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隊安全地進入城中,走在白雪皚皚的長街上,紫川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城市西邊的糧倉,那高大的圓形儲糧倉每個足有五、六米高,一個接一個地聳立着,密密麻麻,一時間也數不清到底有多少,這些糧倉遠遠地高出城中的民房建築,非常的顯眼。
城市的街道邊上,人煙稀少,三三兩兩地散佈着圍觀的魔族士兵,也有些是本地的半獸人。回頭望去,高高的城牆上面,軍官正在響亮地喊着口令,魔族的弓箭隊正在解除警戒,收隊從城牆的走道上下來。他們的隊伍從半獸人的隊伍身邊經過,兩隊人馬同方向前進,都是去城中的魔族軍駐地。半獸人的士兵們餓叨叨地打量着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像是一羣狼在打量着羊羣似的。幾個高級軍官不斷地向紫川秀使眼色,示意現在正是下手的好機會。:紫川秀也感覺現在確實機會不錯,但他忍住了:在隊伍的未尾,自己還有將近三分之一的人馬沒有進城,如果魔族突然關閉了城門,那自己就變得首尾不能呼應。
他觀察了一陣子,城牆周圍的魔族弓箭手大概也就是三、四個大隊的樣子,並非魔族軍隊的主力。他們的主力很可能還在駐地裏沒出來呢。
他低聲咳嗽一聲,小聲説:“留意周圍地形。”眾軍官們立即會意:巷戰將起,熟悉地形和環境的一方往往可以大佔便宜的。
忽然,幾個半獸人士兵開始吵架,”大羣人在勸架,但那些憤怒的士兵怎麼勸也勸不聽,越罵越激烈,最後居然動手打了起來,又有一大羣士兵在旁邊圍觀、評論,連那些路上的半獸人平民都過來看熱鬧了。整個街道都給堵住了,連正要回營地的魔族弓箭隊都不能通過,本來整齊的隊列變得凌亂起來。弓箭隊領頭的魔族軍官跑向德倫:“咳!
你!你的部下擋了我們的路!快整理你的部下,亂糟糟的成什麼樣?”
德倫裝模做樣的吆喝幾聲,根本沒起到什麼效果。他走近去指手畫腳地下着命令,大聲地嚷嚷着,罵得口沫橫飛,吸引了全場所有人的注意:魔族的弓箭手們瞪大了湛藍色的眼睛,用一種傻呼呼的、幾乎稱得上是可愛的表情看着他,卻沒注意到,就在眼前這個老半獸人軍官指手畫腳、口沫橫飛地進行這番表演的時候,其他的半獸人早就不聲不響地散佈了各處,佔據了路口和各處要害的地點,隱隱對魔族的弓箭隊形成了包圍之勢。
而紫川秀則帶着一隊人,有意無意地晃到了城牆的階梯口處,一個小隊的魔族步兵正在那守衞着,為首的一個魔族士兵衝他們喊:“你們在這幹什麼?”
“看太陽。”紫川秀隨口回答。頭腦簡單的魔族士兵不由抬頭望天,天空彤雲密佈,陰沉沉的。
他不由自主地問:“哪裏有太陽了?”
“所以我們在找嘛!”紫川秀很不耐煩地説,彷彿那個魔族兵問了個老大愚蠢的問題,干擾了他專心致志的工作。遲鈍的魔族兵一時不知道如何答話,眼睛眨巴眨巴的,硬是反應不過來。他怎麼也想不通,為什麼會有人會看太陽,而且看太陽非要在警戒區內看?可是看眼前這個“半獸人”這麼理直氣壯的樣子,想來是一定有他的道理的吧?
既然他們不是想上城樓的話,那讓他們在這裏“看看太陽”,似乎也沒什麼防礙吧?他不出聲了。
紫川秀望望城門方向,自己的隊伍已經全部進城了。再看看街上,吵鬧越來越大聲,一大團人堵住了街道,這裏,幾個半獸人在打架,幾百個城中的閒人在圍觀着,擠得水泄不通;一輛城中的馬車輕輕擦了一個半獸人士兵的衣服,那個士兵立即一聲不吭地“暈倒了”,他的夥伴們立即感到不滿,扯着車主吵吵嚷嚷地聲稱:“俺朋友的身體很脆弱的,給你撞了一下,起碼也要四十萬兩銀子的賠償!”結果馬車停在街道的最中心,又堵住了後面的馬車,堵了長長的一串。混亂的程度比剛才還要嚴重。
幾個半獸人軍官在人羣中大聲地吆喝着,指手畫腳地發出各種前後矛盾的命令:“一半人到左邊,一半人到右邊,還有一半人留在中間!”他們手忙腳亂地想整隊,卻像是一個能力不足的新手軍官一樣,老是把事情弄砸,那種笨拙的程度讓旁邊的魔族軍官看得恨不得過來殺了他。結果隊伍越整越混亂,越來越散,局面被搞得一塌糊塗。魔族的帶隊軍官小聲地咒罵着,命令弓箭隊往街道的一邊壓縮,好騰出地方給那個“笨蛋軍官”整隊用。
