

    見到那人,白川連忙把臉轉開來,生怕被他看見:她是認得這個人,此人出身巴特利行省的一個歷史悠久的顯赫家族,以前還是紫川家族的伯爵和元老會成員呢!

    他自輕自賤到這種地步,並非是受到了脅迫或者性命攸關,僅僅是為了取得魔族軍同志下的一個地方守備的任命書罷了。

    那些曾經侍侯紫川家的貴族和官員們,眼看家族失勢,連忙投向了新主子的懷抱。

    哪怕就是普通一個魔族列兵他們都當成神一般供起來,目的無他,只是指望着在魔族軍統治下撈個好職位,榮華富貴,或者夥同魔族軍一同去掠奪,從中插手獲得好處。

    他們幹出的事,比魔族更為殘忍缺德。

    他們主動指引魔族到他們的仇家去,告發他們説這裏包庇紫川家的游擊隊,然後夥同魔族兵一起將他們全家老小殺死,凡是魔族不知道的地方,他們都知道,帶着魔族過去糟蹋一空。

    他們打劫最兇,燒房子最惡,**婦女最帶勁兒了,一個正規魔族官兵或許還有軍紀約束呢,還有些如雲淺雪一般正直將領限制他們不能過於胡作非為,但在這些人族的敗類,他們無論幹什麼都不受懲罰。

    看到這些人,白川的手癢的要命,呼呼喘着粗氣,不由自主的摸向懷裏的刀劍,嚇的布朗和部屬們使勁的拉住了她:“大人,切切不可!你要把我們全毀了!”

    在巴特利城中,白川感到了一陣令自己窒息的氣味,一種**的惡臭,她一刻也不想在這城市中停留,快速通過了城市。

    當天晚上,他們是在城外村子中過的夜。

    布朗敲響了一户農家,他直言不諱的告訴主人:“我們是紫川家的軍官,今晚想在你們這裏借宿一晚,您能收留我們嗎?”

    主人不敢收留,驚慌的把他們“請”了出來,一直問到了第四家,男主人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好的,抵抗魔族的勇士在我們這永遠都能得到歡迎的!”

    布朗凝視着主人的眼睛:“可是在這之前,已經有三户人家拒絕了我們。”

    “他們不是真正的男人。”主人平靜的説,“尊貴的客人,請進來歇息吧。”

    晚上,主人殺掉了家中的雞,給客人們吃了一頓香噴噴的晚餐。

    飯後,大家團坐一起,村中的男人陸陸續續來到這家,他們知道從遠東來了人,他們想知道軍隊的情況。

    濟濟一堂的村民們擠滿了主人的屋子,在他們中間白川看到了幾張似曾相識的面孔,這是剛剛拒絕自己的主人麼。

    認出了白川,他們有點躲躲閃閃,但還是厚着臉皮不肯走。

    看着那一張張渴望而焦慮的臉,儘管一路跋涉已經很累的,白川還是無法拒絕他們。

    她給大家講述了紫川秀是如何在遠東披荊斬棘,在她的講述中,紫川秀並不是全知全能,無所不能的神,他不過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人,他也犯過錯,有過迷惘和失落,也曾兵敗如山,但他始終沒有放棄,百折不撓。

    最終,他成功了,獲得了遠東軍民衷心的擁護,也受到了紫川家的歡迎,成為了統領遠東的王者。

    停完,眾人響起了一陣議論和讚歎聲。

    主人磕磕煙斗,以下結論的口吻説:“像紫川秀大人這樣的猛將,願神賜予我們越多越好。有他們在,我們就能將魔族早日敢出去!“

    一個客人説:“這位大人,魔族欺騙了我們,説遠東統領和各路統領已經投誠了,説斯特林大人被打死了,説帝都已經被拿下了,説紫川家已經投降了,我們心理都很慌,不知該怎麼辦好。我們就象被矇住了眼,塞住了耳朵,變成聽不到,看不見的瞎子和聾子,沒有希望,沒有光明,只有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

    “這是無恥的謊言!“白川毫不猶豫的説:”家族的軍隊依然在堅持戰鬥,在遠東,在內地!在侵略者面前,帝都依然屹立不倒!“

    這時候,白川才感到了帝都抗擊的意義之重大。

    帝都仍在戰鬥!帝都依然屹立!在這黑暗的時刻,帝都就如一座燈塔,給四方散發着無盡的光芒,給絕望的人重新以希望,給灰心喪氣的人們重新打氣.

