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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都是我讓你們這樣想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都是我讓你們這樣想的

    一口氣吃了三大碗白米飯,將四盤菜風捲殘雲一樣掃蕩乾淨,方解往後仰了仰身子舒舒服服的打了個飽嗝,手撫着自己微微鼓起來的肚子滿足的呻吟一聲。劫後餘生,然後吃到撐,這讓方解覺得很爽。

    “一會兒把藥喝了。”

    沉傾扇將煎好的藥放在一邊道:“這是先生親自動手熬的,這兩天她比誰都要辛苦。昨夜裏在藏書樓裏翻看了一夜的典籍,想找到醫治你的法子。我總是想着,你這人怎麼天生就有好運氣。身邊最是不缺能幫助你的人,而且還多是女子。”

    方解撲哧一聲笑道:“你讓大犬和麒麟怎麼想?”

    沉傾扇笑了笑道:“現在有個嚴肅的事和你商量一下。”

    “什麼事?”

    “我是留在這裏,還是回鋪子?”

    沉傾扇問,眼神里有些小期待。可方解沉思了一會兒後的回答讓她失望了,然後她幽怨的瞥了方解一眼。

    “還是回鋪子裏吧。”

    方解想了想説道:“反正我已經和先生説好,以後每日都回鋪子裏去住。都住在演武院裏,萬一有什麼事想走都走不了。你在外面,還容易脱身些。”

    “方解,你總是把事情按最壞的結果打算?”

    她忍不住問。

    方解點了點頭道:“我本就不是一個樂觀的人,現在一隻腳踩進渾水裏,想抽身哪是那般容易的。皇帝一句話把我推進來,我不能把你也拉進來。我已經告訴卓先生了,請他幫忙轉告小腰,她從西北迴來之後不要立刻進長安城,在外面找個地方住下。大犬和麒麟他們去了江南,我反倒放心一些。”

    他嘆了口氣道:“誰知道過陣子長安城裏是怎麼樣的風起雲湧,我不能因為別人的事讓咱們全軍覆沒,我在賭自己的前程,卻不能把你們的性命也牽扯進來。若是你我都住在演武院裏,想走都走不了。”

    沉傾扇微微皺眉道:“你連院子裏的人都信不過?”

    “除了自己人。”

    方解搖頭道:“我誰都信不過。”

    沉傾扇嗯了一聲道:“既然這樣,我就住在鋪子裏。但是你覺得,小腰會聽你的住在城外不回來?”

    方解一怔,然後搖頭:“她那個性子……”

    “方解……你是不是覺得怡親王的事很不好解決?還是説你已經發現了什麼,讓你不得不為以後打算?怡親王……真的敢有那個心思?”

    方解道:“現在我還看不清楚,不知道他到底是想爭權還是別的什麼東西。皇帝的智慧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我不覺得怡親王敢有那個心思就能成功。他的籌碼是什麼?拿什麼和擁有天下的皇帝爭?就因為我不知道他的籌碼,所以更加擔心。皇帝聰明,怡親王也不是白痴,如果沒有讓他有底氣的東西在,他憑什麼覺得自己可以?”

    沉傾扇道:“那咱們走好不好?不理會這些是非。”

    方解笑了笑道:“不好……有件事我必須要做。”

    “什麼事?”

    沉傾扇問。

    “樊固兩千百姓八百邊軍的血債,我必須討回來。我現在懷疑,李遠山屠城的目的和怡親王是不是有關聯,説不定就有怡親王在後面藏着。這也是為什麼我願意答應皇帝靠近怡親王的緣故,我不是一個好人,但對我好的人我都記得。兩千八百個鬼魂在我身後站着,等着我為他們把公道要回來。殺人者償命,欠債者還錢……我現在沒本事去殺李孝宗和李遠山,所以我必須往上爬。”

    方解長長的舒了口氣,這是他第一次和別人説出這番話,所以心裏覺着輕鬆了些。

    “我陪着你。”

