遼闊荒地,渺無人煙。
一眼望去,這片蒼黃的土地上,除了雜草灌木,便是隨處可見的灰白色石頭,大小不一,形狀各異。
驕陽懸空,炙烤着大地,漫空都是黃色的粉塵,紛紛揚揚。
渾黃的天地間,一個瘦弱嬌小的身影漸漸清晰,奮力朝着前方疾跑。
這是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童,鵝黃羅衣上繡着朵朵淡粉梅花,一頭烏黑頭髮綰成了雙髻,一雙靈動大眼黑溜溜地,小巧瓊鼻下小嘴嫣紅,襯得整個面龐細緻清麗。
女童右手緊緊攥着一隻巴掌大小的撥浪鼓。
這撥浪鼓應該有些年月了,兩側鼓面有些泛黃,上面繪着幾條青蛇圖案,連着雙耳的兩枚彈丸上下翻動,不時落在鼓面上,發出幾聲輕響。
女童年紀不大,身形卻是頗為靈動,幾個起落,便出現在了一處齊人高的雜草叢前的空地上。
許是跑得急了,她雪白的額頭上已滿是汗珠,左頰上一條汗水流淌下來,直流入白嫩的脖頸中。
她伸出左手擦了擦,緊繃的圓圓臉蛋紅撲撲的,猶如熟透的蘋果,腳步卻沒有停下分毫。
“妖孽,哪裏跑!”
就在此時,後方遠處驀然傳來一聲男子厲喝。
女童聞言身子一顫,嚇得臉色“唰”的一下都白了,抓住撥浪鼓的右手抬起,奮力一轉,嘴唇翕動幾下。
鼓面頓時泛起一層淡淡青光,隨着彈丸落在鼓面上發出一聲輕響,一道青光從鼓面飛出,落在身前的一簇雜草之上。
雜草表面頓時泛起一層青光,但青光只是一閃即逝,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
女童右手接連轉動幾下,一道道青光隨着撥浪鼓的兩枚彈丸落下,從兩側鼓面一一飛出,落在周圍的雜草之上,泛起一陣此起彼伏的青光。
做完這一切後,女童臉色蒼白了幾分,但其顧不得休息,忙不迭的一頭鑽入前方的雜草叢中。
就在女童身形沒入雜草叢中沒多久,後方十餘丈外一陣塵土飛揚,一個身影疾馳而至,出現在了這片雜草叢前。
身影主人是一個四十多歲年紀的虯髯大漢,身材高大,單手提着一柄明晃晃的朴刀,看起來頗有幾分凶神惡煞之感。
其目光落在前方草叢前留下的纖小足印,身形一動,正欲提刀衝入。
結果就在此時,前方草叢一陣青光亂晃下,一下射出五六條青色長蛇出來,紛紛蛇口大張的朝虯髯大漢狠狠咬去。
虯髯大漢先是一怔,繼而左手飛快摸出一張符朝身上一拍,一層白色光罩浮現而出,同時右臂再一抖下,手中朴刀嗡嗡聲大響,衝前方一劈而出。
嗤啦!