    無論魔族散佈什麼樣的謊言,他們都無法抹殺這個最基本的事實:帝都不倒,那紫川家就屹然不倒!

    仰望四方,她默默地,遙遙地為那些帝都前線的日夜征戰的戰士們祈禱祝福,他們肩負着整個國家的希望所在。

    第二天清晨零氣朦朧,白川一行人就上路出發了。

    臨走前,白川要給主人付錢,主人堅決不肯收,最後還發了火:“怎麼的?自己人到家裏住了一晚,難道我還能收自己親人的錢嗎?那我成什麼人了?難道我就會為了這幾個錢冒着被魔族砍頭的危險嗎?”

    他把銀幣重重塞回到白川的懷裏:“拿着吧,閨女!我年紀大了,身體不好,不然我也會參軍一起打魔族去了。你們是在替我們流血啊,我怎麼能收你們的錢呢!”

    接過那還帶着體温的錢幣,白川的眼睛漸漸濕潤了。

    想起了雨夜在小鎮客棧上遭遇的十六縱官兵和淳樸的鄉民們,她沒想到,竟是那些身份卑*的底層民眾,竟然比高官貴族們更有愛國赤誠。

    國難當頭之際,對祖國最忠誠的人不是那些高官貴族,反而是那些被人瞧不起的低*之輩。

    一切像是反過來,底層的平民百姓們渴望抗戰,熱切地希望光復失地,他們忠於祖國,憐惜已逝的歲月。惜戀紫川家,惜戀沉淪的祖國,他們熱切地期盼着家族軍隊能早日反攻打回失地.

    而相反,昔日深受紫川家恩惠的舊官員和貴族們,此刻幾乎都站在了魔族一邊,他們滿口慶賀“神族軍節節勝利”,不希望家族軍隊回來,因為那時,祖國就要跟他們清算老帳了。

    從巴特利行省繼續前進,越來越接近帝都。魔族的盤查也越來越嚴,幸好布朗交遊廣闊。他對一路哪個地段有魔族關卡、哪個時段有魔族巡邏隊會來巡查、哪個地方可以走小道饒過去都瞭如指掌,在他輕車熟路的帶領下,白川通過了很多魔族的關卡和檢查。

    最糟糕的還不是碰到魔族,碰到魔族還可以出示通行徵或者破財賄絡哨兵,最麻煩的是碰到匪幫和散兵遊勇。

    魔族就專長破壞而不專長建設,魔族強大的軍勢粉碎了紫川家,卻沒能力建立一個新的秩序。

    以前被紫川家鎮壓地那些亡命之徒和匪幫們,他們可全部武裝起來了。

    在魔族佔領區,盜賊們蜂擁如麻,匪幫多如牛毛。平民百姓簡直沒了活路,在城鎮裏,是魔族兵馬在肆虐,躲到山林中,又會遭遇匪幫的殘害。

    那些呼嘯山林的土匪和盜賊既不屬於紫川家,也不屬於魔族。他們誰的帳都不買,打家劫舍,佔道搶劫,比魔族還要心狠手辣。

    白川好幾次碰到這些攔路搶劫的匪幫,都是依靠布朗出面和他們交涉,繳納了一筆過路費才得以通行。

    但最後一次,連過路費都不管用了,匪徒們垂涎錢財和白川本人的美色,揚言要把白川留下來做壓寨夫人。結果遠東的高手們不得不亮出馬刀欲殺才奪路衝出。

    另外還有一些並非專職的盜城,他們是被打散的紫川家士兵和部隊,他們擔組織了各種各樣的地下抵抗組織,什麼義勇軍、義軍、敢死隊、游擊隊什麼的,雖然旗號很好聽,但被生存所迫,他們對地方上糟害可不比魔族少多少。

