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二十章恭迎大駕
“快到八月十五了,日子過的可真快。”
方解看向外面掛在窗子外面的明月,笑了笑轉身,親手為坐在桌子旁邊的兩個人倒滿酒:“一日一日,一年一年,沒覺得如何就過去了。現在想想,當初在長安城裏的時候和許將軍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好像也是臨近中秋了吧?”
坐在桌子旁邊的那個老者連忙陪着笑了笑:“國公爺的記性真好,正是臨近中秋的時候了。”
“切莫如此稱呼,我在長安的時候承蒙老將軍照顧,這恩情還沒來得及回報呢。”
方解笑着,重新坐下來為身邊的人也滿了一杯酒:“雖然我在長安的時候無緣求見劉將軍,但對劉將軍的威名一直十分仰慕。只是那個時候身邊盡是些瑣碎的小事纏着,不能拜訪,也是心中一件憾事。今日能和劉將軍相見,也算了卻了一樁心願。”
坐在他旁邊的,是大隋大將軍劉恩靜,坐在他對面的,是大將軍許孝恭。
楊堅撤了他們的軍職,押入囚車送回長安,半路上被燕狂帶人救了回來,但一直到今天方解才和他們見面。這兩個人在黑旗軍中已經有一個多月,整日好吃好喝的招待着,就是見不到方解的面,早就已經如肚子裏鑽進一隻老鼠似的,百爪撓心。
“唉,軍務繁忙,到了今日才有機會為兩位老將軍接風,是我的過錯,我先乾一杯謝罪。”
方解將杯子裏的酒一飲而盡,劉恩靜和許孝恭連忙陪着喝了。
這場面,若是有人瞧見一定會心有感觸。當年在長安城的時候,方解雖然名氣很大,但論地位來説和他們兩個相差的太遠了。若是坐在一個桌子上喝酒,怎麼可能是他們兩個這樣小心翼翼的陪着?
世事變化,就是這麼快。
以前在長安城的時候,許孝恭對方解的印象也不過是個寒門出身的後起之秀罷了,覺得這個人運氣實在好的沒法説,被天佑皇帝楊易提拔起來,如果不出意外沒被世家之人的腌臢手段除掉,十幾年後在朝廷説不得就是一個權臣。可天下大亂,方解沒用十幾年,只用了短短的幾年就成了一方諸侯。
而他們這兩個曾經顯赫之極的大將軍,反而成了階下囚。若不是方解救了他們,即便楊堅不殺他們,這輩子也就只能在監牢裏渡過了。
“是我們應該謝國公爺救命之恩才對!”
許孝恭站起來端着杯子説道:“若非國公爺仗義出手,我們兩個此時只怕已經是路邊兩具枯骨了。這才是恩情,至於在長安城裏的那些小事,根本就不足掛齒。”
“哪裏話。”
方解擺了擺手道:“救下兩位老將軍也是巧合,還是咱們有緣分才對。”
“對對對”
劉恩靜連忙道:“緣分!”
方解端起杯和兩人同時飲了,然後嘆了口氣説道:“可惜,當初在長安城的時候,大隋盛世,天下太平,四方臣服,國泰民安。再瞧瞧現在,這才幾年?大好河山就爛成了這樣,我雖有心為國殺賊,奈何勢單力孤。”
他看了兩人一眼道:“奸賊當道,忠臣反遭屠戮,令人心寒。我現在最大的願望,就是召集天下有識之士,輔佐長公主重振大隋朝綱。將那些賊子一個一個的都殺掉,還百姓一個清平天下!不過,這事太艱難了些。如今黑旗軍雖然擴充了一些人馬,但手下能用的將領卻屈指可數,唉……”
方解嘆了口氣,也不再説什麼。
劉恩靜和許孝恭對視了一眼,立刻就明白了方解什麼意思。對於他們兩個來説,這何嘗不是一個最好的選擇?
“若是……”
許孝恭站起來説道:“若是國公爺不棄,我願意供國公爺驅使,為黑旗軍也盡一份力。”
“我也願意!”
劉恩靜道:“身為大隋的臣子,不能為國殺賊心裏不痛快!”
“如此甚好!”
方解連忙説道:“正巧了,我朱雀山大營訓練出來的新兵還沒有經過戰陣的錘鍊,尚且不能大用。若是兩位老將軍願意屈尊的話,我手下恰是還有一萬人馬缺主將,這次從南燕回來,新兵大部分都交給陳搬山和諸葛無垠了,我手邊只留下了這一萬人。我再將南燕的降兵調過來一萬,新建兩軍,若是兩位老將軍願意的話,就各自主掌一軍如何?”
方解道:“我知道以兩位老將軍的威望資歷,這樣領兵確實有些委屈了。但現在黑旗軍兵力有限,還請兩位勿怪。”
許孝恭嘆道:“能重新領兵,已經是我們的運氣了。今後國公爺……主公若是有什麼吩咐只管説就是了,我們兩個雖然年老,但尚能開弓縱馬,腦子裏軍伍上的東西也還沒忘,但願能為主公分憂。”
方解忍不住笑了起來,拉着他們兩個的手走到地圖前説道:“眼下正有一個難題,需要兩位老將軍為我分憂。”
他在地圖上畫了個圈,將雍北道,南徽道,北徽道三道都圈了進去:“這些地方,雖然明面上宣示對長公主效忠,但一個個都是些口是心非的小人,不打一打,他們終究是心懷不軌。兩位老將軍以為,該先拿何處下手震懾?”
