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輕抖,月色迷濛,金陵城內黑壓壓一片屋面之上,一條黑影兔起鶻落,朝東掠去,落在靠東門城下一座古舊的大宅高牆之下。
這高牆之中是一片疏於清理的院子,花樹零亂,荒草沒脛,在院子南角之上,新起了幾座土堆,似是新埋了幾具死人。
那黑影好似對地形十分熟悉,身形一縱,單腳在高牆之上輕輕一點,猶如一片落葉般,斜飛入院,毫無半點聲息地藏身在遍生苔青的假山石後。
那幢大宅之中暗黑闃靜,院中也毫無半絲兒動靜。
這時,月色從雲層中瀉落一層清淡的微光,夜行人從假山石後掠視了院中一眼,忽見一株奇檀樹下,靜靜地立有一高一矮的兩條影子,月色重又被雲層遮沒,兩條影子也倏忽不見。
正在此刻,夜行人聽到高牆之下忽傳來一聲低低的呼嘯,隨見一條藍影掠上高牆,慢慢地掃視着院內。
夜行人身子一縮,躲過了那人的視線,那人隨即轉身輕輕擊了兩掌,「嗖!嗖!」高牆外猛地躍上八個藍衣人,騰身間已縱落院中,便朝大宅中撲去。
就在這時,夜行人目光一瞥,猛然見到另一方向,三條人影其速似電,一掠十幾丈,隱入大宅之中。
夜行人心中暗想道:「聽説昔年武尊無名劍豪之後裔護着武林金鼎,隱居這齊王故宅之中,但無名劍豪一派劍風,三百年不見行道江湖,縱有後裔守護金鼎,怕也其功式微,不足與武林爭勝,今夜血魔幫藍匕壇大舉進犯,他們如何應付?」
他正這樣想着,驀見那奇檀樹下人影一晃,一絲淡淡的修長影子無聲無息的撲進了大宅之中。
夜行人這一發現,只在眨眼之前,那八九個藍匕壇的高手似未見着,仍一味踏着院中荒草向大宅疾進。
夜行人暗忖道:「看來這些人正是晦星高照,仍不自知。」
夜行人念動之間,忽然輕輕的低嘯之聲發自那奇檀樹下,八九個人聞聲止步,這時那些人距離夜行人僅三丈遠近,看得十分真切,只見他們都是中年人,臉上現出了緊張的神色,每人不由自主地從懷中抽出了一口藍汪汪的彎刀,顯然淬有毒藥。
每人的左手更緊緊扣着一柄藍鱗匕首。
夜行人也不敢大意,悄悄地取出兩柄寒光森森的利斧,握在手中。
那嘯聲漸漸提高,抑揚頓挫,顯含韻律規格,聽來令人覺得莊嚴肅穆,自有其崇高不可侵犯之尊。
夜行人也不期然臉色肅然,凝目朝那奇檀樹下望去,不禁神情一怔,只見一個十三四歲的玄衣童子莊嚴而靜穆的站在樹下,嘬口清嘯,左手劍訣隨着嘯聲緩緩揮動,右手慢慢向背後抬起。夜行人屏神斂氣,好像想起了何事,雙目盯住那童子的一舉一動。
驀地,「鐺!」的一聲,金劍出鞘,划起一道弧形金光。
夜行人驚喜交集,幾乎大叫出聲:「果然是百年前武尊無名劍豪的金龍神劍。」
八九個藍衣高手接着身形一分,每人佔了一個方位。那金光又緩緩劃出一道半弧,嘯聲逐漸轉烈。
陡地,古宅之中射出一條藍影暴喝道:「速退!」
但他話聲剛落,八九個藍衣人尚未來得及退走,驀然長嘯經天,那嘯聲至少聲傳數里,接着金光暴閃,激射向八九人站立之處,猶如一條怒龍,伸卷之間,金光耀目。
八九個彎刀一擺,頓時間也藍芒閃射,將全身護住。
假山石後夜行人再向那奇檀樹下望去,已無童子蹤影。
從古宅中射出的那條藍影,一聲斷喝,藍芒之中裹着一條人影,追擊那如怒龍橫江的耀目金光,這時假山石後的夜行人也已看清,金光之中正有一個稚齡童子,只見他滿臉莊嚴之色,但卻從容不迫,運劍將九個藍匕壇高手緊緊罩住。
九個藍匕壇高手將手中彎刀舞得風雨不透,但在夜行人眼中卻仍能看出有若干破綻之處。
