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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鬱郁莽莽的荒原山林中。
凜冽的寒風不斷呼號,鵝毛大雪紛紛揚揚,舉目皆白。
夕陽雖還未完全落下,漫天雪幕中的山林卻已顯得十分昏暗。
一條本就不明顯的林間山路,蜿蜒曲折,在厚厚的雪層覆蓋下幾乎無法辨別,其延伸盡頭處卻亮着一絲火光,在冰天雪地中透出些許温暖氣息。
火光亮處,是這片方圓千里山林中唯一的一座山神廟。
由於人跡罕至,這處山神廟早已失了香火,廢棄多年,外院的門樓和院牆早已坍塌殆盡,僅剩一座頹圮的主殿,孤零零地立在原地。
大殿的殿門早已不知所蹤,門框處半搭着一張破舊的草蓆,草草掩住了殿外的風雪。
透過草蓆上的破洞,能夠看到空蕩蕩的大殿內,除了一些雜亂的枯草磚石,還有一道人影,正盤膝坐在當中。
那是一個身着青衣的高大青年,即使席地而坐,身形也顯得異常挺拔,但臉上偏偏毫無表情,木然之極,就如同他背後那尊破敗的泥塑神像一般,刻板,呆滯,缺乏生氣。
高大青年抱臂胸前,臂彎之間正躺着一個纖細瘦小的女童,正是那小狐妖柳樂兒。
“呃……”
就在這時,青年懷中突然傳來一陣低吟聲。
柳樂兒小小的腦袋朝青年手臂上拱了拱,本來深埋在他胸膛前的臉頰向外移了幾分,從他的手臂間露了出來。
那原本清麗可人的稚嫩小臉,此刻卻是滿面病態的通紅,明明還處在沉睡中,一雙秀眉卻緊緊蹙在一起,緊閉的眼簾下眼珠不住的左右滾動,似乎正在經歷極為可怕的夢境。
“不……不要……嗚嗚……”
伴隨着一陣夢中囈語,柳樂兒環抱着青年手臂的胳膊,下意識地收緊了幾分。
她的半隻小腿也不安分地從青年懷中踢了出來,身子不時扭動幾下,顯得很不安穩,方才偏移出來的小臉,此刻又重新埋回了青年的胸前。
原本正視前方的青年,似乎略有所感,低下頭朝懷中的女童望去,木然的眼神略微起了些許變化,似乎顯得有些疑惑,但更多的仍是茫然。
“石頭……哥哥……”
又是一陣模糊不清的夢話,從青年懷中嗡嗡響起,如蚊蠅之聲一般,微不可察。
不知是不是火光映照的緣故,高大青年此時的面目似乎變得柔和了幾分,原本空洞的眼神中也多出了幾分光亮。
他也不起身,坐在地上蹭挪着位置,用自己的半邊身子,將漏進來的寒風擋住,手臂微移了幾分,將女童探出的小腿圈回自己的懷中,稍稍摟緊了幾分。
女童身子在他懷中聳動着蹭了幾下,小腦袋又朝他胸膛裏拱了拱,動作慢慢停歇下來,呼吸也漸趨平穩。
殿外的天色早已經黑透,肆意天地間的風雪,也在不知不覺中逐漸小了幾分。
……
一座百丈青翠山峯的半山腰處,高逾三丈的洞口,一名身形高大的青年背對着洞口,矗然而立。
柳樂兒站在青年身後,一手拽着青年衣角,一手抱着他的大腿,略微探出半張小臉望向前方,小臉由於緊張,顯得有些發白。
但見兩人身前數丈處,一頭足有兩個成年人高的灰毛巨熊,後爪着地前肢抬起的立在那裏。
其頭上生着一根猶如白骨的猙獰獨角,一張前凸的血盆大口唇邊翻起,露出寒意森然的尖利白齒,呲牙低吼着,嘴角淌出一線腥臭微黏的涎水。
原本身形高大的青年在這巨熊面前,竟也顯得有如稚童一般瘦弱。
不過他臉上絲毫表情也無,只是雙目直勾勾地看着巨熊,漆黑的眸子如墨浸染,沒有多少光澤。
那巨熊盯着高大青年的面龐僵持了片刻,不知為何,臉上突然露出些許擬人的畏懼神情,猛地低吼一聲,向後退開兩步,轉身落下前肢,四足狂奔着逃離開去。
柳樂兒看到這一幕,先是神色一緩,鬆了一口氣,繼而有些不解地撓了撓頭,繞到高大青年身前,仰頭望向他。
她盯着青年木然的面龐半天,也沒能瞧出什麼異樣,不由露出些許失望之色。
“石頭哥哥,樂兒知道你不是普通人,但可惜不會説話,否則能夠和樂兒説些什麼就好了,唉……”柳樂兒小大人般的嘆了一口氣,牽着青年的大手,轉身走回山腰的洞穴。
