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珺婷離開了銅仁府,隨即於老三和於老四被葉小天打發到了格哚佬部,張雨桐這位新官還沒正式上任,要等朝廷的敕書下達才能理政,銅仁因此進入了難得的平靜期。
在建的道觀已經進入收尾階段,不過曾經在銅仁風光一時的長風道人已經灰溜溜的逃走,這座道觀便成了銅仁地區的道士們熱望的焦點。
於珺婷雖然不在銅仁,於家還是不斷有道士登門造訪,都想成為這座宏大道觀的擁有者,不過,也許是事先已經得到於珺婷授命,所有道士都吃了閉門羹。
與此同時,本來已經進入收尾階段,只需進行一番粉刷裝飾就可完工的道觀,又對一些地方開始了拆拆補補的重建,有細心人發現,被拆毀重建的部分都是具有明顯道觀風格的地方,這座龐大的道觀很可能要改作他用了。
葉小天並未理會這些事情,他的文校和武會在一連串的風雨之中也未停止建造,此時已經開始正式運作,從格哚佬山寨選擇的適齡兒童包括銅仁城內自願入學的孩子已經按照他們的意願進入文校和武院。
一身兼任文校校長和武會會長的葉大老爺這兩天頻頻出現在文校和武會,剛剛開始教學,總會遇到一些事先不曾考慮到的問題,有他在,不管是財力還是物力上的困難,都可以最快地給予解決。
武會,關帝廟內,仰望着手撫長髯、單手持刀,威風凜凜立於神壇之上的關二哥,葉小天道:“老毛,雲飛,文校和武會你們都看過了,覺得怎麼樣?”
毛問智搶着答道:“很好啊。氣派的很啊!那些娃娃們也很聽話。”
葉小天笑了笑,道:“我打算讓你和雲飛分別到文校和武會里做事,你們看怎麼樣?”
華雲飛微微一怔,不過他沒説話,倒是毛問智忍不住道:“啊?讓俺們去學校做事?這……,俺既不識字又不會武,文校武會都不妥當,能做什麼?”
葉小天笑道:“文校裏面自有先生為人師,言行教化,使誠明者達。昏愚者勵,頑傲者革。武會里面,也自有武師傳授武藝,你要做的只是學監而已!”
毛問智呆呆地問道:“學奸?學奸……是幹什麼的?”
葉小天道:“學監麼,吃喝拉撒,逃學鬥毆,什麼事你都可以管。”
毛問智一聽就苦起臉來,道:“那有甚麼意思!原先大哥不是説要在衙門裏給俺謀個差事嗎?俺跟葉小娘子都説過了,她也高興的很。這忽然又調去學什麼奸……”
葉小天搖頭道:“你這個夯貨,我要你去文校,固然是因為信任你,可也是因為這是個絕頂美差啊!肥水不流外人田。所以才給你,你若不要,回頭葉小娘子惱你不知好歹的時候,你可不要回來求我!”
華雲飛想起葉小天已經規定山中各部從明年起都要效仿格哚佬部。擇選族酋部領們的子弟出山,入文校武會學習,再想到葉小天正在逐步推動生苗出山。立即明白了這其中藴含的重大意義。
華雲飛馬上欣然道:“我做!”
毛問智睨了華雲飛一眼,見他面龐都泛起了激動的紅暈,馬上福至心靈地道:“那俺也做!還是大哥惦記着俺!管他什麼奸,俺幹就是了!俺雖有點不着調兒,卻最聽話不過,大哥你怎麼説,俺就怎麼做!”
葉小天笑道:“好!那麼從今天起,你們就分別到文校和武會去任學監吧,老毛你留在文校,雲飛去武會,如此一來你們也可安定下來,等到年底成了親,先騰出功夫生個寶貝兒子。哈哈……”
葉小天説完,又看向華雲飛道:“你的箭術出神入化,只做學監可惜了,同時擔任箭術教習吧,不只在武會任教,文校那邊你也要教,射御之術,學文的孩子也得學!”
華雲飛道:“大哥放心!雲飛一定盡力!”
葉小天點點頭,取過三柱香引燃,向關二哥的神像拜了三拜,將香插進香爐,便走了出去。
葉小天前腳剛出關帝廟的廟門,毛問智便湊過去,急吼吼地對華雲飛道:“雲飛,你快跟俺説説,到學校裏帶一羣小屁孩子,究竟有什麼好處?”
華雲飛笑了笑道:“老毛,你還記得我們剛才去文校時,大哥帶咱們拜的那座東江祠嗎?”
毛問智道:“記得啊,俺還以為是因為咱們門前有條東江,所以建座祠祭奠江龍王,可是聽大哥説的那意思,好象是為了紀念一個啥先生?”
華雲飛笑道:“是東江先生!東江先生是一個人的號,此人叫陸秀夫,乃是宋朝時候有名的大忠臣。你再看看,這座武校裏建的是什麼廟?”
毛問智道:“關帝廟啊,關二爺嘛,這俺知道!”