正在夜行人凝目而視之際,古宅驀地傳出一聲淒厲的慘叫之聲,那稚齡童子頓時長嘯一聲,金光暴壯,夜行人再也看不清童子的身形,接着兩聲慘叫過處,血光立現,後到的那藍衣人厲叫道:「無名劍豪嫡傳金龍九式神劍,非咱們能敵,速退!」
藍影一閃,那人當先一掠十餘丈,兩個起落已站在高牆之上。
可是他這一走,原來九人只剩下七人的藍匕壇高手,更形勢弱。
那童子一直未曾開口,這時開口道:「齊王故宅已被我父子列為禁地,豈容你們這些魔崽子覬覦?」
他身形一晃,帶起一蓬耀目金光,又是一聲慘叫,藍匕壇高手又少了一人。
稚齡童子接着道:「昨夜來了你們這樣的四人,哼!他們沒有活着離去,殺他們輕而易舉,掩埋他們的屍身,可把我累了一身大汗!今夜!哼」
金光一擺,倏忽而斂,那童子立在荒草之中,草深沒了他腰際,他一揮手喝道:「放你們走吧!明夜要再來,哼哼!拚着掩埋你們到天亮,我也要把你們殺光!」
六個藍衣中年漢子一聲低嘯,急竄出去!
稚齡童子緩緩將金劍入鞘,喃喃道:「要是將武林金鼎早些尋獲,也不致有這些魔崽子來煩人了!」説着他朝那古宅望了望,叫道:「爹」
底下尚未叫出口,黑影一晃,一個修長背插金劍之人,一手提了個藍衣死屍已到了他身旁,説道:「元兒,今夜你又有事可做了!」
元兒怨聲道:「爹,你説明夜他們還來不來呢?要是每夜這樣的累人掩埋,我可想回家了,數月來我們住在這荒宅之中,娘要知道,早不叫我們再住下去了!」
修長中年人半責半訓道:「元兒!你懂得什麼?武林金鼎,關係武林禍福存亡,百年前你祖爺離家,曾在這齊王府中作客三月,以後便失蹤不見,當時齊王侯望正官居極品,聲勢烜赫,王府中豢養的武士如雲,事情非常顯然,你祖爺、爺爺必是在這齊王府中被害,被害之因,十九是齊王侯望謀奪江山,想借助武林之力,你祖爺手上的武林金鼎,自然是他屬意之物,不想齊王事敗株連九族,那武林金鼎也隨他絕跡江湖了!」
元兒想了想,問道:「爹!事隔百年,那武林金鼎必定就會在此王府故宅之中?而且我們家為何百年之後才到此追尋金鼎?」
修長中年人一聲長嘆,道:「元兒!我們到此已是家中第三第四代追查金鼎下落之人了!原因是傳聞齊王在被誅之前埋藏了大批寶物,只不知埋在何處,想來那武林金鼎定被一齊埋藏,故此只要找到齊王埋藏寶物之處,也是武林金鼎物歸原主之時,想不到血魔幫的魔崽子竟尋到此處來了!」
元兒忽然笑道:「爹!聽你的口氣,好似對那血魔幫的魔崽子很是憂慮,以昨夜和今夜來人功力看來,這班膿包來得再多,只怕是徒然送死而已,爹你有何可憂慮的?」
修長中年人道:「元兒那裏知道,這兩晚上的來人只是血魔幫三四流腳色,血魔幫三壇壇主及血魔幫主本人尚未現身,何況還有」
他説到此,有意無意之間朝古宅望了一眼,突然閉口不言。
元兒詫然問道:「還有什麼?爹!你怎地不説了?」
修長中年人忽然目中射出兩道奇光,低聲問道:「元兒!昨夜你曾聽到宅中有何動靜麼?」
元兒一愕,搖頭道:「沒有啊!」
「小孩貪睡,我老實告訴你,齊王府九井十八廳,佔地十畝,豈是我兩人能看守得住,此時宅中恐已早有人藏伏在內了。」
「爹,你何以見得?」
「昨夜我就曾聽極其輕微的腳步聲,若非有人,那來的腳步聲?但是等我查看時,卻又未見人影,你説奇怪不?」
元兒舌頭一伸,道:「古宅荒廢數十年,莫非有鬼?」
修長中年人斥道:「元兒休得亂説,趕快將那幾具屍體掩埋了,以後我們要加緊勘察,夜晚以後也要特別提高警覺。」