“是時候了。”紫川秀向周圍的半獸人們使個眼神,士兵們一聲不吭地握緊了手中的武器,眼睛瞟着那幾個渾然不知大禍將至的魔族守衞士兵。一聲尖鋭的呼哨壓倒了街上所有的混亂,正是紫川秀髮出的動手暗號。一瞬間,長街沸騰了,半獸人的隊列中,“噌——”的一聲長長的清響,四千把砍刀同時出鞘,密密麻麻的刺槍林在空中反射着陽光。
“殺!”一聲雷霆般的怒吼,正是布蘭在大吼:“為我們的骨肉同胞報仇,不要手軟!”一瞬間,血肉的風暴被掀起了。半獸人士兵怒吼一聲,猛然撲向近在咫尺的魔族弓箭手們。魔族弓箭手們連武器都沒來得及拿出來,恐懼地睜大了眼睛看着撲來的敵人,面色煞白。
有人在驚叫:“這是怎麼回事?”沒等得到回答,一把刺槍已經從胸口捅入,將他刺個對穿。有人徒勞地舉起了手上的木弓想格擋,半獸人那彷彿無窮的巨力揮舞着砍刀連人帶弓地將他砍成了兩截。有的人顫抖着開始挽弓搭箭,可是雙手直髮抖,只射出了一、兩箭,已經被撲近身來的半獸人一刀了結;有的人嚇得兩腳發軟得癱坐地上,面色發白,眼睛發直,反應不過來;少數配備有近身戰武器的魔族兵試圖自衞,但下一秒鐘他們就被上千半獸人的海洋所吞沒了,就像風暴之下的一朵小浪花消失在巨濤中,他們連個泡泡都沒發出來。因為雙方的距離本來就距離不到數米,混戰一起,不利近戰的弓箭手大大地吃虧。在半獸人勢如狂飄的砍殺下,弓箭手們一個接一個地發出慘叫倒地,受傷的跌倒在冰雪泥濘的街道上,於是進攻的半獸人毫不憐憫地將粗重的大腳從他身上踩過,繼續砍殺下一個。
半獸人那驚心動魄的喊殺聲中,夾雜着魔族弓箭手的呼嚷聲,響亮的呼救聲。他們長長的隊列已經被壓縮到了長街的一角,突然受到攻擊,連躲避和佈陣的地方都沒有,一羣人擠在一起施展不開,半獸人那沉重的狼牙棒一棍敲下去,總能打死四五個的。
在發出呼哨的同時,紫川秀手起刀落,一刀就砍下了一個魔族士兵的腦袋,接着猛撲向城牆的階梯方向。剛才的那個魔族兵頭腦有點不大靈光,看着面前血花飛濺的一幕,他發出了驚恐的呼叫:“你們在幹什麼?”
“看太陽!”紫川秀依舊是那種漫不經心的腔調,身法卻迅猛如虎,一瞬間已經撲到了他的面前,一刀就刺進了魔族兵的胸口。那個魔族兵不敢相信似的看看胸口的傷口,帶着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慢慢地軟倒了下去,口角噴着血沫,喃喃地發出了最後的疑問:“哪裏有太陽啦?”
“所以我們在找嘛!”紫川秀抽出了刀子,看着魔族兵那睜得大大、死不瞑目的眼睛,不知怎麼回事,他突然起了種愧疚的感覺,似乎欺騙這個老實人實在是件很不應該的事情。抬起頭來時,周圍已經是一片刀光劍影,自己所帶領的分隊正向城牆上的魔族守衞猛攻。台階上方,十幾個魔族弓箭手還在不斷地放箭,刺槍手正在做最後的殊死抵抗,企圖等到自己的援軍趕到。但很顯然的,他們快頂不住了,幾百上千的半獸人沿着台階猛攻而上,不顧傷亡,不顧頭頂箭如雨下,一箇中箭倒下另一個立即替上,只是一個勁地往上衝,這股剽悍的殺勁,看得着實讓人心寒。城頭的攻克,就在瞬間。
“大人。”紫川秀轉過頭,這才發現,白川一直在自己的身後,以手按刀,在剛才混戰的人羣中默默地護衞着自己。這時候,她的眼神里滿是疑惑:“您的身體…已經恢復了嗎?”
“啊?”紫川秀這才想到這個問題。其實早在與那場伏擊戰時,他已經覺察到自己的武功已經有恢復的跡象了,內力已經恢復了一部分,卻一直沒有告訴白川他們。在剛才的激動之下,他自然而然地使出了自己慣用的招式,難怪白川他們有疑惑了。他還沒來得及回答,白川一聲驚呼:“小心,”一根流矢正從上面斜斜地往這個方向飛來。
紫川秀幾乎是不假思索地伸手拔刀。“叮”的一下,流矢卻已經被白川搶先一刀擊飛了。但就這一下出手,白川已經看出了,紫川秀武功確實已經在恢復了,但是卻還沒達到往日的水平,甚至與現在的白川也有一定的距離。但他畢竟是在恢復了,只要假以時日,總有一天可以回覆往日的水準。
“這真是太好了,大人!”白川凝視着紫川秀,眼睛中充滿了喜悦。
紫川秀心念一動,就在這個時候,城頭上響起了一聲巨大的吶喊:“萬歲!”半獸人戰士已經攻下了城頭,魔族的黃金獅子旗幟已經被從城頭上被拋了下來,成千的半獸人在城頭上面歡呼雀躍,揮舞着手中的刀槍,叫啊,喊啊!紫川秀大叫不好:這羣頭腦簡單的傢伙,以為佔據了城頭就等於是萬事大吉了,魔族的主力尚沒有出動,他們已經在大慶勝利了。勝利之心往往使人驕墮,士兵們肯定沒有了剛才拚殺時候那種一往無前的鋭氣了。
紫川秀立即把布蘭給叫來:“在城頭上留下一百個弓箭手,其餘的,下來準備巷戰!
別再叫了,我們還沒贏呢!”