    看到這些曾經立志要保衞國家的軍官和士兵們正逐漸淪為匪幫和盜城,那些本應該可以保家衞國的力量卻用在這種他方,白川感到非常痛心。

    從遠東到帝都,一路驚險重重,與三流九流的人物周旋,幾番驚心動魄,刀光劍影的廝殺,這對對於久經沙場的白川都是家常便飯了,恍若水流過石塊,沒有留下絲毫痕跡。

    唯有一件事深深觸動了她,令久久不能忘懷。

    在帝都近畿錢達克城郊區的大道上,一行人遇到了一隊十六縱隊的巡邏兵,他們叫停了遠東的隊伍:“你們是什麼人?從哪裏來?要到哪裏去?有沒有通行證?”

    布朗連忙迎上去,使出如簧之舌,説自己是從安卡拉過來省親的,後面的人全是他的親戚。

    説到動情處,他聲淚俱下:“軍爺,行行好,放我們過去吧!俺們都是本份的莊稼人,可憐出門在外不容易啊!”他一邊苦聲哀求着,一邊偷偷給巡邏隊長塞了幾十銀幣。

    在不到兩分鐘的交涉過程中,冷汗濕透了白川的後脊,只要隨便有個士兵過來叫一聲:“把你們的包袱打開!”那藏在毛驢行囊裏的刀劍都得暴露了。

    這裏是人來人往的大道,旁邊就有魔族的駐軍,根本無處可逃。

    幸好,收了布朗的錢後,那隊長一揮手:“沒事了!你們走吧!”

    “謝謝軍爺,謝謝軍爺,您老多行善事,定能長命百歲!”

    走不到幾步,忽然,那隊長又在身後叫:“等下!”

    白川整個人繃緊了,手不由自主的摸向行囊。

    那隊長走過來,很嚴肅的説:“你們不要往前再走了!魔族在前面設了關卡,你們人多,碰到了肯定要被加下來檢查的。”

    説着話,有意無意的,他輕拍白川裝武器的行囊,大家緊張得幾乎心臟都跳出來了。

    布朗連忙迎上説:“隊長您真是個大好人啊,俺們這輩子都不知道如何報答您的恩情了!”

    “大好人,是嗎?”那隊長苦澀的笑笑。

    臨別之際,他回頭望了白川一眼:“請代我向紫川秀統領問好,白川大人。”

    白川脱口問:“你,你認得我?”

    隊長歡快地笑起來。那佈滿了皺紋的臉整個的舒展開來了:“其實第一眼我就認出您來了。您是紫川大人的愛將,軍中出名的美女將軍,當年在軍中,我和很多弟兄們都是您的崇拜者呢。可惜如今——唉!”一聲無盡的嘆息輕輕散在風中,其中充滿了世事滄桑變幻的感嘆。

    他輕輕和白川握了下手,轉身向部下們走去。

    白川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巡邏兵踏塵而去,身影逐漸消失在大路的盡頭,那個有着滄桑皺紋的中年男子、那憂鬱而傷感的笑容已深深地銘刻在心頭。

    她輕輕打開手心。手上已多了一個通行令牌,上面寫了彎彎曲曲的魔族文字。是由魔族頒發給那些順從的人類軍民的通行徵。

    在這個戰亂悲涼變幻的世界,忠與*,正和邪,有時並非那麼的黑白分明。在黑白之間,還有一種顏色,那就是灰色。

    抬頭眺望遠方,遙遙的地平線上,一線深色的影子在遙遙召喚着她。

    帝都已經在望,旅途的終點即將到達了。

    帝都,紫川帝國的中樞要害。聞名遐邇的皇朝古都。

    兩百二十一年前一個飄雪的深夜,一個矮個子將軍尖鋭的嗓音震撼城頭:“今日起,此地名為帝都!我紫川氏在此獨立!”

