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章勝利在敵人的陰謀中到來
衝進隋軍大營的滿都旗騎兵亂了,無法保持理智。他們看到數不清的隋軍步兵從四面八方出現,黑色的甲冑在火把的照耀下泛出冷森森的光澤。黑壓壓湧過來的士兵將滿都旗騎兵嚴嚴實實的封堵在中軍,如同瞬間鑄造起一圈堅硬厚實的銅牆鐵壁。
上萬支投槍冰雹一樣落下,將滿都旗騎兵隊伍打的七零八落。只這一輪投槍,就將蒙元人砸去了十之二三。人的哀嚎聲,戰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組成了一曲哀歌。
就在隋軍出現的之後不久,一架一架的弩車出現在步兵隊列中。隨着指揮的隋軍將領一聲令下,戰鼓聲再次響起。吱呀呀的聲音傳了出來,那是弩車盤索絞動的聲響。緊跟着,數百支巨弩呼嘯而至,勢不可擋的撞進了馬隊中。
小腿粗系的巨弩輕易的連人帶馬釘死在地上,甚至可以接連穿死三四個人。精鋼為鋒,鐵片為羽,巨弩造出來的傷口哪怕不在要害也是致命的。被巨弩穿胸而過的蒙元騎兵,留下的血洞足有碗口那麼大。
骨骼的碎渣和稀爛的內臟被巨弩帶離了人體,一路飄灑。
一支巨弩狠狠的撞在蒙元士兵的左肩,這士兵的半邊身子立刻被卸了下去。血雨揮灑間,士兵向後重重的跌倒。去勢不減的巨弩釘進第二個士兵的前胸,將人從馬背上帶離,掛着一具屍體的巨弩又飛出去一段距離,最終穿透一匹戰馬的脖子後停了下來。那戰馬橫着倒了下去,馬背上的騎士被戰馬的屍體壓住了大腿無法抽身,巨大的疼痛和恐懼讓他不住的哀嚎求救。
“放箭,逼開他們!”
滿都特勒大聲的嘶吼着,沙啞的聲音裏透着驚懼。
滿都旗的騎兵開始反擊,用他們嫺熟的騎射攻擊圍過來的大隋步兵。他們的騎弓射速很快,且他們每一個人都射藝精湛。但,準備充分的隋軍步兵,靠着齊人高的巨盾和半人高的步兵盾組成的壁壘,阻擋住了大部分羽箭的攻擊。
黃楊木硬弓送出去的狼牙箭,還無法撕裂包裹着一層厚厚皮革的盾牌。蒙元人的反擊很猛烈,最前面幾排的隋軍步兵手裏的盾牌上很快就鋪滿了一層白羽。但這樣的攻擊無法撼動已經成型的戰陣,對隋軍步兵的傷害並不是很大。
“壓!”
站在旭郡王楊開身邊的大將軍李遠山揮舞了一下手裏的令旗,他身後的鼓手隨即擂動戰鼓。聞鼓聲,圍在四周的隋軍士兵開始整體前壓。厚重的隊伍如合攏的大山,朝着越來越混亂的滿都旗騎兵逼迫了過去。
“王爺想到的這辦法最是管用,對付騎兵來説沒有什麼比長兵器更有效果!”
大將軍於正東笑道。
楊開擺了擺手道:“哪裏是我想出來的,還不是咱們升帳商議的時候你們總結出來的?我已經派人回去,請陛下下旨,往各大工坊趕製長矛。對付騎兵,這東西能讓敵人膽寒!而且這長矛製作要比長槊簡單的多,一根木棍再加一個鐵槍頭就夠了。”
在他面前戰陣中,盾陣後面的士兵每個人手裏拿着的都不是他們慣用的長槊,而是比長槊還要長近乎一半的武器,足有四米!或許從本質上來説,這根本就不能算是兵器,只是一頭削尖了的木棍。雖然不夠鋒利,不夠堅韌,但這些長棍對於騎兵來説簡直就是剋星!
尤其是面對被圍困住失去速度優勢的騎兵來説,這長棍的作用更大。蒙元的騎兵號稱是世界上最快的隊伍,他們自詡為奔跑起來比風還要快。可正因為要保證速度,輕騎兵的甲冑往往都很單薄。只有將負重降低到最輕,戰馬的速度才能淋漓盡致的展現出來。在獲取了強大攻擊力和速度的同時,必然要拋棄堅固的防禦。
對付這些蒙元騎兵,只要一根長達四米的木棍就夠了。
盾陣不斷的往前擠壓,蒙元人試圖用狼牙箭逼着隋人停下來。但很顯然,雖然隋軍在向前的同時損失了不少士兵,但絕不會停下腳步。隋軍的弓箭手躲在盾陣後面還擊,大隋精工打造的步弓雖然射速比蒙元的騎弓要低,但力量更足。
三稜箭鏃能輕易撕開蒙元人身上的皮甲,甚至可以穿胸而過。
“快吹角求援!”
