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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那年春,我把桃花切一斤(上)

    (注:章節名來自網絡,我是在wb上看到的,蝦萬福的wb。)

    ……

    ……

    近了書院,進入草甸,才發現那些粉粉嫩嫩的花樹並不是一種,如今開的最旺的是杏花,但株數最多的還是桃花,那些清淡的初桃避在杏花後方,仰着小臉偷偷看着這些來打擾自己清靜的人們,滿是羞怯。

    桑桑仰着小臉,好奇地攀着寧缺的肩頭向窗外望去,看着越來越近的書院,看着書院後方那座被雲霧遮蔽大部分容顏的大山,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不舒服的感覺,細細的柳葉眼笑的眯了起來,滿是開心。

    書院待考的學生們依次下了馬車,在禮部官員和書院教習的指揮下在一處寬敞石坪前排隊,然後進入坪旁的兩排掩雨廊間休息。

    待考的學生們來自不同的地方,大部分是書院教習們親自在大唐各郡村塾挑選而出,剩下的則來自各部衙的推選,其中僅軍部就推選了七十幾名準考生,人數非常多,然而這麼多學生坐在石坪兩邊的掩雨廊中,竟是絲毫不顯擁擠,可以想見地方何其寬敞。

    石坪上方是書院的主要建築,隱於花樹淡霧之中,卻因為建築本身極為高大,兩道斜斜的甬道如同鳳凰的雙翼,所以沒有什麼小家碧玉之感,反而有種説不清道不明的清利爽朗味道,顯得極為大氣。

    寧缺此時關心的重點不是書院的模樣,如果他能考進書院,日後有好幾年時間可以好好用雙腳來衡量書院的寬廣,用雙眼來打量書院的美麗,他現在更關心的是,此時掩雨廊間的待考生只怕已經超過了五百名,而書院只會錄取兩百名,五中取二這可不是什麼太高的比率,不免有些憂心忡忡。

    掩雨廊下的待考學生們個個斂神靜氣,沒有左右交談閒聊,也沒有誰拿出懷中的真卷試題做最後的衝刺,眾人是大唐乃至整個天下最優秀的青年——是的,雖然其中有年過三十出身邊塞滿臉苦寒風霜色的校尉,也有被教習從某偏鄙鄉間村塾帶回長安滿臉稚氣懵懂不安看着身周不滿十四歲的天才小孩兒,但總歸都能算做是青年——沒有誰願意在這時候展現出自己的信心不足。

    寧缺的信心越來越不足,右手微微顫抖,幾次準備伸向桑桑討要她包裹裏的真題試卷,卻又強行收了回來,就在他最後準備破罐子破摔,不要什麼顏面也要進行一把自己最擅長的陣前磨刀時,石坪四周忽然響起一陣中正莊嚴的宮樂之聲。

    羽林軍到了,儀仗到了,各部官員到了,然後花錢買票的看客們到了,宮廷侍衞到了,親王殿下到了,皇后娘娘到了,皇帝陛下到了,於是掩雨廊裏的待考學子們活動一下久坐微酸的腰身,拱手長揖,山呼兩聲萬歲,便再也沒有最後苦讀的時間——噫?寧缺在心中做如上嘮叨時,忽然看見石坪上行過一位容顏清麗、衣着華貴,氣質寧和的少女,不是公主殿下是誰?

    大唐四公主李漁在太監宮女嬤嬤們的拱衞下,緩步走過石坪,走過廊間青年未婚學子們熾熱羨慕愛慕的眼光,走過大臣們驚訝難安的目光和低聲議論,順着長長的鳳翼甬道走上書院正間,來到石欄畔對着皇帝陛下和皇后娘娘微福一禮,然後安安靜靜站在了皇帝陛下的左手旁。

    和世間其餘國度那些敵人不懷好意的想像不同,和某些陰謀論偏執狂比如寧缺想像的不同,大唐帝國內部並沒有皇權與書院對立的情況,只有極少數人才知道,當今的大唐天子少年時曾經隱姓埋名在書院學習過兩年,而他登基之後無論大小節慶也都會來書院稍憩,入冬之時甚至可能整個月的時間都呆在書院之中。

    如果説大唐皇權真的在隱隱忌憚甚至制衡書院的勢力,那麼書院開學之時,朝廷絕對不會擺出如此大的陣仗,那位天子更不會把自己當做第二個家。

    朝中諸臣知曉陛下對書院的感情,知道每次書院開學大典對陛下的重要性,所以才會在看見四公主李漁時,難以抑止心中震驚發出陣陣驚呼,他們遙遙望着高處欄畔,看着分別站在陛下左右兩方的女子,心情不免複雜到了極點,四公主自草原歸國不足一月,便向天下展示了自己所受到的無雙寵愛,不知道此時安靜站在陛下另一側的皇后娘娘,此時此刻會想些什麼。

    山後鳴鐘被清脆擊響,是為書院入學試的第一次召集,掩雨廊裏的數百名待考學子在書院教習的指揮下魚貫而出,走過書院正樓欄下平道,向院內走去。

    大唐皇帝看着那些俊朗瀟灑的學子,在自己注視下魚貫而入,不由微捋細須,露出滿意喜悦的笑容。

    四公主李漁見着父親神情,微笑説道:“恭喜父皇,天下英才皆入您之彀中。”

    皇帝聞言哈哈大笑,不以為然卻也不以為忤。

    皇后娘娘卻沒有説什麼話,只是微笑仰臉望着自己的夫君,眼神里滿是愛慕敬仰神色,豐軟的右手在他手上輕輕搭了一下,表示鼓勵。

    皇帝陛下看着身畔妻女,兩側大臣,無數帝國日後棟樑,不由大生滿足之感,忽然間他覺得自己身旁好像少了一人,眉頭微蹙,對身後一名大臣問道:“夫子……還是不肯來?”

    那位大臣惶恐一揖及地,説道:“院長説書院入學試乃是為陛下、為帝國挑選人材,他……就不需出面了,他要準備行李,過兩天便要離開。”

    皇帝陛下才想起這事,臉上滿是遺憾神情,就像是做了件好事,卻沒有得到父親表揚的孩童,輕拍石欄嘆息道:“險些忘了,夫子今年去國的時間把以往要早些。”

    他回頭看了一眼書院後方那座在雲霧間似隱似現的大山,沉默片刻了拜了拜。

    距離這座大山約有十來里路的某處道畔離亭內,有一僧一道正在相對飲茶手談,尚是清晨時分,也不知道他們哪裏來的這般好興致。

    那位僧人約摸三十來歲,容顏清俊寧和,自然生出脱塵之意,目落枰上縱橫線間,繼而抬起望向遠處那座高山那座書院,忽然開口問道:“聽説……夫子很高。”

    那位道人平日裏外像莊嚴,今日卻顯得極為佻脱隨便,伸手輕輕一彈空中,應道:“夫子……當然極高。”

    “有多高?”

    “我這種小角色怎麼知道?”

    “大唐國師都不知道?”

    “你是大唐御弟,不也一樣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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