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老弟要見柳俊,這個完全出乎柳俊的意料之外。
柳書記的前世,洪老總當權之時,柳俊只是一個剛剛步入社會不久的小年輕,打工、結婚,生子,一連串的瑣事,忙得焦頭爛額。對神壇上的洪老總,所知一點不比其他同齡人更多。重生之後,步入政壇,對洪老總依舊是所知不多。前世的記憶,深深剎在腦海之中,對這位後世爭議頗大的鐵腕人物,充滿着敬畏之情。
現在,柳俊竟然要當面和他相對了。
與印晴撲通話之後,柳衙內有些坐立不安,不時在房間裏踱步。
當然,耶晴”説的是洪老總很可能要見他。並沒有説一定!不過以邱晴川做事謹慎的性格,沒有九成把握,他是斷然不會如此説的。
柳俊在房間裏踱步一陣,稍稍穩定神思,開始仔細分析洪老總要見他的緣由。
若果沒有耶晴川這篇署名文章,洪老總要見他的話,多半是為了寧北縣“臘月二十六事件,。洪老總給人的印象,十分親民,對於不作為乃至讀職的官員,頗為嚴厲。
但柳俊想,洪老總不大可能單單因為臘月事件,單獨召見他。
於齊軍,凌雅的調杳報告,到底是如何寫的,柳俊自然不得而知。但洪老總身邊的工作人員,估計會實事求是反映問題。
於齊軍的性子,不大像是會輕易為人所用的。
高老二想要像對待費澡一樣對待於齊軍,斷然不行。
只要王齊軍實事求是反映了調查的結果,洪老總再有沖天怒火,也不能拿這個事情做文章。
那麼可能就是為耶晴”那篇署名文章了。
以印晴撲在央行的身份,在《經濟日報表這樣的署名文章,洪老總必然首肯,對於與耶晴川一同署名的柳俊,洪老總八成也想要了解一下。這個叫做柳俊的年輕縣委書記,怎的會對經濟宏觀調控,有如此深入的認識。
此次高層博弈,洪老總所在派系會作何動作,柳俊不得而知。估計幾大派系都會出手。但洪老總該當不會對柳俊這個…小小縣委書記採取什麼措施。如果真是要以柳俊作為“突破口”洪老總不會在如此敏感的時刻…召見的。
想了一陣,柳俊漸漸理順了自己的思緒。坐到書桌邊,拿出紙筆,開始列一個提綱。
既然洪老總有可能問到對國家經濟大局的看法,還是應該好好理一下思路的。極有可能柳俊進言的某些內容,會轉變成國家的經濟政策,不可掉以輕心。
嚴格説起來,柳俊腦海裏,只有一些上輩子經濟大勢的模糊走勢,上輩子他不可能去研究這些東西。重生之後,步入政界,主政一方,經濟上自然是頗為用心去研究了一番的。只他的位置上,太高層面的經濟政策,也不會研究太多。
如果洪老總當真諮詢到經濟建設方面的問題,還是結合自己的身份談些實際的東西比較妥當。
全然務虛,是理論家的事情。
邱晴川的消息,很是準確,柳俊接到洪老總辦公室的正式通知,是在三天之後。
電話是凌雅打過來的。凌雅的聲音十分嫵媚,而且富有磋性,在電話裏聽起來更加悦耳。
“柳書記,你好,我是凌雅。”
“你好,凌處!”
柳俊微笑着答道。
在寧北縣調研的幾天時間裏,柳俊和於齊軍凌雅舜大成三人都處得不錯,至少表面上不錯。
“柳書記,洪副總理請你來首都,要和你談談。”凌雅的語調很是平靜,非常的例行公事。”好的!請問凌處,洪副總理什麼時候召見我呢?”
柳俊的聲音也異常平靜。
凌雅又在暗暗驚訝。她是洪老總辦公室的人員,平日裏雖然也經常與洪老總見面,但與洪老總真正談話的機會卻非常之少。以往當她…
通知其他幹部,特別是地方幹部,説洪老總有請的時候,幾乎每個人都異常激動,或者是異常緊張。甚至一些省部級大員亦不例外。
這個柳俊,當真是個“另類”。
“洪總理明天召見你。他白天的行程安排得比較緊湊,晚上十九點,他會有時間。請你準時趕到!”
“好的。我一定準時趕到!”