已經到了絕望邊緣的滿都特勒喊的嗓子幾乎發不出聲音,到了現在他只能將希望寄託於留在隨軍大營外面的那兩個千人隊。
幸好留下了滿都狼。
滿都特勒忍不住想到,如果不是因為怕滿都狼分去功勞而將他留在外面,只怕自己今天真的就要死在這裏了。到了現在,他雖然幾近絕望,但還是對滿都狼的兩個千人隊有信心。只要那兩千騎兵衝起來,就能幫自己將隋人那該死的戰陣撕開一個口子。人馬肯定是保不住了,但只要自己能衝出去還在乎那麼多做什麼?
求援的號角聲穿破了夜空,在隋人戰鼓聲的縫隙裏鑽了出去。奉命留在隋軍大營外面照顧後路的滿都狼聽到了這號角聲,但他卻沒有任何表示。與他一同留下的千夫長阿古達木看了將軍一眼,也沒有張嘴。
“將軍,是少旗主的求援號角聲!”
另一個千夫長古瀚催馬從遠處跑到滿都狼近前急切的説道:“咱們應該立刻衝進去接應少旗主!”
滿都狼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後道:“沒錯,我們應該儘快衝進去救援少旗主,你願意衝在最前面開路嗎?”
“我願意!”
古瀚大聲喊道。
“那麼這樣,咱們分兵兩路,你從左側衝進去,我從右側,就好像兩把刀子一樣插進隋人的大營,不管誰救了少旗主立刻吹響號角,同時撤出來好不好?”
滿都狼很客氣的説道。
古瀚心裏一愧,他想原來滿都狼之前沒有立刻下令是因為在考慮戰術。
“好!”
他大聲應了,然後催馬趕回他的那千人隊。
滿都狼看着古瀚離去的背影忽然笑了笑,然後對阿古達木吩咐道:“帶着人在隋軍外面兜圈子,不要靠近。從一開始我就不認為隋人是能這麼輕易擊敗的,只有白痴才會相信隋人在除夕會不設防。”
他笑的很燦爛,甚至有些得意。
而隋人的除夕如齋節一樣重要的話,是他信誓旦旦的稟告給滿都拉圖的。正因為這些天來他有意無意的勸導,滿都拉圖才會下決心夜襲隋軍大營。
“來人!回去告訴旗主,少旗主被困了,讓他立刻帶兵來救援,如果再遲的話説不定少旗主就危險了。”
滿都狼看了看隋軍大營,微笑着説道:“越快越好。”
……
……
盾陣將滿都旗的騎兵生存的區域擠壓的越來越小,巨盾手後面的弓箭手已經撤下,換做了手持長棍的士兵,他們只需站在巨盾後面,然後用長到有些不好控制的木棍將馬背上的蒙元人戳下來。
如果是廝殺,這麼長的木棍毫無用處。在戰場上,無法靈活運用的兵器反而會成為害死士兵的兇手。但這次不同,隋軍步兵們不需要用這木棍去展露武藝,他們只需機械的重複着往前刺這一個動作就夠了。
密密麻麻的長棍將蒙元的騎兵接連從馬背上戳下來,雖然長棍不足以一擊致命,但足夠讓蒙元人暫時失去戰鬥力。或許削尖了的木棍無法撕開蒙元人的皮甲,可讓他們落馬就足夠了。
對於蒙元人來説,離開了馬背的人根本不算戰士!
蒙元人可以活動的區域越來越小,衝進大營的一萬多名騎兵現在還能騎在馬背上的不足三成,他們能輕易的射中一隻奔跑的兔子,可以用最短的時間徒手馴服一匹野馬,他們的彎刀足夠鋒利,但他們對隋人的戰陣卻沒有一點辦法。在他們以往的認知中,廝殺都是來的乾脆直接的。縱馬衝鋒,刀刀見血。
可是現在,躲在巨盾後面的卑鄙的隋人根本不與他們硬碰硬的廝殺,而是靠着射程更遠的步弓,靠着犀利的弩車,靠着那該死的根本不能算作兵器的木棍佔盡了優勢。無力,徹底的無力感讓蒙元騎兵絕望。
滿都特勒紅着眼睛不停的張望,等待着援兵的到來。他能看到隋軍戰陣外面火光中揚起的塵煙,能聽到熟悉的呼哈喊聲。但援兵無法攻破隋人的戰陣,那兩個千人隊就好像被阻隔在一座大山後面似的,無能為力。
而事實上,滿都狼的千人隊只是在隋軍外面打轉而已。
隋軍就好像磨盤磨豆子一樣,緩慢但是徹底的將蒙元人一層層殺死。就在滿都特勒的人馬只剩下不足兩千人的時候,外面忽然想起了悶雷一般的轟鳴聲。那是成千上萬的戰馬踏地疾馳的聲音,連地面都為之顫抖。
“父親來了!”