元兒拖了四具死屍到院中南角,挖了坑將屍體埋下,已額上見汗,回到修長中年人身邊,埋怨一陣,兩人便朝宅中走去。
那假山石後,驀地掠出了那夜行人,他衣裙帶風之聲,早被那修長中年人聽見,回手「嗆啷!」金劍出鞘金光一閃,已到夜行人面前。
夜行人嚇得臉色大變,寒光一抖,兩柄利斧一封,架過金劍,喝道:「且慢!在下武林六奇之一神斧開山高猛,有話相議。」
修長中年人可説來去如風,真不虧為武尊後裔,撤回金劍冷冷道:「原來是武林有數奇人神斧開山高兄,在下失禮了!但我劍豪一家,百年來未再涉足江湖,高兄有何見教?」
他語氣咄咄逼人,神斧開山貌相雖魁偉威猛,涵養卻是極高,先將利斧收了,滿面誠懇之色,説道:「此地非談話之所,可否一擾貴住處?」
修長中年人冷視了神斧開山一眼點點頭,回身就走。
神斧開山跟在他身後,元兒殿後,離開院子,從一側門走進古宅之中,左轉右彎,通過了兩處廂廳,才在一排五間廂房居中一間門外停了下來。
元兒首先一閃而入,房中隨即亮起燈火。
修長中年人讓進神斧開山就座。
神斧開山高猛這才長長的吁了口氣道:「在下特為武林金鼎而來!」
元兒一聽,唰地一聲,背上金劍已握在手中,怒問道:
「你也想意圖我家祖傳金鼎,那你就死了算了!」
神斧開山望了他一眼,只見元兒生來清奇秀逸,可惜眉目帶煞。神斧開山淡淡一笑,道:「我何德何能,豈敢對武林至尊之信物妄生貪念?倒是我擔心你父子人單勢孤,恐怕要維護金鼎,力有不逮!」
修長中年人一驚道:「高兄此話怎説?」
「説來很簡單,血魔幫勢在必得。」
元兒突然大笑,道:「憑那些膿包」
他底下的話未曾説完,修長中年人臉色倏變,一個倒縱,出了房門,再一掠身,跳上房面,接着猛然撲向西進宅中。
元兒卻站在神斧開山對面,單手握背上劍柄,動也未動,那神情好似神斧開山一有舉動,他便立下殺手。
但神斧開山只是望着他微微含笑。
片刻後,修長中年人重走進房來,滿面忿然之色。
元兒問道:「爹!是誰?可要我去巡視一下?」
修長中年人道:「不用,我都未見他的身影,你如何能見着他?」隨即他便以詢問的目光望着神斧開山。
神斧開山一笑問道:「兄台貴姓?」
「無名劍豪之後人,豈可有名。」
神斧開山啊了一聲,道:「那麼就以無名兄相稱如何?未知無名兄可知血魔幫主是誰?」
無名者搖頭道:「我只聽到血魔幫三壇壇主之名,幫主是誰,我真是未曾聽過。」
神斧開山神情一肅,喟然道:「我追蹤三年,前此不久方才知道,他就是五十年前為害江湖的天尊厲鬼之一。」
「啊!那他是萬極天尊還是厲鬼上人?」
「萬極天尊。」
劍豪後裔無名者也臉色一變,久久才喃喃道:「要是我家金龍劍訣最後兩招騰、翔兩劍未曾失傳,這至高的御劍之術在,諒我也不怕他,可惜」
他黯然片刻,目光一亮,隨即朗聲道:「武林金鼎,我家傳至寶,目前雖未尋獲,但我拚盡最後一滴血,也誓死維護,不落歹人之手,高兄,萬極天尊將於何時到來?」
神斧開山答道:「萬極天尊夫婦,駕鸞乘鷲,説到就到,無名兄應隨時戒備。」
説着他便站了起來,準備辭出,劍豪後裔無名者臉上掠過一陣欲言又止的神色,神斧開山何等老到,看在眼中也不説破,拱手道:「今夜能識武尊後裔,榮幸至極,在下寄居就近隆順客店,無名兄如有用我之處,只在這宅中高懸一白巾為號,在下頃刻便到。」
劍豪後裔對神斧開山疑心已棄,當時握着他的手,感激道:「高兄隆誼,我將永銘心脾!」
