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嶽站起身來,聲音平平淡淡:“自然記得。當初我與先天道友有過約定,將來一定依照諾言,讓陛下封印我的伏羲神血。”
穆先天的魔道真身踏前一步,高聲道:“你不會食言?”
母皇大帝心頭一緊,向神台上的鐘嶽看去。鍾嶽面色肅然,道:“我乃伏羲領袖,而今又貴為天帝,天帝金口玉言,一言既出如白染皂,我既然答應了你便不會反悔。”
雲卷舒連忙低聲道:“主公不可!穆先天心狠手辣,吸收了神魔二帝和先天邪帝,她的戰力極高……”
鍾嶽擺手,微笑道:“先天道友,你是讓我自封,還是親自來封?”
穆先天三尊真身肅然,道:“你貴為天帝,朕也是天帝,既然我説過親自封印你的伏羲神血,那麼自然要親自動手。”
鍾嶽探手一招,先天神刀飛回,插在腳下,淡然道:“諸帝散開,讓她過來。”
三千帝屍散開,讓出一條道路。穆先天回頭看了韜光先生一眼,道:“韜光先生,你也走吧。”
韜光先生遲疑一下,點了點頭,身形隱去,消失不見。
穆先天三尊真身邁步,向鍾嶽走去。
雲卷舒眼角跳動,連忙走下神台,來到葬靈神王身邊,低聲道:“葬靈,穆先天吸收了神魔邪三尊太古神王,實力會有多強?”
葬靈神王遲疑一下,道:“幾乎不遜於黑帝。”
雲卷舒眼角又是一跳,急忙去尋雷澤古神等神王,卻見雷澤、神、幹都和相王去追殺四面神,已經無影無蹤。
“這次糟了!”
他轉而去尋找風孝忠,不料風孝忠與上古諸帝之戰,已經殺入輪迴第七區,而今也消失在輪迴第七區之中。
“主公自恃勇力,又不願違背誓言,必然會親自與穆先天對決!而今能夠敵得住穆先天的都已經離開,只剩下母皇大帝,但單憑母皇大帝,恐怕不是穆先天的對手。”
雲卷舒叫住金烏神帝,道:“還請前輩帶我去見那些上古諸帝!”
金烏神帝也知道事情緊急,抓起他振翅而起,向神帝宮飛去。
三千帝屍腦後六道界旋轉,面色肅然,站在那裏。他們將戰場推平,斬殺一切抵抗他們的神魔和諸帝以及神王,而今此刻身上也是破敗不堪,腦後的六道界也有些已經破碎,星河斷斷續續,有不知多少棲息在六道界中的生靈慘死在剛才那一戰的恐怖波動之中。
這些慘死的冤魂,只怕都要算在鍾嶽頭上。
“諸帝,立刻斬殺穆先天!”雲卷舒高聲喝道。
那三千帝屍對他不聞不問,沒有任何回答。
雲卷舒皺眉,抬頭厲聲道:“倘若主公有個閃失,你們都將被困在如今的狀態上!諸帝,你們真的想永遠都這樣不生不死?”
其中一尊大帝低頭向他看來,冷冷道:“弱小的存在,我們是與你主公簽訂契約,並非是你,你沒有資格命令我們。”
“你的主公掌控着我們的魂珠,我們現在必須聽命於他,直到契約解除。”
造化大帝垂頭,向雲卷舒道:“你的命令對我們來説沒有任何作用,若是沒有你的主公的命令,我們不可能妄動。我們已經等待了十萬年,不想違背契約繼續沉淪。”
雲卷舒無奈,看向金烏神帝,金烏神帝搖頭,道:“我也沒有辦法。”
雲卷舒額頭冒出冷汗,抬頭厲聲道:“倘若主公戰死了,你們如何擺脱如今的處境?”
造化大帝身軀直起:“我們是不可能違背契約,你不必多説。”
雲卷舒着實沒有了辦法,有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金烏神帝道:“既然姑爺答應了穆先天,一定是有自己的把握,我們還是不要太操心了。”
雲卷舒心如火焚,心道:“主公敗不得啊,他身繫着伏羲神族的命運,萬萬敗不得啊……”
神台上,鍾嶽看着穆先天走來,露出一絲笑容,頷首道:“先天道友。”
穆先天母體看着他,身子婀娜妖嬈,儀態萬方,既有着天帝的煌煌氣度又有着母儀天下的風範,而她身邊的兩尊神魔真身一個威武霸氣,一箇中正平和,各具威嚴,彰顯出這一代天帝的不凡之處。
“鍾道友,想當年我們相處何等愉快,何至於鬧到而今的田地?”
她檀口紅唇,氣吐如蘭,飄蕩的大道如同絲和練,輕輕拂動着髮絲,嘆道:“你我君臣交心,一切困難似乎都能迎刃而解,沒有任何困難能夠難倒我們。而現在卻要兵戎相見,甚至血濺當場。朕真不明白,你我為何會走到這一步。”
鍾嶽身軀魁梧,面容堅毅,悠然道:“今天這一步早已經註定。從道友出世被黑帝收為徒弟的那一刻起,便已經註定會有今日。”
他是易先生時面容有着幾分陰柔,幾分書生意氣,而現在更多的一代雄主的霸氣和殺伐,剛毅沒有寫在臉上,而是從心底溢出。
穆先天微微一怔,思索道:“因為伏羲神族?”
