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揚看着她眼睛,狠心地問出這一句。他不想再傷害她,但是除了用這辦法,他想不出其它更好的方法。
千雪櫻張了張嘴,卻沒法辯解出來。蕭揚的這一招以彼之道還施彼身,讓她毫無應對的辦法不只是在口頭上,更是在心裏。
的確,自己既然不是對他付出“感情”,那又哪來的權利指責他騙自己?
蕭揚放軟了聲音:“那天以前,我們只是兩個陌生人,做出有違真心的誓言也是情有可緣。櫻,如果你願意,讓我忘了那天的誓言……”
“對命神許下的誓言,是沒辦法撤消的。”千雪櫻卻打斷他的話,聲音恢復了平時的柔軟,“蕭揚,我可以原諒你一次,但是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
蕭揚詫異道:“什麼條件?”
千雪櫻雙眸深深看入他眼內:“我不計較你以前的事,但從今以後,你要全心對我,把我當作你今生唯一的愛人!”
蕭揚一僵。
千雪櫻眸中亮光黯淡下來,失望地移開目光。對她來説,蕭揚的反應比他的回答更要來得真實。
“你……願意聽我説點故事嗎?”蕭揚忽然開口。
千雪櫻咬着唇:“説吧。”
蕭揚嘆了口氣,把自己和林音之間的感情糾葛説了一遍,當然隱去了具體身份和名字。
千雪櫻沒想到他要説的是這個,聽得眼眸不斷睜大。這是她第一次接觸到這個男人感情的一面,沒想到他對感情的付出是如此深切,更沒想到也剛剛經歷感情的創傷。
“你説,我現在怎麼能投入另一段親的愛情中去?”蕭揚最後説道,聲音已不由自主地帶上淡淡的哀傷,“我可以隨口答應你,説我一定會做到,但是我不願意再騙你。你……你該明白我的意思。”
千雪櫻沉默良久,忽然輕聲道:“我明白。那我換一個條件。”
蕭揚心裏一鬆:“謝謝體諒,做為回報,一切其它條件,只要我能做得到,絕對照辦!”
“這是你説的,你不能反悔。”千雪櫻認真地看着他,“我的新條件是:在你的手下面前,你要承認我是你唯一的女人,而且不能向任何人透露這是對我的承諾,無論是誰問起,你都必須堅持是你的真心!”
蕭揚錯愕道:“啊?”
在他手下面前承認她的唯一女人身份,那他的兄弟們肯定真拿對嫂子的態度來對待她,如果她想藉這身份做什麼事,會非常輕鬆。
“我沒有經歷過刻骨銘心的愛情,但能理解你對那位小姐的感覺。”千雪櫻輕輕説道,“我知道,在你心中肯定會一直有她的位置,再希望從感情上得到什麼,已經是妄想,所以我只能從最切實的利益出發來提出條件。但你放心,我不會用你的手下做什麼過分的事,只想用這個來保護我自己。相應的,我也擁有的一切能力都會任你使用。蕭揚,我已經讓步了,如果你連這也不能接受,那就算只有死路一條,千雪也只能離開。”
蕭揚沉默下來。
千雪櫻的轉變速度讓他吃了一驚,但卻在情理之內。從最開除互換本命誓言起,她就是基於保護她自己和報仇這兩點來做的,現在同樣如此,過了情緒激動期,她冷靜下來,自然會再次從切身利益出發,考慮自身的需要。
不過從另一個角度來講,千雪櫻的新條件事實就是對他那耍了心眼的“本命誓言”的承認,算是相當程度的讓步。
想到這裏,他斷然道:“好!我答應你!”
千雪櫻拉回被子蓋住自己的身軀,低聲道:“那我現在可以請你離開了嗎?我要睡覺了。”
彼此之間沒了隱瞞,蕭揚輕鬆起來,嘿嘿一笑:“不能。”
“你……你想幹嘛?”千雪櫻嚇了一跳,緊張地拉緊了被子。此前她願意、甚至主動讓蕭揚和她親熱,是想通過這一層來確定彼此的關係,乃至有一點弱者對於強者的討好之意,但從本心講,她跟蕭揚只是兩個剛剛認識的陌生人,還遠沒達到願意為他主動奉獻身體的程度。所以現在重新明確了彼此的承諾後,她立刻恢復了正常的自我保護心態,不再刻意討好蕭揚。但是蕭揚如果強行要她,她卻沒有辦法抵抗,事後也只能默默接受這命運。
蕭揚蹬掉鞋子,翻身上牀,打了個呵欠道:“我現在需要睡一覺,不想去別的地方,就借你這牀休息休息。既然是我蕭揚唯一的女人,那你多少也得犧牲一點吧?”
千雪櫻偏着腿坐在牀的裏側,不知所措地看着他理所當然地躺下,不由緊張道:“你……你……這……”
蕭揚側頭看着她,苦笑道:“我要是你,就趕緊關燈躺下,別讓我再看到你臉以外的部位,否則我説不定真忍不住要耍點流氓啥的。”
千雪櫻下意識地垂頭看看自己身上,登時“啊”地一聲抱住了胸。
蕭揚不再理她,仰躺着閉上了眼。過了好一會兒,才聽到旁邊悉悉索索的聲音,千雪櫻關上了燈,拉過被子把蕭揚也蓋好,自己則乖乖地躺到了他身邊。
再過片刻,蕭揚忽然感覺到一隻小手伸過來,摸索着握住了自己的右手,不由心中微震。
“晚安。”千雪櫻輕聲説道。
“晚安。”蕭揚低聲回應。
凌晨三點五十,江安市第四人民醫院大門外,一臉疲憊的唐雨昕挎着個小包走了出來。從早上到現在,她已經連續完成了三個骨外科手術,身心疲累,最需要的就是回家睡個好覺。
正在大門外等出租車時,唐雨昕忽然看到一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從醫院大門裏出來,往另一個方向而去,不由心中一動:“怎麼是他?”