滿都特勒忍不住興奮的高呼起來,揮舞着彎刀鼓舞士氣:“堅持住,偉大的滿都旗的旗主已經帶着援兵來了,咱們殺出去!”
沒錯,是滿都拉圖來了。當他聽説自己最疼愛的兒子被困的時候,哪裏還有什麼理智可言?他帶着滿都旗剩下的騎兵衝了過來,洪流一樣湧進了隋人的大營。
在一座高坡上,旭郡王楊開看着大隊的蒙元騎兵殺進來終於笑了起來:“實在沒想到,竟然能引出來一場決戰。本以為是射一鹿,卻想不到能射到一虎。”
“擊鼓,合圍!”
李遠山大聲下令,轟隆隆的戰鼓聲再次響了起來。數不清的隋軍從四面八方衝向大營,早就佈置在外圍的隋軍人馬戰車一樣碾向蒙元人。根據大內侍衞處探子和斥候的消息,旭郡王楊開等人確定滿都拉圖一定是準備夜襲。而最好的時機自然只能是除夕夜,所以早就將七十萬大軍在昨夜就分派了出去。大部分兵力就佈置在大營外圍,等待着對敵人的合圍。但楊開和李遠山他們都沒有想到,這次竟然能有這麼大的收穫。
看起來一直很謹慎的滿都拉圖,竟然瘋了一樣帶着全部人馬衝了過來。
這實在是個好消息,讓人驚喜。
滿都拉圖的臉上都是焦急,帶着三萬多騎兵湧進大營之後就直撲中軍。而就在這個時候,看到了滿都拉圖到來的滿都狼才命令士兵們衝擊隋軍軍陣。滿都拉圖用彎刀往前一指,騎兵們呼哈的呼喊着衝向隋人。
“旗主!”
滿都狼一臉愧疚的出現在滿都拉圖面前,他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汗悲傷的説道:“都怪我,沒能陪着少旗主一同殺進去。少旗主留下我照顧後路,我就該阻止他的!”
“現在不是説這些的時候。”
滿都拉圖怒道:“如果救不出來我的兒子,你自然也要陪葬!所以,你現在應該帶着人馬去衝殺而不是和我在這裏説這些!如果滿都特勒真的救不出來,我保證你的屍體會變成一灘爛泥!”
“是!我這就帶兵繼續進攻。”
滿都狼大聲的答應着,然後將手裏的火把遞給滿都拉圖的親兵。親兵下意識的接了過來,依然緊緊的護衞在滿都拉圖的身側。
滿都狼催馬離開,轉身的時候眼神里殺過一絲殺機。如果説之前他表現出來的愧疚還有一二分的真誠,那麼暴怒的滿都拉圖的話語則將他的愧疚徹底驅散。
在一座距離滿都拉圖只有三十幾步的營帳後面,躲在暗影裏的阿古達木看到了火把照亮了的滿都拉圖的臉。他冷冷的笑了笑,取出一支之前撿起來的隋人的破甲錐。沒有那支火把,他不能在黑暗中確定哪個是滿都拉圖。而沒有滿都狼上前説話,就不能讓滿都拉圖停下來。
火把,是滿都狼故意遞給那個親兵的。
阿古達木將破甲錐搭在騎弓上,深深的吸了口氣後猛的將弓弦拉滿。隨着嗡的一聲輕響,那破甲錐迅疾的飛了出去。三十幾步的距離,瞬息即至。阿古達木的射藝足夠好,這個距離不可能射偏。
所以,滿都旗的旗主大人滿都拉圖就這樣輕易簡單的死了。他的咽喉上插着的是隋人的破甲錐,沒有人懷疑這是一支隋人射來的冷箭。當然,也沒有人懷疑滿都狼遞給親兵火把的動機有問題。
“隋人的這種箭確實好用。”
阿古達木自語了一聲,隨即轉身逃離。
“旗主死了!”
震驚恐懼的呼喊響起,滿都旗的人馬徹底敗了。
連隋人都沒有預料到,會這麼輕鬆的打贏這場決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