劉恩靜和許孝恭對視一眼,心裏都明白,方解這是要徹底穩固西南了。他們現在在黑旗軍中,若是不做些事,只怕這剛剛得來的位置也不保。現在他們已經沒了別的選擇,朝廷不可能再用他們,除非楊堅死。至於其他勢力,江南那些人正在和楊堅苦戰,鹿死誰手猶未可知。現在大隋這個亂局,能投靠的人選真的不多了。而長公主在黑旗軍中,方解手裏握着最大的主動!
這一點,他們兩個看的比誰都清楚。
“願為主公分憂!”
兩個人同時抱了抱拳,異口同聲。
……
……
雍北道
道治新月城
天色已經很晚,但總督府裏依然燈火通明。城裏能上得了枱面的人物幾乎都在總督府裏,一個都不少。當黑旗軍從南燕凱旋而歸的消息傳回來之後,雍北道的這些大人物們就再也坐不住了。
雍北道毗鄰平商道,本來當初雍北道總督遲浩年,南徽道總督杜建舟,北徽道總督鍾辛,再加上已經被方解殺了的平商道總督駱秋四個人構想的是……引方解的黑旗軍南下和紇人決戰,即便方解獲勝手下兵力只怕也剩不下多少了,然後駱秋再趁機將方解除掉,這樣一來,西南還是他們四個人的天下。
可是誰想到,黑旗軍南下逢戰必勝,勢如破竹。南燕的軍隊一觸即潰,百萬紇人葬送在雍州城外。至於盟友之一駱秋,更是被方解滅門。
現在他們的計劃全都落空了,方解南下之後黑旗軍非但沒有損失慘重,反而越發的壯大起來。駱秋死了,平商道再加上半個南燕如今已經在黑旗軍手裏死死的攥着,誰也別想再染指。接下來,就輪到雍北道了。
遲浩年天天盼着方解在南邊吃敗仗,最好死在南邊才好呢。可事與願違,方解活的好好的,實力反倒是越來越強。如果説方解南下的時候雖然以兵威震懾了遲浩年他們這些人一下,但這些人其實心裏還是看不起方解。沒有一個人覺得方解會崛起成為一方諸侯,可是現在呢,他們看不起的人帶着精鋭人馬回來了。
“讓你們來,不是來吵架的!”
遲浩年啪的拍了一下桌子,臉色陰沉着掃了眾人一眼:“方解北歸,人馬已經進了雍北道,距離新月城也沒多遠了,如果前面那些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全都一個腌臢模樣,方解來了就開門,黑旗軍到新月城用不了十天!”
這話,讓所有人都安靜下來。
現在的局面,在座的都很清楚。方解帶着大隊人馬北歸,結果才進雍北道,所過之處沒有一個敢抗拒的,紛紛開城門放行,一個個恨不得跪着舔方解的鞋子!這讓遲浩年的憤怒無處發泄,照這樣下去,黑旗軍用不了幾天就兵臨城下了。
“撕破臉?”
有個人自嘲的笑了笑:“現在咱們還有什麼資格和方解撕破臉?以前用什麼韜光養晦的藉口處處忍讓,結果忍到現在,咱們手裏連個能打仗的人都沒有!就算有,手裏這些兵馬能擋得住黑旗軍?我可聽説了,北徽道已經完了!那個叫崔中振的親自帶兵南下,鍾辛連抵抗都沒有就將整個北徽道交了出去……”
“你也想交?”
遲浩年冷冷的問道。
“不交?”
那人同樣冷笑:“那總督大人打算拿什麼和方解打?”
他站起來,看了眾人一眼:“方解在南邊怎麼做事咱們都清楚,凡是聽他的最起碼能保住家產,凡是抵抗的全都被滅了族!對不起諸位了,我陳家在新月城裏算不得名門望族,手裏一沒兵二沒將,我還想好好活到八十歲呢。我就不陪着各位在這怎麼商議着抵抗黑旗軍了,放心,我也不會和黑旗軍裏應外合,我就等着就是了。”
他看了遲浩年一眼,抱了抱拳:“告辭!”
他這一起身,眾人面面相覷,沒過多久竟是有一大半的人也紛紛告辭,這些人和剛才那人想的一樣,他們沒能力阻擋方解的黑旗軍,若是順從的話,還能保證家產不失。到了現在,自保已經是他們最大的奢望了。
“一羣……廢物!”
遲浩年猛的站起來罵了一句,心裏一股火往上湧,嗓子裏發甜,哇的一聲吐出來一大口血。身子搖晃了幾下,竟是軟軟倒了下去。剩下沒走的那些人對視了一眼,紛紛起身,也沒人管他,全都走了。
下人們連忙將遲浩年攙扶起來,又去請郎中。一直到後半夜遲浩年才醒過來,他掃視了一圈,看着那些圍在身邊一臉關切的家人,他忽然明白,原來到了這個時候,只有家人是站在他這邊的。而自己的決定,最直接決定的反而是這些關心自己的人的生死。
“唉!”
他長長的嘆了口氣,最終還是搖了搖頭:“來人,扶我起來,我寫一封親筆信派人送去黑旗軍中,就説……就説我遲浩年,在新月城恭迎國公爺大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