“因為伏羲神族。”
鍾嶽點頭,感慨道:“道友煉製渾天圖,煉製科技神樹,封印我祖星,你知道嗎?當年我為走出祖星費了多少心思?你封印祖星的時候,我正在與祖星上的各族廝殺,為人族求個前程。你封印祖星之後,我發現了渾天圖和科技神樹,突然間頭皮發麻,渾身冰涼。這是要我人族絕後絕種的毒計。”
他微笑道:“我苦苦思索,尋求解決之道,最終不得不做出與你師尊黑帝一樣的舉動,我封印了祖星的一切種族的神血。而詛咒讓我的壽元一下子折損了萬年,你知道嗎?那時候我的壽元只有一萬零三百歲,一下子折損萬年,我只有三百年的壽命。對於神魔漫長的性命來説,我那三百年的壽命隨時便會用光,我是在那種條件下走出祖星的。倘若我不走,我早已經是一堆枯骨。”
穆先天心頭微震,徐徐道:“沒想到我的那捲渾天圖,差點困死了帝嶽。”
“幸好姜伊耆縱火,將渾天圖燒了一個小窟窿。”
鍾嶽繼續道:“而紫光君王因為與姜伊耆是至交,將這件事瞞了下來,沒有告訴你,就是這個小窟窿,讓我終於活着走出了祖星,來到外面的世界。”
“又是姜伊耆,又是紫光!”
穆先天跌足嘆道:“倘若紫光當年將這件事告訴我,也就不會有你了!”
鍾嶽認認真真道:“所以我很感激炎皇,很感激農皇,也很感激紫光君王。我在六道界廝混,自知六道界淺薄,難以有所見識有所建樹,所以必須要去紫薇。也是姜伊耆為我引路,帶我去見農皇,那時農皇已經故了。”
他臉色黯然,道:“農皇死後,靈魂不肯歸天,歸入虛空,一心想要見我,大概是他也知道若是去了虛空界便會被天的天道身阻攔,再也無法下界,再也無法囑咐我,警示我。他見到我之後,便魂飛魄散了。”
穆先天回憶往事,扼腕道:“農皇為了見你,竟然不惜魂飛魄散,也是個英才。我鎮壓他一世,看來的確是鎮壓對了,否則以他的才德必然飛黃騰達,説不定會成就一番大事。”
鍾嶽繼續道:“姜伊耆自知沒有根基,沒有背景,很難成為下代人皇,所以我對他説,你能否捨棄一切尊嚴驕傲?他説,農皇能為了等你而魂飛魄散,我也可以捨棄所有尊嚴驕傲。於是他赤膊負荊,跪在先天宮前向你請罪,向你投誠。而我也因為他的緣故,順利進入先天宮。”
穆先天美眸眨動,恍然大悟:“你當年一定是知道自己倘若不依附於我,必定難以在紫薇起家,所以借姜伊耆來攀附我,潛伏在我身邊!”
鍾嶽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些苦澀,仰頭道:“我原本已經儘量的預估我伏羲神族的處境,但是到了紫薇之後我才發現,我族的處境比我預想的惡劣了萬倍,甚至無數倍!甚至我只要流露出一絲伏羲血脈,我就將死無葬身之地。從前在祖星,伏羲神血是我的驕傲,在六道界,神血也是我的驕傲,我不吝於展示伏羲真身。而在紫薇,嘿嘿,我須得以另一種面目活着,另一種身份活着,所以我成為了易先生。”
他有些自嘲,搖頭笑道:“先天道友,實不相瞞,我資質魯鈍,悟性不佳,而且早年行事莽撞,到了紫薇之後,我才開始潛心於智慧,潛心於陰謀詭計。我活得很是小心,生怕露出任何馬腳,生怕露出任何破綻。紫光一直在你身邊,有他在,我戰戰兢兢如履薄冰,更是不敢有絲毫的馬虎。好在紫光死了……”
鍾嶽黯然:“紫光死了,姜伊耆也死了,紫光死了,我應該高興才是,但是不知為何每次想起他都是心痛?他死了,我終於沒有了在智慧上與我匹敵的敵人了,從那之後,我在智慧上的造詣便沒有更多的進步。”
他愈發黯然:“剛才玄機也死了,我覺得自己的心很痛。玄機的際遇不如我,經太少,但是他也是我欣賞的道友。我很笨,他的聰明才智勝過我,倘若他能夠與我一起研究輪迴第七區,研究大一統神通,肯定會讓世間的道法神通再攀上一個巔峯!他死在我的刀下,讓我很難過,但那一刀不能不斬。每死一位道友,都會讓我失落不已。”
穆先天微笑道:“那麼鍾道友對我説出這些話的意思是?”
鍾嶽看着插在面前的先天神刀,目光温柔,輕聲道:“先天道友,雖然你我是敵,但是我還是很敬重你,與你相處的那些日子我雖然戰戰兢兢但依舊很快樂。那時,我做出了決定,一定要用最快的刀,斬斷你的頭,讓你走得沒有痛苦!”
他抬起頭來,拔出先天神刀,正視穆先天,言語如刀鋒,微笑道:“我對你説出那些話,就是在迫使我出刀更快,更狠,讓道友死的時候感覺不到疼痛!先天道友,你現在可以封印我的伏羲神血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