    三十萬黑衣甲士齊聲怒吼:“萬歲!萬歲!”長矛如林般豎起,聲浪呼嘯風雲,撼動天他,一代梟雄對風雨飄搖的帝國舉起了叛旗。

    從這天起,金槿花的旗幟正從大陸上漸漸降下,張牙舞爪的黑色飛鷹旗冉冉升起,利爪的影子覆蓋了半個大陸。

    那位梟雄的名字叫紫川雲,而原名嘉山要塞的城池從此有了一個響亮的名字:“帝都!”

    兩百二十一年來,城市的命運與紫川的興衰聯結,一連串光輝的名字銘刻在這座城市的歷史上,紫川雲、雅裏梅、沙加、紫川星、雲山河、卡謬。

    城市目睹過鋪天蓋地的流風兵羣,也見過一望無際的魔族裝甲獸。

    帝國曆五五三年,魔族軍大將雲龍率二十萬魔族軍入關。圍攻嘉山要塞三個月,不得而下。

    雲龍不得不迂迴行軍,就是從嘉山要塞城下敗退的這支部隊,三個月後滅亡了光明帝國。

    帝國曆七三二年,在流風家唆使下,紫川家邊防重將樓加羅叛變,三十萬叛軍和二十萬流風家軍猛撲帝都城下,大軍連綿百里,鑼鼓喧囂震天,帝都城內人人變色,皆以為國亡就在眼前。

    但不到一個星期,遠東統領卡謬率二十萬遠東部隊回援,於瓦涅河濱大破流風,遠東騎兵一路追殺流風家敗兵直到藍城。

    帝國曆七七一年。流風西山擊敗紫川遠星,十萬流風軍再次陳兵帝都城下。

    仰望巍巍的城移,後世被稱為流風狐狸名將躊躇滿志,但一夜之間,八百名遠東鐵騎再次將流風家族的稱霸之夢在帝都城下踩個粉碎,流風西山絕望的淚水成了劃時代名將紫川秀的崛起。

    一次次的重重圍攻,又一次次輝煌的勝利,歷史上,這座城市曾多次被圍困、攻擊,但始終不曾屈服。

    無論老謀深算的流風西山,或者是年輕幹練的雲淺雪,這是紫川家所有敵人的共識:“欲奪東南,必先奪帝都!帝都不倒,紫川不滅!”

    而同樣的,這也是紫川家的忠臣良將們的憂慮。

    斯特林尖鋭的指出:“帝都不保,則西南屏障盡喪,敵寇可順江而下西北、西南,我軍大勢去矣!”。

    帝國曆七八四年的五月,這座有着四百多年曆史,曾多次被圍攻的歷史名城再次經受嚴峻考驗,整個世界的目光都聚集在上面。

    一方是魔神皇的精兵強將,六十多萬魔族軍;另一方則是為數不多但抱定了拼死決心的人類軍民。

    若帝都被拿下,那就意味着人類最強大的防錢一一紫川家一一崩饋,而流風四分五裂,林氏軟弱無力。趁帝都大勝之威,魔神皇的兵馬將可潮水般湧入盛產糧食和軍馬的西北,湧入富饒的西南平原。在西南平原追擊並殲滅潰敗的紫川家殘餘兵馬,滅掉在旦雅的緊川家流亡政府,軟弱的林家政權投降,再擊敗流川風霜所統率的一干孤弱之師,最後,孤立無援的遠京政權唯一的出路就是投降一一這就是魔族統率部所擬定征服人類的計劃。

    當然,真正過程可能會很複雜,估計會長達兩到三年,魔族軍會遇到強烈的抵抗,也會有零星的游擊隊來騷擾。但在戰略層面上,計劃無懈可擊。但一切計劃實施的前提,就是要拿下帝都!

