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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珂北冷笑道:“説的好莫小川所犯擅闖禁地之罪,當廢除一身修為,逐出門牆萬峯族第,你可做好準備了?”
莫萬峯終於動容了,臉上透着濃濃的悲愴,悽慘道:“當年若非鬥晨大哥,萬峯早已身死在外。多活了這麼多年,如今這一條命能夠還給他的兒子,也就知足了”他深深的往上座跪拜而下,朗聲道:“希望祖老和六位太上長老能夠念在鬥晨大哥為家族貢獻極大,以及萬峯這些年來默默貢獻的份上,能夠成全”
他猛地磕下頭去,沒有使用絲毫元氣,“砰”的一聲震響,殿前的青崗岩石上立即崩碎開來,鮮血往四下流散,一股悲愴之意在大殿上蔓延。
眾人皆是動容,露出慈悲之色。
上座六名太上長老也是長眉皺起,露出思索的神情。唯獨中間王座上的祖老依然雙目微閉,虛影在光芒內不斷晃動。
莫珂北瞳孔中射出一道厲芒,喝道:“莫萬峯,刑堂之上族規最大你身為族中大長老,竟然以身觸法,想要於擾刑罰執行,本身就是犯規,當受嚴懲”他指着地上的莫小川,冷然喝道:“若因為他是莫鬥晨的兒子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寬恕,那這族規留着何用他父親為家族的貢獻我不否認,但已經寬恕過他二次,早已經抵消於淨了”
他這一下大喝,立即將殿內那股悲涼之意驅散,轉為凌厲的肅然之氣。
大家也都是默默點頭,十分贊同莫珂北的話。想要服人,就必須嚴懲莫小川不貸。
莫萬峯猛地抬起頭來,臉孔上佈滿鮮血,低聲嘶吼道:“莫珂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算盤這次抵小川之過的並非鬥晨哥的貢獻,而是我莫萬峯的一身修為”他猛地運氣雙掌之上,金色的九天帝氣倏然射出,就要往丹田之上拍去
莫萬峯想要來個先下手為強,將自己一身武帝修為廢去,博得幾位太上長老和眾人的同情,從而放過莫小川。
眾人都是大吃一驚,想不到莫萬峯竟然如此剛烈,對自己畢生修為説舍就舍,絲毫沒有眷戀之情。可見他對莫小川的維護之意,已經到了極點。
“萬峯叔叔,不要”
趴在地上原本奄奄一息的莫小川,在這時也不知從哪爆發出來的氣息,悽慘的大叫一聲。淚水夾雜這鮮血流進嘴裏,説不出是苦是澀,還是腥。早已傷的無法動彈的身體,竟然強行支撐了起來,五指如勾的嵌入青石地面,抓出指痕來。
坐在上首的六名太上長老皆是大驚,誰也料不到莫萬峯這般的於脆,想要出手已然來不及。
王座之上的祖老在這一刻猛地睜開了雙眼,那虛幻的身體似乎變得殷實了一些,一股奇異的力量在他身上浮現出來,雙目直視着莫萬峯的掌印。那即將拍在自己丹田之上的金色帝氣倏然間從手掌中溢出,化作青煙一般消散開來。
“啪”
只聽見淺淺的一下,莫萬峯的掌落而下,拍在丹田上,立即震出一大口鮮血來。只不過帝氣已散,並沒有將丹田擊碎,只是受了重傷。
“祖老”
眾人皆是一驚,急忙將目光望向王座上拿到虛幻身影。
莫珂北眼中掠過一絲失望之色,但祖老出手,就算是六名太上長老也不敢違逆,紛紛等候法旨。
祖老的目光落在莫小川身上,剛才一招之後,身影似乎變得更淡起來,聲音仿若從無盡遠的幽冥之處傳來,淡淡道:“這便是鬥晨的兒子嗎?”
