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帝國民風雖然彪悍,但長安城做為首重之地,無數朝堂部衙軍營散佈其間,達官貴人居住其中……平日裏的治安理所當然無比良好。
除了割手掌生死決鬥會產生幾具屍體外,長安城內極少有非正常死亡案件的發生,當然像chun風亭那夜經過宮中陛下默允的殺戮自然不包含其內。
所以當南城湖畔命案發生之後,清晨中的長安府衙頓時變得緊張起來,新任的司法參軍帶着仵作蹲在驗屍房裏不敢出mén,值日班頭帶着逾百名衙役渾身大汗奔走於市井之間,剛剛起牀的現任長安府尹上官揚羽大人的臉sè則是極為難看。
“大人,那兇徒定是個老手,從命案案發地四周散開查探,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只是在朱雀大街側巷裏找到了一件衣服,估計是兇徒落下的。”
負責大案要案偵輯工作的刑責官員,恭敬把手中那件破爛不堪的外衣和另一塊布片遞了過去,説道:“非是下屬們辦事不力,羽林軍他們也追丟了。”
上官揚羽接過那件破爛外衣,然後拿着那塊布片對着堂外透進來的晨光看了兩眼,三角眼縮的快要變成兩顆黃豆,卻看不出個所以然,啞聲問道:“讓司里老人查查這件衣裳,如果衣料查不出線索,就着重看看針線功夫。
“這件衣服是蘭繡坊的成衣,先前已經有人去叩mén問過,這種樣式大小的成衣是幾年前的出產,賣出去了不知多少件,這件明顯是舊的,所以……”下屬抬頭看了一眼大人臉上的神情,小心翼翼説道:“無論針線還是衣料都查不下去。”
“上官揚羽輕輕撫摸頜下稀稀落落的鬍子,臉上沒有絲毫表情,淡然説道:“朝廷養着我們這些官員就是為了做事的,不好查難道就不查了嗎?”
下屬猶豫片刻後湊上前去,低聲説道:“大人,兇徒遺下的這件外衣被劍鋒劈出了無數道口子,但偏生沒有染上一絲血跡,根據屬下的判斷,只有兩種可能。”
“説。”上官羽揚不耐煩他這慢騰騰的xing子,惱火説道。
“第一種可能就是那名兇徒貼身穿着件非常高級的軟甲,但看這衣服上的裂口,尤其是某幾處裂口的位置,就算是帝國最好的軟甲,也無法防到那處。”
那名下屬又看了他一眼,聲音壓的更低了些:“那麼就只有第二種可能這名兇徒乃是位武道巔峯的強者,普通兵刃甚至是飛劍根本只能切開他的外衣,卻根本無法穿透他的護身元氣層,那麼自然就不會流血。”
聽到武道巔峯強者這幾個字,上官揚羽撫須的手指驟然一僵,看着下屬的眼神瞬間變得寒冷起來……單憑護身元氣便能硬抗劍師飛劍的武道強者,那得是怎樣生猛的角sè,這樣的強者整個帝國都找不出來幾個。
“胡言luàn語!”上官揚羽冷冷盯着下屬的眼睛,寒聲説道:“我大唐武道巔峯強者,就是那四位功勳卓著的大將軍,且不説這四位大將軍領受皇命長年駐守邊疆,就算他們如今身在長安城,難道你想説堂堂大將軍會犯命案?”
那名下屬連連躬身,示意自己並無此意。
“如果是來自異國的武道巔峯強者……更不可能。”
上官揚羽臉sèyin沉説道:“這等人一進長安城,朝廷便會嚴密監視,若他們敢稍有異動,難道就不怕國師大人直接把他們鎮壓了!”
這也不可能,那也不可能,那什麼才可能?下屬在心中叫苦連天,抬起頭來用期盼目光看着大人,心想那您得指條路讓我們走啊。
“按常規程序,湖畔命案先行存檔,然後爾等用心辦差查案,爭取早日破案。”
上官揚羽緩聲説道,這話裏隱着的意思非常清楚,所謂爭取早日破案,重點是在爭取上,就算你不能早日破案,只要朝廷上峯無人發問,那就沒有誰會在意。
看着領命退下的下屬,上官揚羽搖了搖頭,從袖中取出手帕用力地擦拭掉臉上的汗水,微紅的酒糟鼻頓時被擦的更紅了幾分。
聽到命案真兇極有可能是位武道巔峯的強者,這位新任的長安府尹大人便生出了退意,因為他知道這件事情肯定非常麻煩。
身為大唐帝國高級官員,上官揚羽雖説xing情卑劣不堪,但還不至於連這點擔當也沒有,但他清楚如果這個命案牽涉甚廣甚深,那便不是長安府能單獨解決的問題,而如果別的部衙都不出手,那便説明朝廷裏有人不想把這事nong成麻煩。
“陛下恩德浩dàng。
他一揖雙手遙向北方恭謹行了一禮,醜陋的臉上滿是感激涕零的神sè:“把下官從司法參軍提成長安府尹,陛下對下官大德厚愛,下官如何敢為陛下添luàn?”
南城有座黃磚砌成的舊塔,塔身破損不堪,又有青蔓纏繞其間,看上去似乎隨時可能倒塌,然而這般多年過去,舊塔依然立寺廟之間,眼看他人起高樓他人起矮樓他人起青樓,沉默安寧無語。每年chun時有無數大雁自南歸來,大雁往固山郡詩陽湖度暑之前,總會飛經長安城,然後在這座舊塔四周盤旋多日,其時雁影遮天,鳥鳴陣陣,場景蔚為壯觀。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這些飛行高天,夜宿水畔的大雁會出現在熱鬧的長安城內,會對這座舊塔如此感興趣,但時日久了自也看習慣了,近些年萬雁飛舞的場景更是成為了長安百姓賞chun的又另一勝景,而那座舊塔也有了一個名字:萬雁塔。
如今的萬雁塔塔頂住着一位和尚,與龕內青燈佛像,桌上經書筆墨相伴,極少下塔,更少與那些後園裏的好禪婦人相見。
這和尚自號黃楊,止是大唐御弟。
今日他迎來了一位身份同樣尊貴的客人。
大唐國師李青山看着桌旁抄經的僧人,説道:“昨夜……朱雀醒了。”
黃楊僧人頭也未抬,平靜回答道:“前代聖人留下來的神物,動靜之間自有真義,哪裏能讓我們這些還困在紅塵中的凡夫俗子知曉,青山道兄何必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