華雲飛道:“古來勇將,武勇不遜於關二爺的着實不少,為何只為關二爺建廟,因為他的忠義之名天下皆知。而那東江先生,也是以忠義聞名的!”
毛問智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道:“那又如何?”
華雲飛故作神秘地道:“不管是從銅仁招的學生,還是從山中部落選派來的族酋部領子弟,在這文校武會中學本事還在其次,最重要的是要他們學忠義!
對誰忠?對誰義?從這裏走出去的學子,將來都是些什麼人?咱們在這兒做學監,那就是他們的老師,貴州雖然尚武抑文,可不管文武,都講尊師重道,到時候……,嘿嘿!”
毛問智又眨巴眨巴眼睛,茫然道:“那又如何?”
華雲飛張了張嘴,無力地道:“老毛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底成親後勤快一些,早些生個胖兒子,還來得及……”
毛問智道:“這個不用你操心,説不定不等成親,我就先抱上大胖兒子了。哈哈……,你別東拉西扯的,快跟俺説説,到學校裏帶一羣小屁孩兒,究竟有啥好處?”
華雲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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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小天在銅仁城裏悠哉悠哉的巡遊文校武會,培養自己的“天子門生”時,紫禁城中的那位大明天子正在金鑾殿上處理國家大事。
今天的消息基本上都是好的。年初的時候,四川建武所的士兵驕縱狂妄,不聽節制,並要求預給月糧。總兵官沈思學大怒,用強硬手段彈壓,結果釀成兵變。
亂軍燒燬了總兵官署,沈思學負傷逃走,四川巡撫雒遵平叛不利,急告朝廷,萬曆皇帝無奈,只好抽調精鋭入川鎮壓。叛亂的兵卒雖然不多,卻因山川險峻險難以剿滅。直至此時方才平息。
萬曆聞言神色稍雯,下旨道:“總兵官沈思學尚在京待參吧?把他除名為民!所捕判軍之首範泰龍、李德等十二人全部斬首,傳首所部以儆效尤,其餘叛軍全部發配北疆戍邊。永不許返!”
申時行趁機又報一樁喜事,道:“是!臣還有本奏,前有朵顏三衞泰寧部首領把都兒率兵擄掠瀋陽等地,在攻打開原、鐵嶺的時候被李成梁部擊敗。繼而又有西部以兒鄧擄掠遼瀋地區。也被李成梁大敗而歸!”
這又是一樁大喜事了,萬曆皇帝的臉色更好看了,馬上傳旨嘉獎。申時行見皇帝心情甚好。馬上取出了壓箱底的那本奏章,道:“陛下,臣這裏還有一本,貴州山中,自古便有山民棲居,歷千百年來,不管世間變化,不理不問,不叛不順,自生自滅。
而今,卻有山民陸續出山,願服王道教化,註冊造籍,受治於官府。銅仁知府張鐸曾派推官葉小天前往安撫,葉推官善待山民,頗受愛戴,是以出山的五部山民便推其為五部共主。
陛下親政,山民歸附,是為大喜。銅仁本為土司治下,多土官少流官,這葉小天乃是京城人氏,銅仁流官,竟爾受山民擁戴,願奉其為土司,以葉員之出身,若為土司,必心向朝廷,感念陛下。”
“哦?”萬曆皇帝想了想,問道:“眾卿以為如何?”
陝西道巡按御史李博賢出班奏道:“臣以為,沿邊官宜謹慎選用,而土司一旦封敕,便世襲罔替,萬年不易,尤其應該慎重。這葉小天究竟品性如何、能力如何,尚不得而知,不宜貿然封敕。”
浙江道御史龔懋賢出班反駁道:“此言大謬!今天下所少者有五:皇上可倚為心腹之人少、中外兵少、民間財少、士論公道少、天下任事之人少。
貴州現有之土官,皆沿襲自漢唐邊陲重臣,傳承迄今少則數百年,多則上千年,無論中原變化,雖附庸稱臣,實難言其忠心,而葉員不同,他是京城人氏,原本又是流官,今既有山民願奉其為主,陛下正應順應民心,該員必感激皇恩,忠於陛下!”
李博賢冷然道:“你之所言,俱是猜測,何足為憑!豈能不加考察,便為一方百姓,指定千年之主!”
申時行咳嗽一聲,道:“該員曾任葫縣典史、縣丞,在葫縣任上,曾解決大旱、剿滅盤踞該地多年的山賊、接連破獲官員販私、貪腐等案件,堪稱幹吏。
該員任銅仁推官後,又與當地賢良士紳一起,開義院、設武會,教導學子報效國家。修文與講武,貌若兩重,實質皆屬文治,乃教化之道也。是以,臣以為,應予敕封,免傷忠臣之心!”
李博行只是出來配合地唱唱反調兒,何況申首輔地位高,話説的又具有説服力,所以聽到這裏只是微微一笑,再不反駁,便退回了班內。
萬曆掃了眾臣一眼,見其他官員再無異議,便道:“既如此,召該員赴京面君吧,奏對之後,敕封土司!”天子親召,再予敕封,這也算是一種另類的天子門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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