    一時間,魔族的命運,人類的命運,整個大陸的命運,一切都將取決於,在魔族大軍壓境並向帝都猛撲瘋狂進攻的時刻,紫川軍能否抵抗的住!

    魔族軍前錢總指揮是魔族王國名將雲淺雪,他素來以用兵謹慎而著稱。

    在他麾下,率領着魔神王國的前鋒軍團羣,包括了魔神王國的第二軍、第三軍、第四軍、第六軍、第十一軍、第十二軍、第十三軍等諸路軍團。

    這些部隊無一是弱旅。其中威名顯赫的羽林第二軍,這支部隊歷來被稱為皇家親衞軍的,其戰鬥力僅次於魔神皇親領的王國近衞旅。

    另外,由葉爾馬率領的王國第三軍,由温克拉率領的王國第六軍,由裴瑪率領的王國第十一軍。也都是由賽內亞子弟組成的軍團,其戰鬥力遠優於一般的魔族軍團。

    魔神王國的十二個軍團,就有七個軍團集結在帝都前線,總兵力超過六十萬。

    出動傾國之軍以奪一城,可見,魔族對奪取帝都是勢在必得。

    面對魔族的咄咄逼人的攻勢,人類軍民也做好了殊死一戰的準備.

    國正當危難之秋,人當存忠義之心!這是懸掛在帝都城頭的巨大橫幅,也是鼓舞軍心勢氣士氣的最流行口號.

    帝都市民們從沒有如此的真切感受到,個人的命運與國家的命運是如此緊密的聯繫在一起.無論是出身尊貴的皇家貴裔,或者是生活在社會低層的工人,農民,學生,官員,戰士.面對洶湧而來的魔族大軍,他們的命運此刻是站在同一條站線上的.

    四月起,帝都就進入了全民備戰,老幼婦孺的平民紛紛從城中撤粗,青壯年大批地加入到軍隊中.

    人們已從最初聞知魔族入侵的驚惶和慌亂中掙脱出了來,擺在面前的只有一個問句:“生存,或是死亡?”

    紫川寧小姐演説道:“帝都市民們,我們已無路可退!誰是大丈夫,誰就死戰!國難當頭,強盜和匪幫破門而入,拿起武器捍衞家園,那是男人不能逃避的使命!女人孩子和老人可以撤退,若你們也撤退,誰來保護你們的家人?誰來保護你們的父母?撤退也只是把災難從一個他方帶到另一個他方,魔族的野心是併吞大路,無論到哪裏,魔族軍都隨之而至!此時若不抵抗,待想要抵抗時,為時已太晚了!男人們,是站着死,還是跪着死?”

    會場寂靜無聲,驀然,猶如一聲驚雷響徹帝都城頭,被逼到盡頭的人類發了最後的怒喉:“跟魔簇拼了!”

    父親告別孩子,丈夫告別妻子,兒子告別母親,説不界的切切叮囑,道不完大的千萬珍重,無數引人熱淚的場面上演,淚水濺濕了帝都的街道。

    婦女、老人和孩子從帝都西門撤退,男子們站在道邊目視家人迎着夕陽蹣跚而去,無聲的祝福伴隨着淚花蕩漾在空氣中:“我的母親,我的妻子,我的孩子啊!原諒我拋下你們獨自扛起生活的艱難。希望你們幸福啊!”

    對他們中間的很多人來説,此去一別將是永袂。

    送走了家人,擦乾了淚水,男子們默默德走到邀布帝都街頭的預備軍人的報名集合點。

    參軍的人太多,後勤部門無法提供那麼多的制服和武器,很多預備士兵都只能領到一條白色或者紅色的布條,軍官衣他們把布條綁在頭上,這就是預備役軍人的標誌了。

    至於武器——那還用問嗎?軍官們回答道:“武器發完了,要的話——”他兇狠的向東邊一指:“找魔族要去吧!”