布蘭立即地執行了紫川秀的命令。
他還沒把部隊從城頭拉下來,街道的對面已經傳來了轟隆的馬蹄聲:魔族在城中的主力已經到來了。大路的盡頭一片喧囂,在那的雪屑與塵土的灰濛濛中,出現了成千的魔族騎兵,出現了漫天的刀光,他們正在呼嘯着接近了,鏗鏘的馬蹄、鐵器碰撞聲震耳欲聾。兩千名魔族騎兵在前面為先導,其後是三千多名魔族步兵跟隨其後。這樣的軍隊氣勢本來也是極其盛大的,只是因為被拘柬於狹窄的街道上,兵力沒辦法展開。
這時的長街,已經是一片空蕩蕩的,剛才激烈的廝殺剛一開始,所有圍觀的平民和街上的行人、小販都在一秒鐘內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剛剛獲得勝利的半獸人士兵們呆呆地站在長街上,聽到那轟隆的馬蹄聲,看到那撲殺而來的魔族狂潮,他們心臟怦枰直跳,手用力捏緊了手中的武器,眼神中透出茫然。站在城樓上,紫川秀的面色凝重。長街上狹路相逢,雙方實力相當,這是無可避免的一場惡戰。
贏了,就能一舉拿下整個城市,輸了,起義軍那點微薄的家當就得全部賠光出去了。
白川在旁邊小聲地出着主意:“大人,命令部隊密集收縮,在城門地段與魔族決戰。這裏我們佔據了城樓,弓箭手可以掩護下面的弟兄。”
“不能退!”紫川秀搖頭説:“狹路相逢勇者勝,我們一退,士氣就墮了,魔族的騎兵得了氣勢會一口氣衝過來,弓箭手擋不住他們。”
他走下城樓,躍上戰馬,來到長街的半獸人隊列中,大喝一聲,聲音如雷鳴般響在每一個人的耳邊:“七兵們,祖國的命運,盡在你我手中!今日的一戰,將決定遠東從現在乃至一千年後的遠東的命運!是身為自由人而死,還是作為魔族的奴隸而生?”
説到這裏,他把鋼盔制帽掄落地面,接着拔刀在手,刀鋒前指着那一片滾滾而來的魔族騎兵:“誰忠於遠東,忠於聖廟,忠於祖國的,統統跟我殺過去!”
説罷,他猛刺戰馬,高舉馬刀,挺身而前。白川立即尖叫:“保衞殿下!”帶着七名人類高手護衞,縱馬跟隨紫川秀。這小小的一撮人衝殺向魔族洶湧的陣列,就如同一個不滿週歲的嬰兒向巨人挑戰一樣。周圍的半獸人士兵無不給他們的舉動驚得目瞪口呆。
一聲尖鋭的喊叫打破了全軍的寂靜,半獸人布蘭躁急得像是鼻孔都在噴火了:“保衞我們的遠東,卻讓人類的女人衝在前面!佐伊族的戰士們,你們都是一羣沒種的懦夫!”
接着,他跟着衝了上去。
“走運的兒郎,跟我上啊!”半獸人布森狂吼:“奧迪大神會保佑最勇敢的人!”
一瞬間,人羣沸騰了。半獸人騎兵義無返顧,衝殺向前。步兵緊跟其後,人潮洶湧,氣勢比起魔族的騎兵來,毫不遜色。就在這個時候,紫川秀已經與敵人的騎兵先鋒遭遇上了。魔族騎兵的領隊軍官眼看幾個人類的騎兵向自己衝來,他沒想到這是敵人:哪怕再狂妄的瘋子也不敢做這樣瘋狂舉動,敢以不到十人的數目衝擊多達兩千的魔族騎兵。
“你們是什麼人?”他盯着這接近而來的青年人類,以魔族語問話。
紫川秀不回話,只是一個勁地策馬前奔,自己與魔族的最前面的一個騎兵已經近得馬頭相碰了,他直截了當地手起刀落,“唰”地一刀砍下了這個騎兵的腦袋。魔族騎兵立即爆發出一陣鼓譟,衝在最前面的十多名魔族騎兵齊齊向他圍來,五、六把馬刀從半空劈下,直砍他的腦袋,卻只見人影一晃,紫川秀身子一擰,已經消失在了馬鞍底下,藏身於馬腹之中,所有的攻擊統統落空了。
就在這稍微耽擱的時間,白川已經殺進來了,七名人類騎兵也跟着殺進,躍入與魔族的騎兵們相鬥。這些騎兵都是秀字營的精鋭好手,是千中挑一,專門出來護衞紫川秀的,個個身手不凡。
小小的人類騎兵如同一陣可怕的旋風,轉眼中殺入了魔族的陣列,護住了紫川秀。
這陣旋風所到之處,只聽見一陣叮叮鐺鐺的激烈金屬敲擊響聲,那是馬刀砍在魔族的鐵甲、盔帽上面,濺出了點點火花。場面混亂之極,前面的魔族毫無準備之下,給殺得寒了心,失魂落魄地倉皇后退,後面的魔族卻在一條聲地喊:“瓦格拉!瓦格拉!”(殺!
殺!)由於長街狹窄,他們的兵力施展不開,沒辦法增援他們的前軍。人馬擁擠互相推擁,戰馬跟戰馬撕咬,互相踹踢。後面響起雷霆般的巨大響聲:半獸人的騎兵已經殺來了!紫川秀立即面色發白。他知道騎兵的高速衝擊時的破壞力極其可怕,自己與部下們身處魔族之間,地方狹窄無可迴避,自己這幾個人類必然會首當其衝地受到衝擊。一瞬間,他已經拿定了主意,發出一聲尖鋭的呼哨:“棄馬,上房頂!”
部下陡然聽到這個命令,都是一愣,沒等他們明白過來,紫川秀已經身先士卒地為他們做了示範:他從馬鞍上一個翻身下來,輕輕一躍,人已經上了路邊平房的屋頂,回頭朝下面喊:“快上來啊!”
