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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於福順便邀請葉小天和李經歷與他一起趕往三岔口。
葉小天是當事人,李經歷則是去當見證人的。
山林四周,昨日就由幾家土司分別派了人把這裏圍困起來,為的是防止林中還有殺手尚未逃逸,為了防止某位作賊心虛的土司夜中派人上山毀滅證據,他們安排的人都是交叉佈署,互相監視的。
這些善後之事都需在今日進行,在此過程中,很可能會找到一些有力證據,以找出幕後黑手,於福順當然要到場。幾家土司相繼趕到現場後,對林子的搜索便正式開始了。
很快,搜索的人就在林中陸續發現了一些中箭死亡的屍體,這些屍體都被拖到三岔路口,由幾家土司分別派人辨認。
這幾家部落在沒有發生水銀山爭端之前,因為彼此地域接近,部落間的接觸還是很頻繁的,所以誰的堡寨裏若是有什麼傑出的武士,其他寨子的人多多少少總有認識他的。
結果從陸陸續續尋找出來的屍體看,一些殺手被認出是於家寨的人,另一些則被認出是涼月谷的人,此外還有一些身份不明,根本沒人認識。這些身份不明的人,其實是展伯雄從總堡派來的,是以此地無人能認出他們的身份。
楊羨達和楊羨敏兩兄弟成了涉案部落中最清白的兩兄弟,他們雖然是一手造成四大部落相爭,直至如今兵戎相見的罪魁禍首,但是搜索出來的刺客屍體中卻沒有一具屬於楊家寨。
楊氏兩兄弟大大地鬆了一口氣,暗自慶幸不已。
於福順冷笑起來:“我們不可能把別人堡寨裏的人都認全。但是不要緊,會派出殺手至此的,必然是與諸部近日的紛爭有關的。那麼這些身份不明的人會是誰派來的,不就呼之欲出了麼?楊羨達,你説是不是?”
楊羨達好不容易證明了自己的清白,一聽這話不禁勃然大怒:“於福順,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説這些來歷不明的的刺客是我楊某人派出來的?”
於福順攤開雙手道:“大家都聽到啦,這可是楊羨達自己承認的。”
“我承認你個姥姥!”
楊羨達勃然大怒,拔刀衝向於福順,展大頭人見勢不妙,趕緊衝上去一把將他抱住。一旁果基格龍幫腔道:“於土司,你這麼説有失公允吧?這些身明不明的人怎麼就一定是楊羨達派來的。難道就不能是楊羨敏派來的麼?”
楊羨敏氣得臉龐通紅,指着果基格龍道:“果基格龍,你好!你好!你我往日交情從此一刀兩斷!”
於福順陰陽怪氣地道:“果基格龍,你自己屁股不乾淨,就不要忙着出來幫別人洗刷清白了。你説,你在林中伏下殺手,究竟意欲何為?”
果基格龍根本沒有派殺手,可於家寨早就做了準備,提前抓了幾個到銅仁去販賣山貨的涼月谷的人。處死在密林之中意圖栽贓,果基格龍如今是百口莫辯,因為冤枉,更形憤怒。
果基格龍暴跳如雷。捶胸喝道:“我果基格龍光明磊落,怎麼會做這種陰險之事!於福順,你不要血口噴人!一定是你,一定是你於家寨擄了我的人。意圖嫁禍於我!”
於福順負手而立,傲然冷笑道:“是麼?如今已然人贓並獲,你還想狡辯。果基格龍啊。你還真是無恥!按照你的説法,這林中發現的我於家的人,豈不也是有人故意嫁禍了?”
果基格龍受不得激,馬上拔刀撲向於福順,剛剛鬆開楊羨達的展大頭人又急忙抱住果基格龍,大叫道:“格龍少爺,息怒,息怒啊,這分明是於家有意攪混水,你千萬不要上當,此時一旦動手,那就再也理論不清了。”
等到整個山林被搜遍,除了已被證實了身份的果基家的人和於家的人之外,還有好幾個難以辨識身份的殺手,他們身上沒有任何可供明確身份的標識,模樣也沒人認的,為了證明這幾個殺手是誰的人,幾位土司、土舍、頭人、少爺們又展開了一場撕逼大戰。
這場鬧劇一直持續到夕陽西下這才不了了之,各土司分別命人抬起屬於自己堡寨的殺手屍體返回家園,至於那些誰也不願承認身份的無名殺手,則由展大頭人派人就近埋葬了。
臨行之前,果基格龍瞪着於福順,惡狠狠地道:“我果基家究竟有沒有派人,我格龍心裏最是清楚。這幾個人都是去銅仁販賣山貨的,定是被你擄走,藏在林中嫁禍!於福順,你記住,不管水銀山爭端如何,咱們這個樑子,算是結定了!”
