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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神來之筆 第一百二十七章 齊至

    一道煙火,照亮了光線昏暗的地底原野。

    一道煙塵,割開原野的表面,向着前方的巨峯快速延伸。

    煙塵最前方是君陌,他借天地元氣乘風而掠,鐵劍在身前破風無聲,便如一把真正的劍,以難以想象的速度前行。

    那道煙花是警訊,巨峯裏警鐘之聲大作,無數僧人奔出寺廟來到山道上,準備佈下佛法無比的大陣,鎮壓來侵之敵。

    變成劍的君陌,速度實在太快,甚至隱隱要比那道煙火射向巨峯間的光線都更要快,佛門大陣未成,他便已經來到了山腳。

    秋山靜寂,山道兩旁的青竹忽然搖動起來,僧人們眼前一花,便看到了君陌來到場間,看到了他手裏的那道鐵劍。

    懸空寺僧人們出手,君陌自然出劍,他來的太快,峯間山道上的佛陣未成,竟就這樣毫不講理地強行突了過去!

    直到此時,才有秋風驟起,在竹林與山道間呼嘯來回,青色的竹節上多出數十道血跡,看上去就像是紅色的淚痕。

    不管染上青竹的血是僧人的,還是君陌的,總之他已經進入了巨峯深處,正疾掠在自己的道路上,他的君子之道上。

    君陌所持的君子之道,必然會先與敵人講道理,若你不聽,再碾過去,在山下的原野上,他已經與懸空寺講了很多道理,懸空寺既然不聽,那麼他自然不會迂腐的繼續講,直接碾壓便是。

    七念和戒律院三長老,此時尚在原野上苦苦趕回,峯間諸寺裏的強者,也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君陌一路碾壓而上。

    他手執鐵劍,直接殺到了崖坪上,渾身是血。

    ……

    ……

    天坑的邊緣,全部都是陡峭的崖壁,崖壁在荒原上割出極深的口子。然後綿延而行。最終在遠處相匯,看着令人極為震撼。

    荒原裏秋風未起,不遠處那株孤伶伶的菩提樹,青葉依然團團,紋絲不動,然而挨着崖壁的方向,卻有一道煙塵。

    所謂煙塵。其實只是依着崖壁的空間裏,有無數塵微和碎石子在以難以想象的高速移動,看着就像是無數道極細的絲線。

    崖壁有多長,這道煙塵便有多長,漫漫數千裏,沒有開始。也看不到盡頭,把崖下的世界包圍,彷彿神蹟一般,不知為何會出現。

    煙塵裏,隱隱可以看見數千道身影,事實上,並不是能夠看到,而是因為那些身影移動的速度太快。甚至超過了肉眼視物的能力。那些身影每瞬間都能在無數位置上重疊,才會產生這種錯覺。

    數千道身影。其實只是兩個人。

    兩個不停追逐的人。

    忽然間,遠處的巨峯間傳來悠揚的鐘聲。

    崖壁邊緣的數千裏煙塵驟然靜止,然後緩緩落下,歸於原野。

    煙塵落處,出現了兩個人。

    那名穿着棉襖的書生,腰間繫着布帶,裏面有根不起眼的木棍,神情温和,滿身塵土卻乾淨無比,正是書院大師兄。

    對面的那名中年文士,腰間繫着只酒壺,正是酒徒。

    數百根白色的細線,從大師兄身上的棉襖裏滲出來,拖了數百丈遠,在秋風裏輕輕飄拂,很是飄逸,但難免顯得有些古怪。

    無距境界的追逐,速度實在太快。

    大師兄的棉襖不普通,沒有在如此高速的移動中破裂,但棉襖夾層裏的棉花卻被從棉布細孔裏擠了出來,變成最細的棉線。

    數百根棉線在身後飄散,這畫面確實有些難以形容,尤其是隨着風勢漸變,有些棉線落在他的臉上,看着更是滑稽,或者説可愛。

    酒徒取下酒壺,飲而不盡,經歷瞭如此長時間的無距追逐,他依然輕鬆,只是握着酒壺的手有些微微顫抖。

    大師兄看着他飲酒,沒有説話。

    待酒意漸生,酒癮稍解,酒徒放下酒壺,看着他情緒複雜説道:“李慢慢,你變得更快了,但你還是沒有我快。”

    大師兄温和一笑,説道:“前輩沒有追到我。”

    酒徒沉默片刻,然後問道:“為什麼?”

    世上有很多個為什麼,至少超過十萬,他此時要問的,自然是書院為什麼要與佛宗作對,要知道這代表着站在昊天一方。

    “其實我有時候也在問自己這個問題。”

    大師兄想了想,然後説道:“我後來想明白了,小師弟與昊天被困棋盤,他們又是那樣的關係,那麼我們要小師弟他出來,便必須救昊天出來,我們不是要與佛門為敵,也不是要與昊天為友,我們只是要救人。”

    對書院來説,救人始終是最重要的事情,無論是救人類,還是救師弟,總之是要做的,至於其間的利弊只能暫時不去考慮。

    一旦開始考慮那些利弊得失,那書院就不是書院了。

    酒徒微微皺眉,問道:”書院究竟想做什麼?”