柳俊應答完這一句,就等着凌雅掛電話。不趕在領導收線之前掛電話,也是柳俊上輩子養成的良好習慣之一。
但是凌雅並沒有急着掛電話,猶豫了一下,低聲説道:“柳書記,預定召見時間是三十分鐘,洪總理對你和邱司長聯名發表在《經濟日報》上的那篇文章很感興趣,你做點準備吧!”柳俊心裏湧起一種感動,微笑説道:“謝謝你,凌處!”凌雅在那邊輕輕一笑,道聲再見”就掛斷了電話。
當印晴撲告訴柳俊,洪老總要召見他的時候,柳俊很是激動了一陣。現在自然早已經平復下來,抓起電話通知潘知仁,要他訂兩張明天上午赴首都的機票。
電話裏,柳俊並沒有説明要去首都做什麼。
反正他以往也經常去首都,潘知仁早已習慣了,答應一聲,也不多問。誰知柳俊卻又加了一句,説道:“知仁,你準備一下,明天和我一起去首都。另外,與省裏駐首都辦事處聯繫一下,請他們安排一台車,我明天要使用。”
潘知仁有些詫異,説道:“我也去?”
“是的。”
柳俊沒有多話。
潘知仁也便不再多問,柳俊去首都,原本不要擔心接待和亡子的問題,但這次是去見洪老總,當然是通過最正常的途徑方為保險。
進入九十年代,全國各地紛紛在首都成立辦事處,規格都相當之高。一開始只是各地州市趕這個時髦,接下來,很多縣市都紛紛仿效。無數辦事處如同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方朝陽在任的時候,寧北縣居然也在首都設立了一個辦事處,正科級架子,每年花費在數十萬以上。白楊接任之後,斷然撤掉了這個勞民傷財的辦事處。
大寧市在首都自然巾,是有辦事處的,柳俊卻吩咐潘知仁與。省辦事處聯繫。主要還是一個級別問題。面見洪老總,有些程序上的問題需要與“大內,溝通,。省駐京辦事處比大寧市辦事處更方便一些。
當天晚上,柳俊回到省委常委院,陪同嚴玉成看完了新聞聯播,一起進了書房。
嚴玉成接過柳俊遞過來的香煙,問道:“明天上午的飛機?”
柳俊便點點頭,答道:“預定召見時間是晚上七點。”柳俊現今不僅僅是嚴玉成的女婿,也是。省的一名縣委書記,洪老總召見他,於情於理,都要與嚴玉成打個招呼。
嚴玉成就笑了笑,説道:“邱晴川那文章我看了,很有見地!”柳俊也笑着點頭。
“為什麼今天不走?”
嚴玉成抽着煙,緩緩問道。
嚴玉成的意思,柳俊明白。如果今天動身,晚上可以去周先生那裏坐一會,聽聽老師的教誨。
柳俊想了想,説道:“答教還是不搞的好!”答教,的典故,出自三國時期,魏王曹操的兒子曹否與曹植爭寵,楊修與曹植交好,就給曹植搞了個答教”舉凡軍事民政事務,曹捧問到的,都給曹植預備得安妥帖帖。曹掠矇在鼓裏的時候,對曹植異常滿意,不料後來曹否派人偷了這個“答教”送給曹操看,將曹操氣了個半死,深恨楊修,連帶着不再喜歡曹植。
自然,洪老總不是魏王,柳俊也不是曹子建。但洪老總召見前夕,柳俊急急去拜訪周先生,多多少少是犯了一點忌諱。
嚴玉成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柳俊深知岳父老子的習性,這個意思就是認同自己的意見了。
嚴玉成一貫是講究沉穩與格局的。
“去首都之後,凡事謹言慎行,不要胡亂説話,召見完畢馬上回來。”
嚴玉成吩咐道。
“好的!”
柳緩隨口答應,也沒往心裏去。
如今敏感時期,嚴玉成如此吩咐,也在情理之中。
眼見嚴玉成欲言又止,柳俊心裏就暗暗一驚。這可不是嚴玉成的習慣。莫非,自己忘卻了什麼要緊的事情!
柳俊端起茶杯來,喝了一口,腦袋裏高速轉動起來。
洪老總召見,固然是大事,照一般情形分析,身為省委書記的岳父老子,自然要特別關注柳俊即將要面對的“大事”上頭,然則嚴玉成的注意力,卻並沒有放在要柳俊如何應對洪老總的諮詢方面,反倒鄭重其事地吩咐自己“謹言慎行”難道在嚴玉成心目中,京城行將發生大事,其重要性更在洪老總召見之上?
莫不是董老已經,一念及此,柳俊又搖了搖頭。
董老如果真的辭世,焉能沒有消息?況且如此緊要關頭,洪老總必定也不會急於召見他一個小小縣委書記了。
那麼,就是眼下正愈演愈烈的派系爭鬥?
京城!京城!
忽然之間,柳俊想起了一件大事。上輩子記憶之中,這一年政壇的頭等大事,除了董老辭世,還有就是京城政局的巨大變更!
在國內政壇,也堪稱一個大地震了!
柳俊的臉色就微微一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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