一道數尺長寒光從朴刀中卷射而出,青光閃動下,當即便有三條青蛇被從中一刀兩截的被劈飛,接着“砰砰”兩聲,其餘兩條青蛇也被大漢身上的白色光罩彈了開來,並在大漢刀光一個翻卷下,同樣被砍成兩段。
這些青色長蛇一個照面便被虯髯大漢擊潰,並就此現出原形,竟是幾簇綠色雜草所化。
虯髯大漢哼了一聲,正要繼續衝入草叢,突然面色一動,將朴刀一收的站在了原地。
身後沙沙之聲傳來,兩個身影聯袂而至。
其中一個瘦瘦長長的青年道士,一身灰色長袍看起來有些破爛,手裏一把白馬尾拂塵,另一人卻是個短小精悍的馬臉男子,臉上有幾處淤青,頭髮看起來亂糟糟的。
“兩位道友沒什麼事吧?”虯髯大漢回頭看向二人,問道。
“這妖孽不愧妖狐之女,當真狡猾得緊,剛剛我和齊道友追的急了些,不小心着了道,沒什麼大礙的。倒是燕道友怎麼停在了這裏,那妖孽如今何在?”馬臉男子擺了擺手,有些疑惑的問道。
虯髯大漢沒有説話,朝眼前齊人高的雜草叢指了指,草叢前的纖小足印依舊清晰可見。
“那還等什麼?我等這便一鼓作氣,將之擒下吧。”馬臉男子見此,便要衝入草叢。
“此妖這般逃了一日一夜,怕是也快山窮水盡了,不過其擅使木屬性幻術,在這片草叢中可謂如魚得水,貿然追進去,怕是不妥。”齊姓道士眼睛微眯了一下,説道。
“難道就任其這般逃走?這妖孽小小年紀便如此狡詐,任其成年還不得遺禍蒼生。”馬臉男子略一遲疑,倒是停下了身形,不甘的説道。
“我等正道之士,除妖降魔自是義不容辭,這妖狐既被我等三人尋到,自不會再縱虎歸山。”虯髯大漢正氣凜然的説道。
“燕道友言下之意,看來已有所對策了?”齊姓道士眼珠一轉,問道。
“這片草叢面積不小,若是我等三人這般盲目追入,雖最終也能將此妖手到擒來,但恐怕還要花費不少功夫。聽説馮道友前不久購入了一張火雲符,而齊道友的引風術可謂爐火純青,兩相配合下,這片草叢自將蕩然無存,此妖也無所遁形了。”虯髯大漢緩緩的説道。
“火雲符……也不是不行。不過抓住這隻妖狐後,皮毛歸我,其他我什麼都不要,如何?”馬臉男子沉吟了一下後,道。
“不行,這妖狐必須活捉。”虯髯大漢搖了搖頭,乾脆的拒絕道。
“燕道友這是何意?我這火雲符可是初級中階,花了我不少身家。”馬臉男子面色一沉,聲音驀然一寒。
“馮道友稍安勿躁,若我沒猜錯話,燕道友應是血刀會外堂弟子,不久前會中可是下了任務,若能活捉此妖狐,不僅可成為內堂弟子,還能獲一枚叱血丹和一千靈石獎勵吧。”齊姓道士大有深意的望了虯髯大漢一眼,説道。
“沒想到齊道友消息靈通,對於我們血刀會之事倒是知道不少。明人不説暗話,兩位若能助我活捉這隻妖狐,所有靈石獎勵給兩位平分,如何?”虯髯大漢面不改色的衝二人上説道。
“燕道友這般説了,貧道自然沒有意見。”齊姓道士將手中拂塵往胳膊上隨意的一搭。
“既然如此,那就事不宜遲,動手吧。”馬臉男子説着,從懷中掏出一張符,有些肉疼的看了一眼後,往前方一拋,並唸唸有詞起來。
那符表面頓時泛起一層紅光,繼而爆裂開來,化為一團赤紅色烈焰,猶如一片火雲一般,朝下方雜草叢壓下。
呼!
下方齊人高的雜草叢在火雲觸及之下,立刻洶洶燃燒起來。
齊姓道士見此,口中一聲無量天尊後,驟然將手中拂塵朝外猛地一甩。
剎那間,“嗚嗚”聲大作,數股白濛濛狂風憑空浮現,並呈扇形的朝着前方擴散而開。
風助火勢,火借風力,如狂濤駭浪一般沿着雜草叢迅速蔓延開來,半空中黑煙滾滾,草灰橫飛。
虯髯大漢三人目光盯着前方的火海,眼也不眨一下。
“在那裏!”突然,齊姓道士一聲呵斥,身形已如箭矢般彈射而出,朝着前方某處疾掠而去,手中拂塵一抖,塵須表面泛起青光隱隱。
虯髯大漢和馬臉男子聞言,俱是精神一振,緊隨齊姓道士身後衝了出去。
只見前方二三十丈處,正被火海侵蝕的草叢中驀然竄出一個嬌小身影,赫然正是此前遁入草叢的那個女童。
只是此刻的她,身上鵝黃羅衣已多處破損,白皙臉蛋上更是被燻得烏黑一片。
她此前匿入這片面積頗廣的雜草叢,為了不發出聲響,小心翼翼的在其中改變着前進方向,聽到身後沒有聲響傳來,本以為可以鬆一口氣,沒想到對方竟用火燒來逼自己現身。
女童小臉緊繃,神色間滿是驚惶,二話不説的朝前方狂奔而去,有些慌不擇路的樣子,小口中不住咳嗽。
結果其尚未逃出多遠,只覺身後涼風習習,密密麻麻的青絲浮現而出,朝着其背後一卷而至。
幾乎是同時,女童頭頂處傳來“嗤嗤”聲響,一張丈許大小的漆黑大網,朝下方一罩而下。
女童眼露絕望之色,但緊接着,其目光落在了前方十餘丈外的一棵有些枯槁的小樹,眼睛微微一亮,狠狠一咬自己舌尖。
“抓住了!”