    大師兄微笑説道:“老師有老師的想法,弟子也有弟子的計劃,書院想做的事情,或者在您看來有些無稽,但應該是有趣的。”

    酒徒説道:“佛祖也有他的計劃,他等了無數年,終於等到昊天被你們書院變弱,等到她與能死的普通人成為知命,對於你們書院口口聲聲要代表的人類來説,這大概便是唯一也是最後的希望,你們怎麼忍心破壞?”

    大師兄搖頭説道:“書院從來沒有想過要代表人類,我們只是做在我們看來對人類有益的事情,而且是自己先做。”

    酒徒説道:“那你為何要阻止佛宗殺死昊天?”

    大師兄説道:“首先,還是先前與前輩説的那個原因,我們要救人,其次,神國也有昊天,所以桑桑是殺不死的。”

    桑桑就是昊天,昊天就是桑桑,但桑桑在人間,昊天在神國,如果不能同時把這兩個存在抹去。那麼昊天永遠都殺不死。

    大師兄又道:“既然如此。佛宗殺死桑桑,非但不能殺死昊天,反而會讓她就此散為規則,回到神國,昊天會變的更加強大。”

    這段話聽上去有些難以理解,但對於酒徒和大師兄這樣的人説來,非常好理解。所以書院其實一直沒有想明白,酒徒為什麼要這樣做。

    酒徒沉默不語。

    大師兄懂了,嘆息説道:“這就是觀主的想法?”

    酒徒抬頭望向灰色的天空,説道:“不錯。”

    借佛祖之劫,或讓桑桑死,或讓桑桑醒。無論哪種結局,都能讓她夠回到昊天神國,這就是觀主的想法。

    “觀主……”

    大師兄發現,對觀主這樣的人,用什麼樣的言語去形容都不合適,説道:“看來那張棋盤,真的有可能殺死她。”

    酒徒説道:“她必死無疑。”

    這是觀主的判斷,雖然他現在已經是個廢人。但無論酒徒還是大師兄。都很清楚,他的判斷必然是準確的。

    大師兄靜靜看着遠處的山峯。然後,伸手抽出腰間的木棍。

    他以前不會打架,所以從來不帶武器,後來在葱嶺前,他被迫學會打架,便打碎了從不離身的那隻水瓢。

    在那年與觀主的追逐,他在南海某個小島的沙灘上,拾起一根木棍,從那天起,這根木棍便變為了他的武器。

    這根木棍是夫子留在人間的。

    大師兄抽出木棍,這代表他開始準備打架,或者説,他開始準備拼命。

    觀主説桑桑在佛祖棋盤裏必死無疑,那麼與她本命相連的寧缺,自然也必死無疑,那麼作為寧缺的師兄,他自然要拼命。

    修行界都清楚,書院裏的人都很擅長拼命,拼起命來,誰都害怕,莫説上一代的那個著名的軻瘋子,這一代也是如此。

    君陌拼起命來,大軍難前,黃河倒流,餘簾拼起命來,敢直上青天,敢把彩虹斬斷,而要説真正恐怖,還是書院大先生。

    大師兄的性情非常温和,很少動怒,更不要説拼命,但越是這樣温和的人,一旦真的拼起命來,那真是天都會怕。

    觀主境界全盛時,堪稱人間最強,但即便是他,面對拼命的大師兄,也沒有什麼好的方法,此時的酒徒,自然也不願意正面相攔。

    酒徒側身,不與那根木棍相對。

    大師兄棍指巨峯,説道:“前輩不擔心我就這樣走了?”

    酒徒平靜自信説道:“你不如我快,我能追上你。”

    大師兄説道:“前輩已經追了我三個月,也一直沒有追上。”

    酒徒笑了笑,説道:“只要你不進懸空寺,我為何要追上你?”

    大師兄也笑了笑,説道:“前輩難道沒有發現,我們一直相對而立?那是因為我一直在倒退,如果我轉身,您還能追上我嗎?”

    酒徒臉色驟變。

    崖畔的原野上,忽然秋風呼嘯,一道如雷般的聲音炸響,一團氣浪向着四面八方噴散而去,形成一道極大的空洞。

    數百根白色的棉線,在風中緩緩飄落。

    大師兄消失無蹤。

    下一刻,他的身影便出現在那道崖坪上,那棵梨樹下。

    幾乎同時,君陌也來到了崖坪上,渾身是血。

    君陌看着樹下的師兄點頭至意。

    師兄弟好久不見,此番重逢,沒有敍舊,而是同時望向某處。

    崖坪裏的破廟上,生着一座白塔。

    白塔前,盤膝坐着位老僧。

    老僧的身前,有一張棋盤。

    ……

    ……

    (昨天説今天三章,但實在是搞不動了,就一章了,明天的精神狀態如果能好些,爭取彌補一下,抱歉。)(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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