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如果能夠提前佈置戰場,而且有一位擅長築造的土修大師,戰鬥對防守方非常有利。事先佈置的戰場,能夠在激烈的戰鬥中為己方提供有利的防守,並且能夠清晰反攻的進攻路線。可以預見的將來,戰場築造大師很有可能成為土修晉升的一個新的方向,也會成為一個新的職業……”
“……地火塔炮的威力巨大,在戰鬥中能夠發揮重要的作用。但是它也會成為敵人重點的攻擊目標,圍繞着地火塔炮佈置有層次的防禦,是非常必要的。胖子的炮擊水平令人讚歎,並且對塔炮提出了全新的建議,我們討論過之後,認為可行度很高。具體的驗證,只有等回來之後,讓何師試過才知道……”
“……地火炮塔在戰鬥中發揮的作用令我吃驚。我有一種預感,它將會對戰爭的形態發揮巨大的影響。我已經在設想,如果能夠把地火炮塔構架在鎮神峯上,理論上可以大幅度增強鎮神峯的攻擊性,我甚至還為它設計了幾種戰術。可惜,我沒有鎮神峯……”
“……敵人的適應能力非常強,在戰鬥的後期,敵人已經開始找到我們的薄弱之處。值得慶幸的是,他們所剩的有生力量不夠,無法撕開我們的防線。當時的情況已經極度危險,回想起來,心有餘悸。我們正在討論如何着手解決這個問題,到目前為止,有一些想法,但是否有效,還要在實戰中驗證……”
鐵妞的信,艾輝看得很慢,看得很仔細。
整封信就像一篇戰鬥總結,沒有任何敍舊,思念之類。
艾輝有些出神,他能夠在腦海中勾勒出那場戰鬥場面。
地火炮塔噴湧的火光,如同潮水般的敵人,撕裂耳膜的嘯音、爆炸聲,升騰的硝煙,不時飛濺的泥土又會像雨點一樣砸下來,空中被擊中的雙方士兵像斷線的風箏……
從天空俯瞰,防線就像一條被擠壓的波浪,身披藍白色甲冑的少女,手持雲染天,像釘子一樣釘在波浪的最前沿。
不用想,艾輝也知道鐵妞會在戰場的什麼位置。
她永遠都會身先士卒,出現在最危險的地方,這一點便是艾輝都佩服不已。
看到信的結尾,留下名字赫然是:債主。
艾輝一下笑出聲了。
他把信反反覆覆看了幾遍,皺着眉頭思索良久。然後攤開紙,開始寫信。
“……如你所言,未來的戰爭,類似塔炮的戰爭兵器,一定會發揮出重要的作用。只要有足夠的雪熔岩,地火炮塔就能發出轟鳴,給敵人造成大的殺傷。倘若能夠把地火炮塔,佈置到鎮神峯上,鎮神峯無疑就會變成空中堡壘。需要給它配備擅長空戰的元修,防止敵人近身。依然如你所言,戰爭開始正在走向一個劇烈變化的時代……”
“……築造大師的構想很好,可以考慮與木修聯合。木修擅長大範圍的干擾、毒素、迷惑,如果能夠和築造大師配合,應該可以發揮更出色的效果。另,傍晚閉關中……”
“……傷勢已經穩定,雷霆之劍正在逐漸形成戰鬥力……”
洋洋灑灑寫了好幾頁,然後艾輝發現,如果説鐵妞的信是一篇戰鬥總結報告,那麼他的回信就是一篇戰爭構想報告。
好吧,報告對報告。
很應景。
在信的末尾留名處,艾輝認真地寫下:大爺。
他心中得意,難道不知道現在欠債的都是大爺麼?債主有什麼稀奇的?
楊笑東看着艾輝速度飛快寫完信,然後一臉莊重地把信摺好,放進信封裏遞過來。他神情也變得認真起來,看來是一封很重要的信。
艾輝問:“什麼時候走?”