馬臉男子身形最慢,但看到前方被虯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聯手封住去路的女童後,頓時面露大喜之色。
只見大片青絲橫跨數丈的往前方一個倒卷,將女童捆的結結實實,同時上方漆黑大網也隨之罩落。
但就在此時,無法動彈的女童身影青光一閃的潰散開來,化為了一株枯槁小樹。
“木遁!”虯髯大漢和齊姓道士身形落下,望着眼前的變化,面色一沉。
“在那裏!”馬臉男子忙朝着前方不遠處一指。
只見原本那裏的一株枯槁小樹一個模糊下,化為了一個手持撥浪鼓的女童,回頭望了一眼後,便轉身朝前方奪路而去。
“追!”
或許是因為催動木遁的緣故,女童此刻臉上絲毫血色也無,腳步也變得虛浮起來,跑的跌跌撞撞,速度自是大減,與後面三人的距離飛快縮短。
“哎喲!”
女童驀的一聲驚呼,一個不慎的被足下一塊石頭絆倒,整個人往前飛撲出去,撞在了斜前方一塊足有丈許來高的灰白巨石上,並重重的跌落在地。
“繼續逃啊!”
虯髯大漢等三人見此,倒是放緩了腳步,成犄角之勢緩緩合圍上來,馬臉男子更是舔了舔舌頭,陰測測地説道。
三人聯手之下,追了此女差不多一日一夜,一路上還吃了對方不少暗虧,此刻心中自然有些怨憤難平,尤其是馬臉男子,更是為此搭入一張火雲符。
女童身子本就嬌小玲瓏,此刻在三人步步逼近下,整個人更是緊貼着身後巨石蜷縮成一團,但一雙眼睛中,此刻卻滿是怨恨神情。
看到女童臉上神情,三人自然毫不放在心中,反而馬臉男子往前一步跨出,抬起一隻手,陰沉説道:
“雖然不能殺你,但今日也要好好教訓你這妖孽一番!”
就在此時,出人意料的一幕發生了。
只聽“喀”的一聲!
女童緊靠的那塊丈許高巨石表面,竟一聲脆響的裂開無數細縫,不少小石子簌簌滾落而下,灑落在女童身上頭髮上,讓其身子一個激靈。
“咦”
馬臉男子見此,口中輕咦一聲,抬起的右手也懸在了半空沒有落下,虯髯大漢二人的注意力也暫時從女童身上移開,看向了其身後的巨石。
“喀啦”
在虯髯大漢三人目睹下,巨石表面的裂縫如蛛網般迅速擴散,不少石片從巨石上剝落,墜落在地。
“啊”
女童顯然也沒料到身後的巨石會出現此等異樣,嚇得一下閉上了眼睛,雙手抱着腦袋,一動也不敢動。
“轟”的一聲,巨石終於在一聲巨響中寸寸碎裂開來,大塊石頭四濺飛開,落在地上,掀起一片黃土飛揚。
虯髯大漢三人均被嚇了一跳,臉帶警色的稍後退了幾步,但雙目仍盯着巨石方向。
“這……這是什麼?”馬臉男子臉色一動,有些愕然的叫道。
透過漸漸落定的塵土,可以發現原本的巨石已是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一個身材異常高大的男子身影。
此人一身青色衣衫,頭髮和臉上蒙着一層灰濛濛的石灰,似乎此前便身處巨石中的樣子,依稀可辨其面容普通,皮膚微黑,雙目直勾勾的望着前方,看起來有些木然遲鈍,但整個人比虯髯大漢還要高上一個頭來。
這突如其來的一幕,讓女童和虯髯大漢三人全都目瞪口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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