他沉吟一下,隨即雙目射出兩道奇光,凝視了神斧開山一刻,口音一轉,低聲認真道:「高兄明夜若便時,請來一趟,武林金鼎埋藏之處,我父子尋找數月,雖未尋獲,但此宅有處隱秘之地,極其可疑,到時我領你去瞧瞧!」
神斧開山面容也是一肅,道:「無名兄能如此信任在下,高某何幸如之!無名兄珍重,我去了!」
説着他掠身間已出廂房,躍上屋面,數起數落,已出了古宅高牆,誰知他尚未走出十步,三丈之內驀地響起一陣木魚之聲。
神斧開山吃了一驚,連退三步,忖道:「此人欺近我三丈之內,我猶然不覺,大是古怪!」
轉頭望去,只見一個白眉胖大的老和尚,趺坐牆下,閉目誦經。
神斧開山江湖閲歷何等老練,動念間驀地一掌劈去,大喝道:「老師父!你小看人了,我豈是可欺之人。」
他這一掌至少用了三成功力,強勁的掌風在那白眉老和尚身前拂掃而過,老和尚卻文風未動。
神斧開山大驚失色,知這老和尚大有來歷,不敢妄動,跨上兩步,長長一揖,道:「請問老師父佛號,小可神斧開山高猛有禮了!」
老和尚將木魚重重敲了兩下,口中唸唸有詞,道:「武林金鼎唯大能大德者居之,豈是人人可據為己有之物,你神斧開山雖有藉藉之名聲,卻是何德何能,竟敢覬覦金鼎!」
老和尚閉目趺坐,説起話來也像誦經一般。
神斧開山一怔道:「大師父何出此言?武林金鼎乃領袖武林至尊信物,高猛何人,豈敢有一絲覬覦之心?」
老和尚哼了一聲,又重重敲了兩記木魚,雙目就在這時突睜,兩道碧綠的目光閃射而出。
神斧開山猛地縱退一丈,大驚道:「大師父!你,你是少林碧眼神僧,難道你也想得到武林金鼎?」
碧眼神僧雙目開而複合,沉聲道:「你以為老僧不能?」
神斧開山心知他是少林寺碩果僅存的前輩高僧,且這碧眼神僧更與一般和尚大異其趣,他不但心性狹隘,且性情喜怒無常,動輒開戒殺人,偏是他武功過人,高不可測,神斧開山豈敢開罪,連忙道:「神僧佛法無邊,能出而領袖武林眾生,正是武林大幸!」
碧眼神僧又冷哼半聲,木魚第三次敲了兩記,道:「你既是如此説,便勿再過問金鼎之事,且隨智真智果去,暫養數月。」
神斧開山一聽此言,不禁大怒,道:「碧眼神僧,你這是什麼話?我尊你年高望重,故以禮相待,但我高猛豈是可任人劫持之人?」
誰知他話音方落,身後一聲冷笑,兩股急厲的鋭風突然襲至。
神斧開山身為武林六奇人物,豈是等閒可比,一晃身避過襲來指風,雙手一圈,兩柄寒光閃爍的利斧已握在手中。再一掠身,橫飄三丈,這才轉身,見是兩個五十開外年紀、鷹頭鼠目的瘦和尚。
兩個和尚身形一擺又欺身而至,神斧開山一聲虎吼,兩柄利斧幻起閃閃寒光罩向兩個和尚。和尚冷笑一聲,左右一分,從兩側攻至。
神斧開山暗想:「強敵當前,不宜久戰,還是速戰速決。」
他功貫雙臂,兩柄利斧舞得風雨不透,斧風虎虎,嘯空拂面生寒。
猛地,他抖起神威,大吼一聲,神斧划起一圈寒光,電掣般一斧劈到左側和尚胸前,和尚一仰身,想從斧底避過,誰知神斧開山單斧一沉,斧鋒直劈和尚胸膛。
這原是一剎那間事,正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神斧開山驀覺好似被人推了一掌,腳下一個踉蹌,利斧一閃,「嗤!」的劈進地下五寸。
右側那和尚一聲冷笑,「蓬!」地一掌,擊在他右肩之上,神斧開山肩上捱了一掌,痠痛難當,一條右臂像是脱了臼一般。
神斧開山憤怒至極,雙目一睜,煞光立現,左手利斧一陣打閃,一聲暴吼,撲向和尚,兩個和尚微微驚退,但神斧開山勢同拚命,猛撲猛劈勇不可擋!