楊笑東道:“馬上。”
剛剛一場大捷,是五行天面對神之血真正意義上的一場大捷。敵人的力量雄厚,先鋒戰部的損失並不足以讓對方傷筋動骨,卻會激怒對方。
接下來對方的報復,一定會非常瘋狂。
楊笑東雖然不待見艾輝,對師雪漫卻是異常敬重。
艾輝接着叮囑:“走的時候,多帶一些雪熔岩。”
楊笑東點頭:“好。”
他親眼目睹地火炮塔的威力,自然知道雪熔岩的重要性。而且接下來的戰鬥不容易,補給是個問題,現在是補充的最好時機。
可惜當下不如往日,否則的話,一個沙羅盤就解決了所有的問題。
不管是沙羅盤,還是消息樹,都是建立在當年五行天之上。五行天經過代強者的梳理,地底土元力渾然一體,沒有阻隔。穩定而強大的五行天,就像是一片富饒肥沃的土壤,而沙羅盤、消息樹、雲翼,就是這片肥沃土壤上生長的大樹結出的美味果實。
如今肥沃的土地變得貧瘠乾枯,而生長在土壤上的樹木花朵也枯萎凋謝,不復當日的芳華。
許多以前覺得習以為常的事物,逐漸淡出人們的視野,沙羅盤如此,消息樹如此,還有三葉藤車等等。
楊笑東沒有浪費時間,路程不短,帶着雪熔岩離開。
看着楊笑東消失在天邊的身影,艾輝心中升起強烈的緊迫感。
天心城,人們紛紛離開房屋,走上街頭。
剛才的動靜早就把大家驚動,此時看到街道上對峙的雙方,大吃一驚。
人數多的一方是聽風部,人數少的一方是神畏部,中央三部內訌?還是謀反?剛剛才宣揚大捷,怎麼又開始內訌了?
年聽風擋住萬神畏的去路,苦口婆心勸説:“樂不冷他腦子不清楚,萬老大你腦子還不清楚嗎?這樣莽撞亂來,沒有勝利的機會!我們中央三部全都上了,那又怎麼樣?能勝利嗎?勝利不了……”
萬神畏神色淡然點頭:“我知道。”
年聽風氣結:“你既然知道,為何還如此?”
萬神畏淡淡道:“樂不冷前輩罵得對。保衞家園人人有責,但首先是我們的。因為我們受天下供養,而他們沒有。倘若有人要死的話,應該我們先死,要流血應該我們先流,才輪得到別人。”
年聽風默然,片刻才道:“死了就行嗎?贏了才最重要。”
萬神畏反問:“誰贏?”
年聽風肅然道:“我們大家,五行天。”
“已經沒有五行天了。”萬神畏露出淡淡的嘲諷:“至於我們,代表不了大家。如今的長老會,已經代表不了所有人。”
年聽風冷笑:“那誰能代表?岱綱?一盤散沙,各自為戰,內鬥,然後失敗,然後都成為血修?”
萬神畏搖頭:“你小看了天下英雄,草莽多英豪。”
年聽風哂笑:“你寧願把希望寄託在還不知道在哪的所謂草莽英豪,也不願相信大長老指定、身負大義的繼承人。”
萬神畏點頭:“是的。葉氏所作所為,我不信服。”
年聽風臉色變得難看:“別人不知道也罷,你不知道當下局勢如此糜爛,夫人做到今天這地步,費了多少心思,是何等殫精竭慮……”
“正是當下的局勢如此糜爛!”萬神畏打斷他,目光坦蕩:“我們需要的是勇氣,不是交易,不是算計。你也不想死,我也不想死,每個人都明哲保身,誰去死?不要説什麼中央三部,就是普通戰部,都應該死在平民前面,而不是他們背後。這不是什麼榮耀,是我們基本的責任。”
“説得好!”
一個尖鋭的聲音在街道的盡頭響起。
年聽風瞳孔一縮,是西門裁決!
萬神畏轉過臉看着形如女童的西門裁決。
西門裁決嘿然:“想不到萬老大竟然有一天嘴皮子也這麼利索。”
萬神畏滿是風霜的臉龐有些赧然:“説起來真是羞愧。”
“是該羞愧,我裁決部,同赴戰場。”西門裁決冷哼:“年聽風,葉氏一族心都是黑的,你小心不要被賣了。”
年聽風的臉色難看,他沒想到裁決部也會跑過來湊熱鬧。
“讓他們去吧。”
葉夫人的聲音遙遙傳來,護衞拱衞,她儀態莊重威嚴。
她的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沉聲道:“想去的都去,我不攔你們。有些話在這卻要説清楚,死很容易,活着更難。你要妥協,你會受盡委屈,揹負罵名,千夫所指,但是隻有活着,才有獲勝的機會。中央三部是天下最精鋭的戰部,拼光了,我們再也無力打造其中任何一支。”
大家默不作聲,葉夫人的話並非沒有道理,更有許多人臉上浮現憂色。
西門裁決冷笑:“狡辯。”
萬神畏目光直視葉夫人,神色坦蕩:“夫人可以活着,追求夫人的勝利。中央三部,也許可以保得住天心城。保得住天外天麼?保不住。天心城之外其他城呢?不管他們死活?夫人之心,只在這小小的天心城。奈何中央三部,隸屬整個五行天,並非只屬於天心城。”
説到這,萬神畏只覺得興味索然,懶得再説,直接下令:“出發。”
神畏部上下轟然應諾:“出發!”
西門裁決尖利的嗓門:“出發!”
裁決部上下轟然應諾:“出發!”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