養是贍養,是撫育,是憐憫,是保護,是修補。首發
養氣便是對吸納進身軀裏的天地氣息,進行上述的這些動作。
寧缺按照書中所述,進入了一種近乎冥想的狀態,卻不像冥想那般深沉,依然與真實的世界保留着絲縷不斷的聯繫。
這種聯繫便是呼吸,或者説吐納。
崖洞裏的空氣,依遁着呼吸的節奏,進入他的肺部,然後再從口鼻處回到外部,空氣裏藴藏着的絲縷天地元氣,卻在這個過程裏逐漸沉降,停留下來,開始滋潤他身軀的每一處,哪裏是那些最細微的部位。
每一次呼吸,寧缺便能感覺到有一絲天地元氣進入自己的體內,這種變化非常細微,然而當呼吸進入某種節奏之後,這種細微變化的疊加則會變得更加明顯,甚至明顯到他能夠感覺到氣息數量的增加。
在魔宗山門繼承小師叔衣缽之後,他吸納天地元氣轉換為浩然氣的過程始終緩慢並且,此時終於發現能夠主動修行浩然氣,從而強大變成一種可控制可期待的事情,震驚然後開始喜悦,這便是驚喜。
夜已深沉至極濃處,便是晨光將起時,崖洞裏桑桑在一旁打着瞌睡,寧缺盤膝而坐,認真地呼吸吐吶着每一口空氣。
他感受着天地元氣湧入自己的身體,就像嗜酒的酒徒飲着一罐一罐烈酒,歡愉難抑,陶醉難言,渾然不知自己身處何處,又將走向何方。
崖洞裏的空氣流動,將洞外熹微晨光下的微寒山風帶了進來,拂在桑桑的身上,激的她從睡夢中醒來,揉了揉眼睛。
她望向身旁的寧缺,小臉上露出惘然的神情。
隨着天地元氣的湧入,寧缺身體裏的浩然氣,正在以緩慢卻無法阻擋的速度僧加,他的身體也因此而發生着某種變化。
這種變化深深隱藏在皮膚之下,肌肉之間,血液之中,除了他自己之外,任何人憑肉眼去看,都看不出任何痕跡。
但桑桑依然感覺到,寧缺正在發生着某種變化。
因為她能感覺到身周的空間裏,似乎有某種很淡渺的存在,甚至比風更加淡渺的存在,正在緩慢向着寧缺的身體靠攏而去,山崖絕壁間的晨霧,彷彿也感受到某種召喚,飄進洞中輕輕覆在寧缺的身體上。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寧缺醒了過來。
他沉默看着崖洞外那片湛藍的天空,若有所思。
山崖絕壁流雲間,天地元氣無處不在,青樹靜水游魚裏,依然有天地元氣,那麼進入人類的身體,依然還是天地元氣,如此思考,昊天道門揮手而至的昊天神輝和魔宗強者身軀內的真氣,又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天地氣息本原考這本書,講述的便是這個道理,並且試圖從理論上解決修行者們的疑慮,嘗試建立一個統一的體系,這個全新的體系,將從根基上推翻昊天道門的教義,難怪會讓西陵神殿封禁。
另一卷書告訴寧缺,不必在意天地元氣以何種形式運轉,就如同自然界裏的水一般,無論是在絕壁間,流雲中,山澗裏,無論是在湖中平靜還是在河中奔湧,本質不會有任何改變,依然是水。
兩卷書的理念在某種程度上是相通的,只不過本原考一書最後放棄了形而上的討論,直接走到了把某種特性的天地元氣修行到極致的道路,因為但凡極致終將回到事物的本源。
夫子把寧缺囚禁在崖洞裏,等若提出了一道艱深的問題,並且提前放了三個答案在他的身前,這兩本書裏的理念,便是夫子指點他的兩種方法。
或者養浩然正氣至極雄渾境界無視天地,或者以不器意令身內的浩然氣與身外的天地元氣和諧同一不分彼此。
陳皮皮説過有三本書,這是其中的兩本,那麼第三本書是什麼書?通過閲讀那本書又能找到別的什麼方法?
後面的這些日子,寧缺彷彿回到了初入書院登舊的那段時光,生活平靜而簡單,吃飯睡覺看書思考然後再看書,心無旁鶩,全神貫法,把崖洞裏枯燥的時間流逝和乏味的生活全部投入到看書當中。
在那兩卷書的幫助下,寧缺對浩然氣的掌握越來越深刻,身軀裏的浩然氣養蓄的越來越精純,越來越雄渾,同時他對天地元氣的運轉規律以至存在道理有了更多的理解,甚至在符道上都有了明顯的進益。
他隱約察覺到解決夫子這道難題,破開禁制離開崖洞的關鍵所在,卻始終還是無法抓住那根線頭,怎樣也想不明白,如何能夠把截然不同的兩種氣息和光同塵混在一處,甚至把實際的存在化作虛無。
十天的時間很快便過去,三師姐餘簾翩然而至,寬鬆的院服在懸崖絕壁間鼓盪如旗,走入崖洞後便瞬間文靜的有若案上的絹布。
寧缺沒有浪費任何時間,簡單行過禮後,便拿出這些天裏記載疑問的紙張,認真請教自己在閲讀當中所遇到的疑難。
餘簾略一思忖後開始解答,言語簡潔甚至過於簡單,顯得有些惜字如金,然而便是這些簡略的回答,卻往往能落在最要害的地方,直接讓寧缺凝滯的思緒驟然開朗,輕而易舉看到霧中新的道路。
最後寧缺猶豫片刻後,開始請教那捲書後面的養氣功法。
餘簾細眉微蹙,沉默不語。
寧缺看了一眼坐在崖洞外借着天光繡花的桑桑,以為師姐此時之所以沉默,是因數有書院外人在場,有些不便。
餘簾微笑説道:“老師既然讓這小姑娘陪着你,便不介意她在旁一同聽講,而且所謂養氣看似魔宗功法,但這崖洞遠在雲端世外,何必在意?
第二天,陳皮皮喘息着爬上了崖坪。
寧缺自然對他好生嘲笑了一番,對於這些天他始終沒有上崖來探望自己,表示出了極大的不悦。
陳皮皮解釋了幾句諸如石徑太斜,崖壁太陡,卻得不到寧缺的諒解,他無奈嘆息一聲後不再理會這個傢伙的煩悶中,自顧自開始演練書院不器意。
“所謂不器,形諸外象便是無從尋覓其痕跡,便如雪泥鴻爪,倏爾在東,倏爾在西,根本無法知道雪上究竟何處微顫。”
“你意動時,隨意而動無意而行,敵人又如何知道你意欲何為?”
陳皮皮抬起右臂,無名指輕翹,直指絕壁上方的青天。
一道無形無質的氣息,驟然間從他指間噴射而出,卻沒有依遁手指所向射入天穹,而是鬼神難測射進崖洞之中。
那道無形無質的氣息,便是被壓縮到了極致的天地元氣。
這道氣息擦着寧缺的肩頭飛過,悄無聲息落在堅硬的崖洞巖壁上,發出嗤的一聲輕響,洞壁上頓時出現一個漆黑的渾圓小洞。
那小洞竟不知有多深。
(本就極累,有朋自遠方來,小酌兩杯,頓時崩潰到了極點,痛苦地煎熬了很久,也只寫出了這麼多,大家知道我這些天一直在努力,態度還是端正的,明天繼續努力,今天雖然寫的少,但推薦票真是不能不要,畢竟週一了,還請大家多多支持。)(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