兩個和尚雖具上乘身手,戰志被懾,漸鬥漸退。
碧眼神僧一直端坐牆下,神斧開山對他恨之切骨,看看這智真智果和尚步步退後,他神斧一抖,連攻三斧,突然單臂一揮,利斧猛地脱手而出,一道寒光直罩向碧眼神僧的胸前。
智真和尚大驚,道:「師祖小心!」
誰知他話音方落,胸前冷寒之光一閃,「哇!」的一聲驚魂奪魄慘叫,當時被神斧開山一斧劈開胸膛,當堂斃命!
神斧開山僅憑一條左臂,殺了智真和尚,神智一清,知道碧眼神僧動手,自己右臂受傷,恐難逃他的毒手。
他走念一動,腳下一點已飄出三丈,可是碧眼神僧忽然冷哼一聲,道:「你不用再走了!」
話落人現,神斧開山猛見他竟坐在自己身前,驚得臉色一變,斜裏一滑,橫出一丈,但是人影一閃,碧眼神僧仍然坐在他的前面。
至此他方知自己功力相差太遠,智真智果和尚與當今少林掌門智修禪師同輩,尚且稱碧眼神僧為師祖,他輩分之高可想而知。
神斧開山立存拚死之心,怒目圓睜,喝道:「碧眼神僧,你劃出道來,我高猛明知非敵,也要誓死與你一拚!」
碧眼神僧雙目開合之間,碧光閃射,望了智真和尚的屍體一眼,冷聲道:「智真被你開腸剖肚,老僧遠遠程坐,也被你一斧斬來,這是你自尋死路,你就接我一掌試試。」
説罷,他左掌一翻,神斧開山立知不妙,猛然倒縱開去,可是胸前仍被掌力掃中,血氣翻湧,腳下踉蹌,他強自定住身形,一看之下,碧眼神僧不知在何時也移近三丈,仍然與他相隔不遠。
右掌一翻,一股潛勁又已襲到,神斧開山再度倒縱,同時單斧一封,「蓬!」的一聲,又被震出了三丈,跌在齊王故宅高牆之下。
可是碧眼神僧轉瞬間一個趺坐的碩大身子,平飄三丈,剛要舉手揚出第三掌時,驀地,高牆之中如神龍般暴射出兩道金光,猛刺碧眼神僧。
碧眼神僧「啊!」的狂吼一聲,呼地一掌狂劈,人影一晃,剎那間便到了三十丈外,兩道金光被他的掌風一卷,重送回了高牆之內,可是眨眼又暴射而出,同時帶着兩聲長嘯,射向碧眼神僧。
碧眼神僧未待金光近身,一聲低哼,碩大的身軀一擺,激掠而去,轉瞬隱入夜色之中,遠遠傳來他兩記重重的木魚敲響之聲。
金光一斂現出了劍豪後裔父子。
智果和尚早已悄悄溜走了。
劍豪後裔父子見神斧開山正在靠牆運氣調息,就在他身前一站,手中緊握金劍,默然守候。
雞鳴三聲,神斧開山慢慢睜眼,站了起來,恢復精神向劍豪後裔父子一揖,道:「蒙無名兄救援,得在碧眼惡僧掌下逃生,在下至感銘心!但看來武林金鼎消息已泄漏江湖,覬覦此物之武林隱士異人,已不在少數,望無名兄從早尋獲,免落匪手,致貽害武林!在下去了,明晚再來!」説罷,他神情肅然,向前走去,消失在晨光微曦之中。
次夜三更時,神斧開山果然又到了齊王故宅,神態之間,精神煥發,顯然傷體已愈。
但劍豪後裔卻臉帶重憂,沉重的道:「齊王故宅,正如高兄所料,暗中勘察藏寶之人,恐已不在少數!」