白川等部下們恍然大悟,紛紛跟着做。他們都是精選出來的好手,躍上這麼一間低矮的平房頂,那是不費吹灰之力。只是當最後一個護衞跳上去時,魔族已經反應了過來,幾個弓箭手連連放箭,把身在空中無從遮擋的他射成了箭靶子,他慘叫一聲,真氣一泄,立即墜了下去,摔到在雪地上。
正在這時候,雷霆般的馬蹄轟然響起,上千半獸人騎兵狂衝而來,向魔族軍發起了攻擊。那氣勢,猶如山供海嘯,無可抵擋。被紫川秀他們所丟棄的戰馬,被這種可怕的聲勢所嚇倒,發出絕望的嘶鳴,卻是無處可躲藏。那個墜落下去的護衞頃刻間被一片赭色的狂潮和巨大的馬蹄轟鳴聲音所淹沒。
趴在屋頂上,所有的人類都閉上了眼睛,不忍心看面前發生的慘禍,心裏卻已經想像出那人被幾千只馬蹄踐踏時候血肉橫飛的慘劇。下方傳來了巨大的喧囂與叮叮鐺鐺的兵器交戰聲,震耳欲聾,兩軍已經交手了。
半獸人憑一開始的猛攻佔據了上風,他們的前鋒深深地殺入了敵陣,只聽見一片哀號和呻吟聲,半獸人舞動着狼牙棒,以可怕的力量,迎頭劈下,砸得魔族兵腦漿迸裂。
魔族騎兵一排接一排地仆倒在地,被馬蹄踐踏。這番聲勢猶如雷霆摧毀小樹,所向披靡。
但魔族軍的抵抗仍舊相當激烈,他們慢慢地立住陣腳了,開始反攻。雙方軍隊都有強烈的求戰意志,但是客觀的環境卻限制了他們投入更大的兵力。上萬人規模的大戰,卻因為兩邊街道的房屋的限制,只能擠在一條狹窄得只能讓十人並行的街道進行,交戰面非常的狹窄。在那條交戰線上,幾乎每一個空隙都插進了無數的武器:尖鋭的長矛、鋒利的砍刀、漆黑的標槍,武器密集到這般的程度,竟然遮蔽了雙方士兵的視線,人們都看不到對面的敵人了,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斷地向前刺出手中的長矛,揮下手中的砍刀,用力,接着就感覺到槍刺入**的觸感,利刃砍削骨頭“咯吱咯吱”的摩擦聲音。同一時候,自己也被對面的武器一個接一個地砍倒、捅穿、劈裂…殺人者亦被殺。慘叫聲接連不斷,一片密集的金屬反光,密密麻麻猶如樹林一般的長矛羣,人們難以想像,有任何的血肉之軀體能在這樣的可怕的金屬風暴中倖存。
每一秒鐘,都有一個魔族士兵慘叫着仆倒,同時也有一個半獸人呻吟一聲,無力地躺下。
由於地形的限制,雙方誰都沒有辦法進行更大的攻勢,只能把全部力量都傾注在狹窄的接觸面上,雙方陣形同樣的厚實,誰都不可能對對方進行突破。
白雪皚皚的長街像一個可怕的攪肉機,無情地吸納着雙方士兵的鮮血。半獸人團隊長維拉首先發現事情不妙!如果照這樣的速度拚下去,等消滅了魔族,自己的部隊就也要完蛋了,根本沒有力量去應付魔族的增援力量,但是現在的局面,已經不可能撤退了:哪一方如果首先後退,另外一方肯定會乘勝追殺的,慌亂之下,肯定會全軍崩潰的。
正在這時,紫川秀在屋頂上探出腦袋,朝他叫嚷:“上來!我們的步兵,快上來!”
維拉立即如夢初醒,高聲嚷道:“弓箭手大隊,刺槍大隊,爬上屋頂去!快,佔領制高點!”沒能擠上去參戰的半獸人士兵們紛紛響應命令,有的找梯子,有的找行李包墊腳,有的搭人梯,踩在戰友的肩膀上,匆匆忙忙地爬了上去。在半獸人那笨重的身子重壓下,那些簡陋的平房屋頂“咯吱咯吱”做響,躲在裏面的居民聽到外面那巨大的喧囂,不禁簌簌發抖,祈禱自己的房子千萬不要在下一刻鐘塌了下來。但現在,長街上的戰鬥者們誰也顧不上這個了。
“快!到魔族的頭頂上去,狠狠地打!”對着那些將近三百多名爬上來的半獸人士兵們,紫川秀明快地下着命令。士兵們轟然響應,他們剛才一直被擠在隊伍的後面,沒能參加戰鬥,早就憋着一股殺氣了,現在得到了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一個個咬牙切齒地摩拳擦掌。由於城市規劃方面的原因,科爾尼街道邊上的房屋是同樣規格,同樣大小的,而且一間間房屋之間是相連着的。那就是説,如果爬上了一個屋頂,那所有的屋頂都可以暢通無阻。在紫川秀的帶領下,這支特遣隊在魔族完全亳無知覺的情形下來到了魔族的那一邊的屋頂上。當隊列中段的魔族軍隊正在等候着上陣殺敵的時候,猝然間,他們的頭頂傳來了咯吱咯吱的響聲。一個好奇的魔族步兵抬起頭張望,一聲大叫:“啊!看上面!”
魔族的步、騎兵們紛紛抬頭張望,面前出現了一幕令他們目瞪口呆的景象:正對着正午的太陽,陽光耀眼,頭頂的屋檐上突然出現了無數的半獸人弓箭手、刺槍手,在屋檐上密密麻麻地排成了幾行,幾百張拉得滿滿的強弓正對着他們!在錯愕的沉默之後,魔族士兵發出輕輕的驚歎:“杜那極(天哪)!”