    就這樣,無數還庸庸碌碌的市民,一分鐘後,他們已成為保家衞國的戰士。

    在軍官的口令下學習基本隊列和刺殺動作。帝都寬闊地街道就是他們地校場,大街小巷上到處是咿咿呀呀地喊殺操練聲。

    儘管市民們懷着保家衞國地高昂鬥志,但訓練地效果實在是——紫川寧曾視察了一次新兵集訓,出來只説了一句話:“慘不忍睹。”

    而帝林説的更為尖刻:我寧可去看三千隻蝨子爬過瓦涅河!

    面對咄咄逼人的魔族大軍,人類方面的也有着著名的戰將與之對抗!

    名義上,帝都守軍總指揮是皇儲兼中央軍團長紫川寧,但初出茅廬的紫川寧實在是不足與王國弟一流的將軍抗衡,但幸好,帝都城內還有一位名將,他官居紫川家族總監察長.此人戰無不勝的威名如他的殘酷無情一般廣為人知.

    帝都參謀部向紫川寧遞交了多份作戰方案,但那些方案大多被帝林拿去刷皮靴了.

    深挖壕溝,廣積糧草,堅守不出等候增援從內地趕來——帝林輕蔑地説:連白痴也想的到的法子,這就是遠東軍校的高才生苦想半月的結論?參謀們羞得滿面通紅,辯道:監察長大人,我們都是按照正統兵法來制定計劃的.攻方貴決,守放貴持,在西南和西北,大本營正在徵調預備兵員組建新軍.堅持的越久對我們就越有利.

    組建新軍:從徵集兵員到訓練完畢形成戰鬥力,一般要半年,再快也不能少於三個月帝林慢條斯理地説:六十萬魔族,比帝都城裏士兵和老百姓加起來還要多一倍!各位以為,光憑着加固成池和壕溝就能堅持半年?會議室內鴉雀無聲。

    帝林一個接着個望過眾人,冷冷的問:“或者説,誰有把握堅守三個月,等到援軍到來?”

    沒有人敢回答,滿座肩章上掇滿星星的將軍們在帝林冰冷的目光下畏縮不安。

    位於會議桌首席的紫川寧輕咳一聲:“監察長大人,您可有什麼好的計劃嗎?”

    面對紫川寧,帝林才微微收斂,欠欠身:“殿下,下官確實有一個計劃。不過需要極端端的機密,詩允許我單獨稟告。”

    將軍們面露怒容,秦路憤然道:“監察長大人,在場都是紅衣旗本以上的將領,難道還能藏有魔族的奸細不成?”

    帝林不動聲色他望向他:“秦路大人,您自然是不會有問題的,等下請您也留下。”

    將軍們大譁,帝林言下之意就是説其他人難以被信賴。大家憤憤不平,但由於長期被帝林積威所壓,沒有誰敢出聲抗議。

    “如果沒別的事,各位大人請在會議廳等一陣。”帝林微笑着望向眾人,笑容説不出的和藹:“我要單獨向寧殿下稟告。秦路大人,請您留步,計劃也需要你的協助。”

    私密商討足足持續了半個多小時,至於帝林向紫川寧和秦路説了什麼,除了三個當事人外,無人知曉。

    但當他們步出會議廳時,眾人卻看到紫川寧花容失色,而秦路卻在一個勁地搖頭:“瘋了!這太瘋狂了!”

    帝林不動聲色説:“瘋狂,但確實可行。除此以外,我們別無辦法。”

    秦路激動地説:“帝林大人,還沒到那個他步,我們還有七七七的私密武器,還有一0一特種團!我軍將士頑強奮戰,或許我們能將魔族檔在城外!”

    與秦路地激動形成了鮮明地對比,帝林只簡單説了三十字:“不可能。”

    三個字猶如一盆刺骨地冰水,將秦路地熱情澆了個透心涼。

    “二位將軍都不要吵了。”沉思良久,紫川寧才慢慢點頭:“監察長大人,你説得沒錯,我們確實別無選擇。我批准實施你的計劃,你全權指揮帝都所有守軍。”

    帝林肅然立正:“感謝殿下信任,您絕不會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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