那人正是蕭揚,剛剛從陳潔的病房裏出來,正準備往和賀天海約定好的地方。陳潔依然沉睡不醒,看得他心疼。事情拖了一天多,再這麼下去,還不知道是不是真沒有啥後遺症之類的。
一路沿着醫院前的大道走了五六分鐘,蕭揚轉入路旁一條小巷,不多時來到一家燈飾店門前,上方的招牌上清清楚楚地寫着“朝輝燈飾”。
兩開間的鋪面上是黑色的捲簾門,其中一間中央處開着個小門。蕭揚走過去,輕輕推開虛掩的小門,跨了進去。
他剛進去,唐雨昕就走了過來,愕然上下看着這家燈飾店,芳心不由打起鼓來:“這三更半夜的,他來這地方幹嘛?難道……難道他真有問題?”
上次蕭揚誤闖她家,她雖沒看清他的模樣,但是卻心中存疑。後來當面質問蕭揚,他否認了那事,唐雨昕沒法取證,也只好把這事放在一邊。但剛才見蕭揚一人獨走,她不知道怎麼的又想起了這事,忍不住就遠遠地跟了過來。
這時已是凌晨,四下無人,只有路燈孤零零地站着。
唐雨昕心下惴惴,四下看了看,猶豫片刻,終於還是壓不下好奇心,忍不住探手把門推開了一線。
“來了,怎麼不敢進來?”蕭揚的聲音響了起來。
唐雨昕一怔。
難道他早知道自己在後面跟着?
近百平方米的燈飾店內,天花板正中的大吊燈開着,光線充足。燈的正下方本來是擺放各種展示燈具,現在被清開了一片小空地。空間的正中,一張長方桌放着,蕭揚則坐在桌子另一邊的旋椅上,背朝着門外。椅子旁邊,兩個身材相仿的壯實年輕人正站着。此時兩人看清進來者的模樣,均是一愕。
唐雨昕遲疑了幾秒鐘,推開門走了進去,故意沒掩門,心裏打定主意,如果這傢伙是個壞人,立刻奪門逃跑。
蕭揚閉目靜聽,心下詫異:“賀天海怎麼突然間只派了個女人來?門外也沒有其它人的腳步聲,這怎麼回事?”
唐雨昕緊緊抓着肩上挎包的帶子,緊張地往長方桌邊走去,停在離桌子還有四五步的地方,探問道:“你……在這幹嘛?”
旋椅倏然一轉,帶着蕭揚轉了一百八十度,把他錯愕的正臉展現在燈光下。
“怎麼是你?”蕭揚愕道。
“怎麼……不能是我?”唐雨昕比他還要驚訝。
蕭揚不答反問:“你怎麼在這兒?”
唐雨昕嚇了一跳,下意識地脱口道:“從醫院門口跟你過來的……”
蕭揚恍然,立時明白她只是巧合出現,斷然道:“這地方不是你呆的,立刻離開!”
就在這時,門外忽然傳入幾個細微的腳步聲,蕭揚心叫糟糕,知道這次肯定是賀天海來了,想把唐雨昕先誆走已經不可能,只好立刻從椅上彈跳而起,撲過長桌,一把把唐雨昕拽着,低聲急道:“有危險!聽我的!”拉着她就往角落裏的一道木門衝去。
唐雨昕未及反應,已身不由己地被拖着跑過去,心中大驚:“他説什麼危險?”還沒問出口,蕭揚一把拉開門,把她推了進去,喝道:“在裏面別出聲!”
唐雨昕不及問出半個字,只見蕭揚把門一關,整個空間頓時黑暗一片。唐雨昕性格冷靜,心中既對他的話起了疑,慌亂情緒自然大減,待眼睛適應了周圍的黑暗,不由微愕:“原來是個洗手間。”
一把低沉中帶點磁性的聲音響起:“我來了,東西帶來了嗎?”
唐雨昕心中一懍。
這聲音好像在哪聽過。
燈飾店內,蕭揚已坐回椅上,冷冷看着推門而入、正一步一步慢慢走近的賀天海。過人的聽覺沒有聽到周圍有任何的異常腳步聲,周圍監視的兄弟(8)也沒有發出消息警告,到目前為止,這個賀天海似乎是真心來交易的。
砰!
一個小小的透明玻璃瓶被蕭揚放到了他的面前,瓶內是高度僅半的淡藍色液體。
“一次性四毫升肌肉注射,三分鐘內生效,這是按約定的兩倍用量。”蕭揚淡淡道。
賀天海走到長桌邊,頭上戴了頂鴨舌帽,鷹臉上也戴着掩蓋面容的大墨鏡,沒有絲毫表情,但是蕭揚卻知道這傢伙現在正對自己恨之入骨。本來大好的一步棋,被蕭揚以同樣手段回報,登時變了賀天海的計劃,他不恨才怪。
不過蕭揚對此毫不意外,因為他自己也是恨不得立刻把賀天海剝皮拆骨。
砰!
另一個小小的透明玻璃瓶被賀天海放到了他面前的桌上,裏面是半瓶淺紅色的液體。兩個瓶子之間不過一臂之距,兩人均是伸手可得,但一個站着一個坐着,偏偏沒人伸手去拿對面的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