雙方距離不到十米,而且對方是居高臨下的角度,而且己方的兵馬完全擁擠在狹窄的毫無隱蔽的街道上動彈不得,那將是最好的弓箭殺傷靶子了!驀然間,一聲恐怖的呼號撕破了寂靜:“塞特那拉!(救命啊。)”
魔族兵羣頓時亂成一團,大家拚了命你推我擁,都想躲藏在別人的身後,引起了整個隊伍的極大騷亂,那種狼狽樣,是從沒有過的。與此同時,只聽到一聲清叱:“放!”
漫天的利箭猶如一陣暴雨傾瀉到了毫無掩蓋的魔族士兵頭頂。由於雙方距離如此之近,目標又如此的擁擠密集,這陣暴雨的幾乎每一個“雨點”都沒有落空,每次落下都會引起着不停的慘叫和鮮血。半獸人弓箭手不間斷地輪番射擊,不到幾分鐘時間,這幾十米地段內的魔族軍隊已經潰不成軍,地上遺留下了一大片的屍體和呻吟的傷員。剩下的一些魔族兵只是拚命地往後擠,想藉着別人的身體來掩護自己,但是其他魔族也不是傻子,人同此心的結果是這個地段的所有魔族兵都拚命向後退,衝撞了後面部隊的秩序。但是半獸人的攻擊仍舊沒有停止,大批的刺槍手從屋頂居高臨下地投擲標槍,那兇狠的標槍帶着可怕的力道輕而易舉地穿透了魔族兵的身體。魔族兵馬於是顫慄着、呻吟着、失魂落魄地亂做一團,潰不成軍。
突然襲擊的殺傷並不是很重,百來個魔族喪生,但造成影響和後果卻是可怕的。整個隊伍開始騷動起來了,其他部份的魔族眼看這裏的混亂也不明所以,有人第一個嚷嚷着:“不好啦!半獸人斷我們後路了!”
不到十分鐘,所有的魔族都在嚷嚷着:“我們被包圍了!快跑啊!”
魔族的後方出現混亂,波動立即影響到前線,聽到説半獸人已經包抄了後路,在前線拚殺的魔族兵們士氣不禁一衰,開始微微向後一退。在第一線督戰的布蘭立即發現了魔族兵的哀弱,他立即乘機發動猛攻,鼓勁大叫:“我軍已勝!魔族正在敗退!弟兄們,上啊!”
此消彼長之下,半獸人士氣大旺,狂攻不已,步步前進,魔族則是節節後退,一步、兩步、三步…在半獸人凌厲的攻勢下,他們站不住腳了,陣腳已經開始鬆動,開始時候後退還是有意識的,後來卻是身不由己了:當所有人都在向後退時候,退得最慢一個自然就成為了對方所有的武器的攻擊目標,於是他們越退越快,從且戰且退後變成了背對着敵人落荒而逃,有組織的後退終於變成了徹底的潰敗。
成千的魔族士卒發一聲大喊:“走啊!”潰敗猶如風捲殘雲,從長街上一瀉而空。
半獸人的騎兵們緊追不捨,騎兵們呼嘯着追趕上前,激揚的馬蹄將路面上的薄冰踏得粉碎,冰沫飛濺,猶如長街上忽然颳起了一陣旋風,閃亮的馬刀在正午的太陽地下一片耀眼。他們兇狠地從後面砍殺那些逃跑的魔族士卒,弓箭手則在街道上的屋頂上不斷地發箭殺傷魔族的潰兵。
魔族兵馬的潰敗已經是不可避免了。太陽從彤雲裏面探出頭來,陽光淡淡的。紫川秀騎着馬,在白川、布森等高級軍官的陪同下,縱馬奔馳長街。迎面一路路傳令兵紛紛飛馳而來報告:“殿下,維拉團隊長報告:第一團已經拿下了魔族軍的大營!”
“殿下,第一團已經拿下了糧倉!所有糧食完好無損!”
“殿下,第二團追擊魔族潰敗軍隊,已經將他們包圍在了西城門方向!我軍已經控制了西門,他們無處可逃了!布蘭團隊長要求增援!”
“殿下,魔族在本地的最高軍官已經被發現,他已經自盡了!”
捷報頻傳,望着馬蹄邊一路狼籍的魔族兵屍首,那成堆的人馬屍骸,他心頭充滿了一種征服者的昂揚感覺:龐大的都市在我腳下,這是屬於我的第一座城市!所到之處,浴血獲勝的半獸人士兵紛紛對他舉起了武器歡呼:“光明王殿下,萬歲!”士兵們都清楚,今天的戰鬥,是誰的功勞最為顯著。儘管紫川秀是聖廟任命的司令,但是通過這一場大勝仗,他在半獸人軍中的地位才得到了真正的確認。
一行人意氣飛揚,快馬捷蹄,踐踏冰雪,濺得雪團四飛,紛紛如雹霆驟落。
“白川!”
“是!”墮他身後一步的白川應聲而出。
“持我令箭,通知布蘭:打開西門,放魔族殘軍一條生路。”
“困獸死鬥,魔族兵無路可逃,必然做拚死反撲,那時我軍傷亡必重。我軍目的本就是佔領本城,現在目的已經達到了,不必無謂犧牲我們戰士的性命。”
白川面上現出為難的神色,紫川秀的聲音略顯嚴厲:“還不馬上執行命令?”白川嘆了口氣,湊近紫川秀輕聲説:“大人,我們哪來的令箭啊?”