    沉傾扇道:“雖然我沒有見過那些士兵那些鄉親,但既然你決定了我就陪着你。”

    方解拉着她的手,讓她在自己腿上坐下來:“當初來長安城的時候,心裏想着的就是安安穩穩活下去就好。有陣子我甚至想過,如果能不死,我這樣不能修行的廢柴就找個地方種地做農夫也好。到了長安城之後,所有的事都沒有按照我自己預想的那樣發展,我才知道自己有多弱小,即便我想去找個地方種地就能成行?不能,因為我現在連左右自己往哪個方向走的權利都沒有。”

    “那我就爭一下,最起碼把自己想幹嘛就幹嘛的權利爭回來。”

    他停頓了一下説道:“我總覺得怡親王之所以有底氣,和李遠山脱不了關係。可李遠山不過是一衞的大將軍,手下兵馬再精鋭又能怎麼樣?還有那個在樊固想要殺我的太監,他為什麼會對我這樣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動手?説起來,他以前可是御書房秉筆太監,怎麼會因為一個樊固邊軍小卒而親自出手,他和李遠山又是什麼關係?”

    “他死在樊固,李孝宗親自動手殺的。”

    方解皺眉:“那個太監隨行的人也都死了……一開始我自以為是的覺着,李遠山屠城是為了掩蓋李孝宗要殺我的事,是為了替李孝宗把污點抹除。可現在我才明白,我把自己看的太重了些。李遠山甚至連殺我的興趣都沒有,又怎麼會因為我而屠掉整座樊固城的百姓?我在想……他屠城,想要掩埋的真相,會不會是那個太監的死。”

    “正因為我牽扯其中,所以才會將所有事都考慮在自己身上,以為李孝宗是在針對我,李遠山也在針對我,我之所以沒死是因為運氣好,遇到了老闆娘遇到了紅袖招的瘸爺,越是到了後來我才越發的清楚,自己當時候在李遠山眼裏不過是一隻螻蟻而已,他又怎麼會因為我而大動干戈?”

    “想到這一點之後,我便想到了那個太監。”

    方解思索了一會兒繼續説道:“是什麼,讓李遠山不惜以屠城為代價,也要殺掉一個曾經權利很大的秉筆太監?要知道吳培勝是皇帝身邊最親近的宦官,他有時候甚至可以影響皇帝的思想。殺掉吳培勝,一旦事情暴露出來就是牽連整個家族的大罪,李遠山就不怕?這隻能説明……李遠山殺吳培勝,是因為有一件比殺掉秉筆太監的罪過還要大的罪過。”

    “比這樣的重罪還要大的罪過,能是什麼?”

    他問。

    沉傾扇沉默了一會兒後輕輕的吐出兩個字:“謀逆。”

    方解點了點頭道:“我後來想到,吳培勝是不是發現了什麼李遠山的秘密,以至於李遠山必須要殺他。而當時吳培勝為了掩飾自己知道了什麼秘密這件事,就故意和李遠山走的親近起來,甚至不惜放低身份親自跑來樊固殺我,他只是想麻痹李遠山而已。而我,在當時的身份真的微不足道,死了也就死了。但吳培勝應該沒想到他發現了什麼的事,李遠山已經知道了,於是在樊固佈下了殺局,那殺局本來就是針對吳培勝的,而不是我。”

    “吳培勝之所以沒有立刻逃走,是因為他不知道李遠山已經看破了他。又或是,他想找到更多的東西。”

    方解沉聲道:“這些事,不到長安城之後經歷那麼多陰謀詭計,我也不會想通。因為人總是會以自我為中心,以為一切事都是因為自己而發生的。實則不然,其實我當時根本就是個局外人。我現在想不通的是,李遠山到底想隱藏什麼?他隱藏的東西,是不是正是怡親王最大的籌碼?”