“是的,祖老大人。他便是莫小川,鬥晨大哥唯一的親生兒子”
莫萬峯急忙拖着重傷的身體,跪在地上搶先説道:“鬥晨大哥隕落之後,小川一直是我撫養。萬峯管教不力,願一力承擔責罰”
祖老的聲音不帶任何情感,依然是幽幽淡淡,道:“鬥晨身具神體異像,天賦驚人,乃是我莫家數千年來最有希望衝擊那武道終極之人。想不到竟然過早的隕落了,這件事説起來我也有一定的責任。可是他的兒子……”祖老抬起眼皮,看了莫小川一眼,才嘆息道:“虎父犬子啊,十分平庸的天賦,八歲才修煉到三才境大武師,就連進入莫家精英閣的資格也沒有。萬峯,你為了如此犬子捨棄一生修為,當真愚昧。”
莫萬峯悲愴的堅定道:“稟祖老,當初若非鬥晨大哥救我一命,萬峯早就在那場大戰之中身死。小川我一直視如己出,子不教父之過,責任全在我,自然要為子受罰”
莫小川的十指已插入大地之中,哆嗦着單薄瘦小的身體,哭道:“萬峯叔叔,是我沒用,不關你的事。幾位太上長老和祖老大人,要罰就罰我,和萬峯叔叔無關。”
左上角一名太上長老突然冷冷道:“哼,若非萬峯三番五次的護着你,你早就觸犯族規被趕出牆門了,真是給你父親丟臉”
譏諷惡毒的話如同刀芒,割裂着一名八歲少年的心,莫小川痛苦的咬碎牙關,連呻吟都發不出來。
祖老嘆息了一聲,道:“這是最後一次了。此次之後,再有犯規,按律處置,無須再驚動我等。”
“謹遵法旨”
眾人皆是站起鞠躬,祖老的虛影再次閉上雙目,漸漸消失在王座之上。
莫萬峯強挺着受傷的身體,上前將莫小川扶了起來。莫萬峯身後跑出另外一名孩童,害怕的看着莫小川身上的血跡,攥緊拳頭道:“小川哥哥,以後我一定要成為大術鍊師,以後你再被別人打的話,我就可以幫你醫治了。”
莫小川低着頭,身上的傷雖重,卻不如心中那刀絞般的疼。
“華源,我們走。”
莫萬峯抱起莫小川,就朝着刑堂外離去。
身後傳來喧雜的議論聲,莫家之人紛紛離開。若非莫小川身份特殊,也不會召集全宗之人開會。
莫珂北臉上浮現出陰佞之色,看着莫萬峯離開的背影,久久不語。
等到眾人散盡,只剩下一名太上長老,正是先前發話之人,也是莫珂北之父莫屏西。他看着自己的兒子沉思不定,疑慮道:“你還在想什麼?”
莫珂北道:“父親,祖老對莫小川也未免太過溺愛了。竟然第三次放過了他,這種做法實在讓人難以心服啊”
莫屏西道:“這是祖老的決定,誰敢不服?你身為族長,按律辦事就好了。只要不是你擅動權謀,就沒有人説你的不是。”
莫珂北嘆道:“話雖如此,可這次是多好的機會啊。莫萬峯差點就自廢修為了,在那種危機之下,祖老竟然還能援手救下。祖老的修為到底到了怎樣一個程度?”
莫屏西臉上也浮現出忌憚之色來,在空曠的大殿上來回踱步,終於説道:“祖老的修為通天,你也不要去猜測了。即便莫萬峯修為還在,對你也沒有任何威脅。莫小川資質平庸,有負乃父當年之勇,他們這一脈數百年內再無翻身之日,你可以安穩的做好你這個族長了。不過我要告訴你的是,權謀富貴不過過眼雲煙,唯有武道才是我輩之人最終追求的終點。”
“是,孩兒謹遵父親教誨”
莫珂北謙虛的低下頭去,兩人也隨後消失在大殿之中。
是夜,莫家小院之內。
莫小川雙膝跪在鐵稜之上,那鐵稜上數百枚的鈎刺全部插入他稚嫩的膝蓋裏,一地是血。
莫萬峯面色冷漠地望着皓月長空,眸子中説不出的寂寥。
莫華源看着莫小川的雙腿,心都顫抖起來,抓着莫萬峯的腿,哀求道:“父親大人,小川哥哥已經受了如此重的傷,你就別再懲罰他了。”
莫萬峯一腳將自己兒子踢開,喝道:“滾回去再鬧連你一起跪”
莫華源哭着遠遠的哀求,不敢靠過來。
在月華下,莫小川疼的臉孔都扭曲了起來,依然強作堅強,擠出一個笑臉來,道:“華源,這裏沒你什麼事。跪鐵稜我又不是第一次了,跪的很舒服呢,也是一種修煉。”
莫萬峯聽得直搖頭,抬起頭凝視着無盡黑夜,喃喃自語道:“今日正是穀雨之時,如果沒算錯的話。那人應該會來了,為何還不見身影。”
莫小川眉頭早就痛苦地擰成了麻花,不解道:“萬峯叔叔,你説什麼?”
莫萬峯道:“當年你爹還在之時,曾與一人約定今年穀雨之時,皓月長空之下,相聚與黑鐵之城,現在時辰已經到了,可為何還不見人影?”
莫小川抬起手來,指着小院內一株巨大的桂樹上,道:“是不是那人?”
莫萬峯大吃一驚,猛然抬頭凝去,只見桂樹上影子閃動,一道白色身影在月華下穿梭,爽朗的大笑伴隨着詩聲而下。
“一縷英魂何處在,和聲不見故人來。曉風拂柳吹殘月,那年嵐雪入夢懷
白衣人影踩着如水的月華之光,凌空踏出。他渾然與四周的環境融為一體,好似黑夜中的月之仙者,款款而下。
他臉上卻是一抹落寞之色,長嘆道:“我今日剛知莫鬥晨已死,這趟黑鐵之城,想不到竟是白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