紫川秀:“…”
兩人忙活找了半天,最後白川不由分説地把紫川秀的外套給剝了下來:“我用這個當信物!”
(紫川秀憤怒:“這麼多魔族兵死屍,怎麼不剝他們的?”
白川:“我呸!讓女孩子拿死屍的衣裳,虧你説得出口!”
紫川秀:“那還有這麼多的佐伊族戰士…”
白川:“我跟他們又沒仇。”)
有人找來墨水,紫川秀歪歪扭扭地在外套上面寫了個“秀”字,簽上日期。白川挾着外套,一陣風地奔去傳令了,剩下紫川秀在馬背上直哆嗦。這時又有軍官前來報告,有進城的半獸人士兵對當地的居民正入屋搶劫當地居民。
紫川秀一聽,勃然大怒:“我們是起義軍,不是土匪!”
“布森,你去整頓軍紀!把那些下流痞子好好地殺上一批!”
“沒問題!”半獸人一口答應了下來,但是:“殿下,我也需要一個‘令箭’!”
他把紫川秀的靴子給扒走了,喃喃説:“這靴子料子還真是不錯,上好的狼皮,捎回去給家裏婆娘那是最合適了!就是有股臭鹹魚的味道,曬幾天就好…”看着紫川秀對他怒目以視,他立即改口正容道:“殿下,您忘記在上面寫個‘秀’字了!”
接下來,德倫拿走了紫川秀的錢包。他自稱是為了去封存糧倉,但紫川秀看到他剛走出兩步就打開了錢包使勁地瞅裏面——當然,紫川秀惡意地冷笑着,裏面當然是空的。
布蘭聽得消息,立即聞風而回,過來搶走了紫川秀的手錶。維拉來遲了一步。他到的時候,紫川秀幾乎已經給扒了個精光。他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在冰天雪地中哆嗦着的光明王,眼中閃着不懷好意的光芒。
紫川秀哆嗦着:“你,你…你想幹什麼?”
維拉獰笑着:“我要這個!”他把紫川秀的熊皮帽子拿走了。
屍骸狼籍的長街上,勝利者發出了沉痛的嚎叫:“這真是一次慘勝啊!”
這後來成為了遠東軍團的一大傳統,每次打了勝仗以後,那些立了大功的半獸人將士總是興高采烈地跑來向他們的光明王要求各種各樣的隨身物品獎賞,並逼着他在上面簽名留念。後世的歷史學家往往説這是光明王大人又一英明舉措,目的是增進遠東軍團的團結力凝聚力,上下同心,所以遠東軍團才能保持這麼旺盛的士氣和鬥志云云,長勝不敗…
“胡説八道!”紫川秀含着淚水説:“都是白川那個臭婆娘害的!我損失慘重啊!”
午後時分,魔族在城內有組織的抵抗基本已經肅清了。但中間仍有不少勇敢的士兵尚沒放棄抵抗,從城市的東門一直戰到城西門,長街上一團一團的,到處是混戰的人羣。
落單的魔族士兵,儘管被過十上百的敵人包圍,仍舊奮戰不息,背靠着牆壁揮着武器對半獸人做最後的抗擊。更有幾十魔族士兵負隅頑抗,佔據了居民的房間,憑藉狹窄的出口,做最後的抗擊,在門口處,進攻的半獸人死屍狼籍。魔族士兵的頑強和耐戰令半獸人十分驚訝,他們紛紛感嘆魔族軍隊之所以能縱橫大陸,自然有其過人之處,無愧大陸最強軍隊之美稱。
但他們的首領紫川秀可並沒有多少的武者尊嚴,不懂得去尊重這種令人肅然起敬的玉碎精神。他下令放了一把火,把那夥寧死不屈的魔族兵統統燒死在裏面。下午,城市中戰鬥已經平息了下來了。但是街道上仍舊空蕩蕩的,居民們以為是哪路來歷不明的流寇佔領了本市,不敢出門。但是看到起義軍秩序良好地入住魔族的駐地,清掃街道上的屍骸,並沒有騷擾平民的舉動,居民們稍微放下了心。有膽大的,扯住了起義軍的士兵問身份。士兵們回答:“我們是光明王統帥的聖廟軍隊!”
回答閃電般傳遍了整個城市。居民們從躲藏的家中湧了出來,早街道兩邊夾道歡迎起義軍的隊伍。一時間,“聖廟萬歲!”、“光明王萬歲”的歡呼聲此起彼落。此地居民們大多是遠東本土的半獸人、蛇族,還有少量的矮人、精靈怪等弱小種族。他們受魔族的壓迫久已,早就等待着一個解脱的良機。特別是半獸人,自從魔族對聖廟的進犯以後,他們早就在心中對魔族壓着一股火了,現在,壓在他們身上的鎖鏈終於被粉碎了,各族民眾無不歡呼“萬歲”!
入夜後,上十萬民眾齊聚廣場,慶祝自己的城市的解放。篝火點點,彷彿漫天星光都已經移到了地面上。各族民眾載歌載舞,慶賀自己的解放日。晚會會場上,半獸人們、蛇族、龍人族、矮人、精靈怪等各族居民忘記了往日的隔閡,親和得簡直如同一家人似的。為了款待自己子弟兵,他們從自己不多的口糧裏面擠出了部分,煮熟的雞蛋、豬肉、麪條如同流水般的上來,慰勞起義軍的官兵。更有的民眾為了慰勞勞苦功高的起義軍首領們,給他們送來了美女。
那羣半獸人軍官們快樂得簡直要忘記自己姓什麼了:比起一天前在冰天雪地裏流浪的淒涼,現在的世界簡直是天堂了!但是他們還記得把最漂亮的一個姑娘留給了紫川秀,跟紫川秀説:“殿下,今天辛苦了,進帳篷去歇息吧!”