    “所以……必須要先成為怡親王的心腹才行啊。”

    他停頓了一下,語氣肅然的説道:“我現在甚至在想,皇帝之所以將這件事交給我辦,是不是因為他也在懷疑吳培勝的死不簡單,而我是樊固城唯一的活口,他知道我會願意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

    ……

    ……

    怡親王府

    樓船上

    怡親王看着水池子裏那些暢遊的錦鯉嘆了口氣道:“為了讓它們在隆冬時節也活的好好的,孤花了大價錢讓這池子的水保持着温度。它們也有自知之明,不敢游到池子外面去。連它們這些卑微的生靈都知道離開孤它們活不下去,有些人為什麼總以為自己能離得開孤?”

    秦六七知道他説的是誰,想了想回答道:“李遠山或許是因為覺着,王爺的後手在他手裏攥着,所以難免就會驕傲得意起來,以為王爺現在離不開他。”

    “這樣的人最可恥啊。”

    怡親王冷哼了一聲道:“貪得無厭……他們李家不過是隴右偏僻之地的望族而已,沒有孤,他們李家想要真正發跡起來談何容易?李遠山已經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自大的越來越讓人厭惡。”

    他將手裏的書信隨手拋進火爐子裏。

    “竟然敢用這種語氣和孤説話,他真的把自己當成大人物了。”

    秦六七猶豫了一下道:“要不要屬下派人去敲打敲打?”

    “不必。”

    怡親王擺了擺手道:“他不是以為孤離不開他嗎?那就讓他這樣覺着吧……越是這樣,他反而會越發的盡心,因為他會把所有事當成他自己的事來辦。”

    “屬下擔心,會不會失控?”

    秦六七問。

    怡親王笑了笑道:“西北又不是隻有他一個李遠山是孤的人,那個秘密他以為派重兵守着別人就搶不走,太幼稚了些。他飛鴿傳書説過陣子就會放開防線讓蒙元人殺回滿都旗,到時候陛下必然震怒,這件事只要做的巧妙些,楊開在西北就呆不下去了。可李遠山卻忘了,孤也可以藉此而除掉他。”

    “私通蒙元人,這隨時都是懸在他頭頂上的一柄刀子啊。”

    “還有……告訴李孝宗,繼續給孤盯緊了李遠山。”

    秦六七點了點頭道:“李孝宗的密信裏説,他懷疑李遠山好像是發現了什麼,這陣子一直在排擠他。”

    “孤最喜歡和年輕人打交道,從一開始孤就和演武院的新貴走的親近。上上屆的三甲,上屆的前五,孤都費盡心思的拉過來,這屆的方解,虞嘯,裴初行,謝扶搖,孤也都要拉過來,因為孤知道大隋的將來,靠的還是這些年輕人。孤當初本來覺着,李孝宗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小角色,現在李遠山既然越走越遠,孤倒是願意捧一捧李孝宗。”

    怡親王笑了笑道:“孤只是個沒實權的閒散王爺,所以孤與那些青年才俊來往,不過只是談些風花雪月罷了,所有人都這樣覺着。這是一件多美妙的事啊……沒有人會想到,皇帝為了征伐蒙元這個執念而準備了十年,孤為了這件事也準備了十幾年。”

    “王爺高瞻遠矚,別人自然不會明白。”

    秦六七垂首道。

    怡親王笑道:“現在孤又讓所有人都覺着,孤是真的想去西北搶兵權……可誰又猜得到,去不去西北對孤來説完全沒有什麼不同。若是陛下真的讓孤去了,反而繞了遠……孤喜歡長安城,所以哪兒都不去。”

    他轉身看了秦六七一眼道:“讓朝廷裏那些人再去吹吹風,建議孤去西北主持軍務的聲音再響亮一些。孤太瞭解孤那個四哥了……越是這樣,他越是不會讓孤去西北的。四哥以為他什麼都看的明白,其實他什麼都不明白!李遠山也以為自己什麼都明白了,其實他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棋子罷了,有了他,孤更安心些,沒有他……孤難道就什麼都不做?”

    秦六七低聲道:“二月初八,大吉,據説出兵的日子已經定了。”

    怡親王微笑道:“有一次大吉,就會有第二次,第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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