青年沒有言語,低垂的目光卻落在了女童牽住自己的白皙小手上,身子隨着對方的拉扯,漸漸走入洞中。
……
一片不知名的遼闊草原上,正值草長鶯飛的盛春時節,青草新發的春芽已經抽出,整片草原都瀰漫着一種青草特有的清新香氣。
一個**歲年紀的女童,手裏拎着一簇結滿淡黃色小花的纖細藤條,騎在一個身形挺拔的高大青年肩頭,悠然前行。
與兩年前相比,青年沒有絲毫變化,身上依舊穿着那件青色衣衫,柳樂兒卻已經與之前大不相同了。
女童身形拔高不少,小臉上已褪去了幾分稚氣,眉眼間顯出些許尋常少女少有的柔媚,顯然也是個不可多得的美人胚子,日後傾城傾國也猶未可知。
只見她十指飛快攢動,編織着手中的黃花藤條,嘴裏還哼唱着一支語調輕快的小曲,聲音清脆動聽,如同黃鶯啼鳴。
“成了”
一曲未終,柳樂兒手上的動作就停了下來,一個花朵緊蹙的美麗花環已經成型。
她雙手捧着花環,轉着圈打量了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滿臉歡喜地將花環端端正正戴在了青年頭上。
花環大小正合適,花朵最為緊密的一處,就落在了青年額頭的正上方。
高大青年似有所覺,抬手輕輕碰了碰花環,又慢慢收回了手。
柳樂兒對高大青年的反應早已習以為常,低頭瞥見他脖頸處的那道綠色細繩,掩嘴一笑,惡作劇般地探手一抓,作勢就要將那細繩提起。
身下的青年卻似是本能反應一般,一把抓向胸前,握住了細繩那端繫着的墨綠色飾物,久久不肯鬆手。
“石頭哥哥小氣鬼,每次都這樣,我只是好奇想看看嘛……”柳樂兒腮幫子鼓了起來。
她嘴上雖然這般説,卻並未真的生氣,身下這石頭哥哥這兩年多來,從未與她言語,除了極少對外界有所反應,只有牽扯到這懷中飾物時,才會每次主動有所反應。
也正因如此,柳樂兒會時不時地以此來和青年戲耍。
……
時光如白駒過隙,匆匆又是數年。
一名身着白色衫裙的十三四歲模樣俏麗少女,黑髮及腰,雙手倒背,腳下藕色短靴踩着輕快的步子,走在一條黃沙鋪就的官道上。
在其身後,還跟着一名身形高大的青衣男子,神情木訥,步伐緩慢。
兩人走路速度一快一慢,步子卻一小一大,彼此之間倒也沒拉開太多距離。
走在前方的柳樂兒,遙遙望見官道盡頭有一座青蒼色的雄偉城池,城門口處可以看到許多來來往往的行人,小如麻雀。
她秀眉微蹙,停下了腳步。
“明……遠城……”柳樂兒眯着眼睛眺望了好一會兒,緩緩叫出口。
高大青年走到她的身旁,也停了下來,如她一般遠望那座雄城。
“看起來是座人族大城……”柳樂兒低聲呢喃着,神色猶疑。
這五年以來,為了治好高大青年痴症,二人也進入過一些人族城鎮,但像眼前這般規模大城卻從未靠近過。
“石頭哥哥,要是你完全好了,是不是就能幫樂兒報仇了?”柳樂兒仰頭看着青年低聲説道,卻不知是在問他,還是問自己。
青年聞言,似乎有了些反應,遠望的目光緩緩收了回來,看向女孩,但依舊沒有言語。
“我在説什麼胡話啊,就是算石頭哥哥再厲害,又怎麼可能打得過血刀會那麼多壞人?”柳樂兒像又想起什麼似的,神色黯然地垂下了頭,眼淚珠子卻不爭氣地“吧嗒吧嗒”的掉落而下,滲入了地面黃沙裏。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到頭頂一沉,一陣温暖的觸感傳來。
她略微抬起頭,就看到她的“石頭哥哥”正抬起一手輕撫着她的腦袋,眼神格外的柔和。
不知為何,柳樂兒這一刻感到無比安心,體內憑空多出一股難言的勇氣來,似乎有再大困難也不再畏懼了。
她一抬手背抹去了臉上的淚水,另一隻手抓起高大青年厚厚手掌,面帶堅定的朝着遠處城門方向大步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