紫川秀很義正嚴詞地推辭着:“我身為義軍的首領,遠東尚未光復,魔族尚肆虐於我們國土之上,千萬同胞尚處於水深火熱之中,我豈能沉溺於美色之中,玩物喪志!萬萬不能!諸位不必再説了…德倫,你不要拉着我,你怎麼拉我也不會進這個帳篷的!
我堅決不進!”
德倫:“我沒拉你,是你抓住我的手不放的。”
德倫把手一甩,今天早上還能上陣殺敵、活蹦亂跳的紫川秀現在虛弱得站立不穩,“踉踉蹌蹌”地“摔”了下來——剛好“摔”進了帳篷裏面,嘴裏還在嚷嚷着:“你們不要這樣啦…真是受不了你們,你們這麼堅決的話,再拒絕就傷害民眾對我們起義軍的一片殷切之心了,我就只好就勉為其難地…”
白川表情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紫川秀的表演。
“…勉為其難地…”紫川秀的笑容僵住了。
帳篷中,紅燭燃燒,充滿了温馨的浪漫氣氛。一個大紅衣裳打扮的姑娘正坐在牀邊面對裏面。聽到紫川秀進來,她轉過身子,超過一百五十公斤的體重壓得牀板“咯吱咯吱”直響,面上毛茸茸的,分不清是毛髮還是鬍子。她衝紫川秀“嫣然一笑”,露出雪白的大板牙,牙縫中夾着幾條肉絲和青菜葉。
“大人,夜已經很深了,我們還是趁早歇息吧!”美麗的半獸人姑娘很温柔地對紫川秀説,她是遠近聞名的半獸人“第一美女”。她開口説話的時候,紫川秀屏住呼吸,大滴大滴的汗滾了下來。
白川輕輕地敲敲帳篷的帆布:“大人,**一夜值千刻,今晚您就好好地‘勉為其難’吧!”她冷笑着走了。
“不要啊!”紫川秀髮出了撕心裂肺的慘叫:“白川,救我啊!”
半獸人軍官們望着緊閉的帳篷門口,一個個羨慕得嘖嘖有聲:“要我是光明王殿下的話,這時候不曉得多快活呢!聽,他又在叫了!準是快活過度了!我寧願少活十年去換這個晚上!”
當晚,城中不少平民紛紛找到起義軍的軍官們,報名要求參軍。
軍官説,想參加起義軍必須得經過考核,我們只需要那些健壯的男子,年齡也有限制。那些小夥子們當場就急了,為了表示自己身強力壯,他們當場就扛來了斗大的一個石磨,每個人輪流把它舉了起來。經過那裏的白川當場就拍板:“要了!”
後來,這個石磨就一直襬在那裏,想參加起義軍的,只要把它舉起來就算體檢合格了。來應試的人絡繹不絕,甚至一些頭髮、鬍子都已經銀白的老頭也來了,軍官趕緊把他請出了隊列,老頭子們憤懣不平,一個勁地分辨着:“其實俺也舉得起那個石磨的…
…不信讓俺試試…真的,俺年輕時候,這樣的石磨,一隻手俺能舉起三個!”他們一個勁地磨蹭,白川沒辦法,只得説:“那等你年輕了再來參軍吧!”
到第二天的日落時分,已經有五千多平民新加入了軍隊,其中大部分是佐伊族的,也有少量的蛇族和龍人族。在攻克城市的戰鬥中,起義軍亦是傷亡慘重。各部隊缺員都是非常嚴重。新加入的士兵們被紫川秀安插、補充到各個戰鬥部隊裏,因為現在是非常時期,沒有時間和空隙來慢慢訓練新兵,只能通過實戰讓他們慢慢成熟。但是,報名參軍的平民仍舊是絡繹不絕。
佔據了科爾尼城,這在於起義軍而言是一次巨大的轉折和勝利。這標誌着起義軍擺脱了那種東躲西藏的游擊戰階段,不但擁有了一個牢固的城池作為基地,而且解決了迫在眉睫的糧食危機。
就在攻克城市的第二天,紫川秀迅速成立了“遠東自治政府”。
(後世往往笑話説:“七八一年時,遠東自治政府簡陋到什麼程度?舉一個例子就明白了:政府的印章是拿紅薯做的。”)政府的行政首腦由布森擔任,照舊主管全民愛國衞生工作,另外也管理婦女和兒童的保健工作。下面設立各個部、司的機構。軍隊改名為遠東自由軍,國防部長由布蘭擔任,兼任第一軍團的司令,軍隊的總參謀長由維拉擔任,兼任第二軍團的司令。
老半獸人德倫閒得發慌。紫川秀認為,依照他的年紀,衝鋒陷陣已經不再適合他了,於是請了一羣街道上同樣閒得無聊的半獸人老頭子回來一起喝茶聊天,結果紫川秀乾脆就成立了一個議會,德倫為議長(兼任科爾尼市的市長),其他的老頭子統統封他們做議員,每個月領工資,主要任務就是在紫川秀講話時候鼓掌和舉手投贊成票,也可以歡呼,叫:“説得好啊!”、“好樣的!”——但不能投反對票,否則工資沒了。於是光明王每次提案都得到了議會的迅速“全數通過”。一直到後來,紫川秀都非常得意自己的舉措:“有了這個議會,我們就是民主政府啦!順便也把建養老院的經費給省了下來,划得來!”