神斧開山雙目凝視着劍豪後裔,問道:「無名兄又有何發現麼?」
劍豪後裔道:「這是元兒所發現,今晨元兒巡視故宅後進時,突在一處發現了一個玄色角衣微微一擺而沒,但卻不見人。午時,他更聽得人語之聲,高兄!你看這事應如何處理?」
神斧開山沉吟一下,道:「唯一方法,就是儘速找到藏寶之地,儘速離去!」
劍豪後裔低聲答道:「高兄説得對,這事也只有如此了,如果武林金鼎落入人手,我也不惜全力一拚了。事不宜遲,昨夜我與高兄所談之處,立刻便帶你去看看。」
神斧開山點點頭,三人便離開廂房,向後進走去,宅中陰暗淒涼,因久無人居住之故,到處蛛結塵積。
齊王故宅九井十八廳,每一井便是一進,每進兩廳及八間廂房,三人從第三進起行,到了第五進時,驀地發現一具死屍。
三人詫然止步,神斧開山與劍豪後裔無名者心中一動,元兒終究年少,又出口驚聲道:「啊!他們已鬥起來了,這怎麼可能?難道他們已發現藏寶之處。」
劍豪後裔聞言悟道:「元兒之話有道理,如他們不是有所發現,那幫人何致就動手搏鬥?」
神斧開山未置意見,步至死屍身邊,凝目視了半刻,突然道:「他是智果和尚,正是昨夜與碧眼神僧同時出現宅外之人。」
神斧開山察看他致死的傷處後,站了起來,臉上神情異常凝重,緩聲道:「他是被劍點透胸前三羶重穴而死。施的似是武當飲譽武林的三玄劍法。」
劍豪後裔啊了一聲,道:「宅中到了少林武當的高手,已無疑問。」
神斧開山將屍體拖過一旁,三人繼向前行。
劍豪後裔低聲道:「數月來我父子尋遍宅中每一角落,也挖掘過無數可疑之處,終無所獲,就在數日前突然挖着一塊青石石板,揭起一看,便顯出一個地下穴道,我與元兒曾下去一趟,誰知裏面竟然穴道縱橫,絕非短時所能勘察徹底,以後血魔幫徒眾便到來騷擾,所以一直未曾再下去過。」
神斧開山答道:「無名兄這一發現,已有八成兒是那裏了!」
劍豪後裔點頭道:「但願不再被別人發現就好了!」
這時三人已通過了第六進,劍豪後裔目光忽然左顧右盼,不時又朝後看看。三人走在一排廂房之前,他輕聲道:「高兄!那地方便是廂房最後一間。」
在那廂房門前,劍豪後裔猛然見房門虛掩,心中一驚,暗道:「敢是已有人進去了!」
神斧開山也看出不對,急一旋身,推門而入,可是忽又暴退而出,臉上現出一種恐怖之色。
劍豪後裔急問道:「高兄,何事?」
神斧開山半晌才平靜道:「死屍!無數的死屍!」
劍豪後裔身子一轉,便要跨了進去。
神斧開山喝止道:「且慢,當心暗算!」
劍豪後裔凝立一下,神智一定,緩緩地將背上金劍取下,低低的清嘯之聲,從劍豪後裔的口中柔柔發出。
三人同時轉身,緊握兵刃,朝那廂房之中跨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