於福順依舊一臉欠揍的冷笑,不屑一顧地揚長而去。葉小天和李經歷陪着他們吵了一天的架,也勸了一天的架,這時也是一副精疲力盡,腳步沉重地陪着於福順下山,夕陽把他們的身影拖得很長很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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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到了於家寨,於福順停住腳步,回身吩咐道:“屍體停在外寨吧,不要抬進內寨,內寨裏有貴人,抬進去太晦氣。明天……”
他剛説到這裏,忽然覺得夕陽晃了一晃,眼睛下意識地一眯,“噗”地一聲,一枝利箭已經貫穿了他的胸膛。於福順踉蹌退了兩步,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露出不敢置信的表情。
他不相信,經過各堡塞一天的搜索和折騰,最後在他的寨門口,居然還有刺客潛伏着要殺他。可那枝箭就釘在他的胸膛上,小指粗細的箭桿,只有一點點血漬蔓延到衣服上,那一箭實實在在地穿透了他的心臟。
於福順抬起一隻手,剛剛搭在箭桿上,便仰面向後倒去……
“刺客!有刺客!”
隨行的寨中壯丁紛紛叫嚷起來,丟下抬着的屍體,就近尋找蔽體。同時搭弓的搭弓,拔刀的拔刀,意圖找出兇手所在。這時遠處夕陽下,已經有一匹馬絕塵而去,馬上又有人大叫:“刺客逃了,刺客逃了。”
“於寨主!於寨主!”
葉小天倉惶地撲到於福順的身上,用力搖了幾下,於福順大張着雙眼,眸子滯澀不動,喉中咯咯幾聲。從嘴角緩緩溢出一縷血絲,卻連一句話都説不出來。
葉小天大呼道:“於寨主!”隨即卻以極低的聲音冷冷地道:“你想殺我?沒想到你會死在我的前頭吧?“
於寨主的身子驚悸地跳動了一下,眼睛驀然睜得更大,那雙僵滯的眸子緩緩地轉動着移向葉小天,可他的瞳孔還沒對準葉小天,便寂然不動了。
李經歷蹲在地上,像只鴨子似的一點點橫移過來,小聲問道:“於寨主怎麼樣了?”
葉小天抬起頭,一臉沉痛地道:“一箭致命。你説還能怎樣?”
……
於俊亭趴在蒲草榻上,對珠簾外的文傲一字一句地道:“你就照此……説與他知道吧,這裏的局勢太過複雜,已不是我所能控制的。要他……想想辦……法……”
於俊亭的語氣聽起來十分凝重,其實只是因為忍痛忍的難過。她説到這裏時,一雙秀氣的眉痛苦地跳了跳,終於忍受不了那位自詡為於家寨第一推拿師的神力。呼痛道:“你輕着些,痛!”
那女推拿師咧嘴笑道:“大土司,奴婢早就跟你説過了嘛。通則不痛,痛則不通……”一邊説,她還一邊變本加厲地用上了力氣,似乎越賣力才越顯得她服侍周到。
這時一個寨丁急匆匆地闖進門來,一進堂屋就卟嗵一聲跪伏在地,顫聲稟報道:“大土司,大事不好了!我們土司……我們土司在寨門外被人一箭射殺了!”
“什麼?”
於俊亭猛地一驚,雙手一撐蒲草榻,身子一下子仰了起來。
“更衣!快更衣!”
於俊亭跳到地上,憤怒地命令那些手足無措的侍女,雖然隔着細密的珠簾看不見她窈窕動人的身子,站在廳中的文傲還是深深地低下了頭,不敢抬起。
侍女慌慌張張地取來衣衫,於俊亭一抬左臂想要穿進衣袖,不料這一抬便是一陣劇痛,彷彿肌肉扭傷了似的痛楚,於俊亭一眼看到那位胖大的推拿婦人,心頭戾氣頓起,她猛地探出右手,揪住那胖大婦人的頭髮,把她的頭狠狠地往几案上一磕,沉聲問道:“痛不痛?”
“痛痛痛,痛啊!”
胖大婦人被於俊亭這狠狠一磕,額頭頓時腫起一個大包,疼得她鬼哭狼嚎。
“砰!通則不痛,痛則不通。一定是你的腦袋經絡不通咯?嗯!”
於俊亭揪住她的頭髮,砰砰砰地磕在沉重結實的几案上,喝罵道:“通了沒有,通了沒有?”
“通通通,通了通了,大土司饒命啊!”
“通了為什麼還痛?嗯?砰砰砰砰砰……”
“饒……命,痛啊!太……大力……”
“不是通則不痛嗎?你也知道太大力?通則不痛的混蛋!砰砰砰……”
於俊亭累得氣喘吁吁鬆開手,胖大婦人像一癱爛泥似的軟在地上,已經暈厥過去,滿頭的包,好似釋迦牟尼大神。
於俊亭鐵青着臉色轉身喝道:“還不更衣!”
此時的她幾近全裸,聳胸豐臀,中連細腰,曲線跌宕流暢,渾身肌膚豔如桃花,麗如潤玉,似錦江之水。垂下的秀髮遮住了半邊俏臉,顯得愈發妖豔,但俏美的臉上卻飽含戾氣,彷彿林中水妖,異常邪異。
幾個侍女戰戰兢兢地湊過來,也顧不得幫她擦去背上的花露精油,便手忙腳亂地給她穿戴起來。於俊亭裝束停當,“嘩啦”一把撥開珠簾,順手從牆上摘下她的珊瑚柄馬鞭,大步流星地向外走去。
片刻之後,於俊亭便率領一羣侍衞衝出所居的院落,文傲追到廊下,扶欄眺望夕陽下於土司遠去的身影,皺起眉頭深深一嘆:於福順是土司手下的一名得力干將,他的死,對土司的大業勢必要有所影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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