新成立的遠東政權當天就對外發動了戰爭:在魔族尚未從科爾尼城市失陷的消息中反應過來以前,紫川秀迅速地向城市的周邊鄉鎮派遣各路分遣隊,攻打駐守那裏的魔族守備隊,同時把起義軍已經到達的消息廣為公佈。直到這個時候,紫川秀才真正地感覺到聖廟的布丹長老的高瞻遠矚。
魔族的殘暴已經失去了民心,而聖廟事件,正是壓垮他們統治的最後一根稻草。紫川秀髮現,自己先前的估計完全錯誤了。聖廟事件不能以軍事的角度來衡量,這完全是一個政治事件。這並非關係區區一座廟宇的得失,也不是一場小規模叢林戰爭的勝負問題。魔族對聖廟的進犯,激怒了遠東民眾最敏感的宗教信仰。
紫川秀到現在才算真正理解到布丹長老的用心良苦了。他懂得自己的使命,拚死抗戰,崛然傲立,給遠東的上千萬民眾做出了光輝的榜樣,在黑暗中為沉淪的大地點燃復國的火焰,目的在於喚醒了沉睡中的民眾。這樣一來,他的目的就達到了。至於聖廟或者他本人的存與亡,那場阻擊戰的勝利與否,生也罷,死也罷,哪怕聖廟的守衞者全部陣亡,聖廟最後失陷於敵手,這些都已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聖廟的抗戰終於喚醒了民眾的精神,長久以來藴藏於遠東民族心中的憤怒終於爆發了。聖廟抗戰的喊殺之聲,蕩在遠東的每一個鄉村、城市、鄉鎮、田野、森林,在每個活着的人心中激起了迴響。於是,從最西邊的古奇山脈之巔到碧波盪漾的藍河之濱,到處都聽見了恐怖的殺聲。巨人在沉睡中崛起了!
那些沉默不語、耐心十足的半獸人居民,彷彿是一夜之間被喚醒了,一個變成兩人,兩人變成一羣,羣體又與羣體會合變成了隊伍,掄起了鐮刀和大棒,橫刀立馬,奮不顧身地撲向就近的魔族守備隊。如果他們勝利,他們就將整個守備隊砍成肉漿;如果他們失敗,他們就馬上躲藏上山,直到齊集了更多了兵馬,他們重又下山。
“他們完全變成了另一種人了!”駐守各地的魔族將領們被嚇壞了。他們已經習慣了面對那些馴從的、温良的、逆來順受的民眾了,而現在,他們忽然感覺到腳下的大地正在崩潰。人民突然間變得如此的驍勇,泯不畏死。魔族的小分隊被他們打得心膽俱寒,不敢露面。於是忙不迭地收兵,會合到那些大的城市中,於是更多的地區開始得以自由,更多的民軍兵馬開始聚集。
既然民軍隊伍散佈四野,那紫川秀要集結義勇軍團,那絕對不是難事。風聲傳開,聽説有一支反叛魔族的遠東軍隊正駐紮在科爾尼,甚至還成立了一個“政府”,人們立即增添了信心,有志之士聞風而動,紛紛從四面八方星夜兼程的趕來科爾尼投靠遠東政府。
在行省西南部的幾個村莊裏,三個小時內有八百人要求參加起義軍。在科爾尼城市周邊的一個城鎮裏,當紫川秀和白川率領的先遣隊到達時候,當地的半獸人村長敲起了村頭的大鐘振臂一呼:“我們的小夥子們快過來啊!”彷彿是從地裏面突然冒出來似的,無數手持鐮刀、刺槍的半獸人從四面八方湧來,當場就拉起了兩千多人的民兵隊伍。民眾的熱情竟然到達瞭如此的地步,當聞知起義軍先遣隊到達時,整個鄉村的民眾都從數百里外跨郡跨縣地趕來,當他們到達時候,先遣隊早已經開拔了,於是他們就順着先遣隊前進的方向追趕而去,一路懊悔自己消息知道得太遲了。由於來者不拒地吸收他們,紫川秀的隊伍日益龐大。原來的兩個團隊的編制已經不能容納如此多的新兵了,紫川秀不得不擴充部隊的編制,團隊從兩個變成了四個、八個、十個…
不到一個月時間,紫川秀部下的數目已經超過了七萬,足足二十個團隊。——紫川秀當然知道,雖然一個團隊人數是三千五百名士兵,但是三千五百士兵卻絕不等於是一個團隊。作為一個戰鬥單位來説,要求的不單只是人數。雖然這麼多的部隊都是倉促成軍新組建的團隊,但是遠東民族素來驍勇善戰,新加入的大多參加過對紫川家那場戰爭,有過從軍和作戰的經驗,其中不乏經驗豐富的老兵。這些有經驗的老兵往往被提拔為士官,充當部隊的戰鬥核心。而本來最難以解決的問題:缺少有經驗的團隊級別指揮官現在也很容易地得到了解決:“光明王軍校”的學員中已經儲備了大量的後備高級軍官。
紫川秀非常果斷地從學員中大量提拔年輕指揮官,甚至在一天之內,他就任命了五個團隊長。起義軍一路打打走走,一路攻城掠地。紫川秀有意地讓那些新組建的部隊迅速地投入戰場,藉着和沿途魔族的小股守備部隊的作戰,訓練部隊對各種陣型和隊列的熟悉程度,讓各個部隊輪流上陣練兵,“磨合”各個部隊的凝聚力和協調能力,用實戰來提高他們的戰鬥力。原本是平民的新加入士兵,本來並不是很熟悉戰鬥的,可現在,面對着無窮無盡的魔族正規軍、守備隊、城防軍、輔助隊,經歷了數也數不清的埋伏戰、遭遇戰、野戰、攻城戰,在不間斷的鏖戰中,他們鍛鍊了廝殺的本領,很快地去掉了那種原來的民軍習氣,士兵們一個個變得剽悍整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