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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七三八章 酒桌上的交鋒

    劉瑾在自己家中得知沈溪回京的消息。

    宮中勞累一天,劉瑾回到家後匆匆吃過晚飯,稍微洗漱一下便上牀休息,還沒等他落枕,房門便被人重重敲響,然後在他的厲聲喝斥下,僕人在門口説了一大通,驚得他幾乎從牀上滾下來,有一種天就要塌下來的感覺。

    隨即劉瑾匆匆穿戴好出了卧房,派人去叫孫聰和張文冕來見,而他稍微整理了一下衣着,等和兩個智囊稍微商議便去豹房會會沈溪。

    孫聰和張文冕聞訊趕來。

    張文冕直接出言勸説:“……沈尚書突然殺回京城,顯然早有準備,如此看來沈府那把火跟他逃不開關係,若他趁機對劉公公您發難,公公當明白,目前不可與此人硬拼,只需否認縱火案跟公公有關便可。”

    孫聰皺眉:“聽炎光話中之意,沈尚書故意在家中放火?”

    張文冕打量孫聰一眼,道:“不是沒有這種可能,公公應及早防備。”

    劉瑾一抬手:“行了,行了,爭來爭去有何意義?你們且説説,為何沈溪回京,你們居然一無所知,難道他是飛回來的?”

    “居庸關那邊,為何不提前派人通知?”

    劉瑾話音剛落,外面恰好有人進來通稟:“公公,之前您派去居庸關的兩位使者正在府門外求見,另外隆慶衞指揮使派人傳信,您……”

    “不見!都這個時候了,還有意思嗎?”劉瑾氣呼呼地喝斥起來。

    見劉瑾態度不善,傳報的人不敢再説話了。

    看看時間不早,劉瑾怕皇帝受沈溪蠱惑拿他開刀,不敢再耽擱下去,當即帶着不爽的心情摔門而去。

    路上劉瑾心裏直嘀咕:“我當你沈溪是條蟲,你這小子非把自己當成龍看待,那我就不再給你面子,稍後碰面便在陛下面前參劾,一次兩次陛下或許不信,但三人成虎,遲早陛下會知道你是個奸臣,將你疏遠!”

    等劉瑾趕到豹房,錢寧早就等候在門口,見劉瑾下了馬車連忙上前行禮問安。

    劉瑾一邊走一邊陰陽怪氣地道:“錢千户可真有本事,這會兒有什麼消息都不先通知咱家了,還想以後咱家多關照你?”

    錢寧沒有立即跪下來向劉瑾磕頭謝罪,解釋道:“公公請見諒,沈大人來得太過突然,小人是在侍奉陛下時得知消息,一直脱不開身。陛下讓小人出來安排宴席才有空傳訊,小人可是第一時間讓人去通知公公您了。”

    劉瑾將信將疑,喝問:“現在沈溪在何處?”

    錢寧為難地説:“正在豹房內‘牡丹別院’面聖,陛下設宴款待,酒菜已上,歌姬和舞姬都有準備,看來陛下想留沈大人在此歇宿。”

    劉瑾怒道:“那你留在此處作何?為什麼不進去聽聽沈溪對陛下説了什麼?這些事需要咱家對你提點嗎?”

    錢寧看到劉瑾好像瘋狗一樣,心裏有些不痛快,但此時他羽翼未豐,不敢跟劉瑾正面相鬥,於是小心翼翼地道:“劉公公提醒的是,小人記下來了,這就隨您進去旁聽……”

    説到這裏,錢寧冷汗直冒,感覺自己此番把劉瑾得罪慘了,琢磨如何進行補救。

    劉瑾全然不關心錢寧的想法,此時他一門心思見沈溪和朱厚照,快步疾行,飛快到了豹房內錢寧所説的“牡丹別院”門口。

    ……

    ……

    劉瑾原本以為沈溪在和皇帝單獨相處時會告他的狀,痛陳他種種不法行為,甚至把家中遭人縱火一事賴在他身上。

    一路火急火燎過來,連辯解的話都想好了,甚至準備反咬沈溪一口,對其履職三邊時消極避戰以及留滯居庸關不回京之事大做文章,再就是拿西北貪腐案做文章,把責任歸到沈溪身上。

    可當他進入“牡丹別院”,來到設宴那間房屋的門口時,才發現情況跟他想象的大不相同。

    此時朱厚照談笑風生,正在向沈溪敬酒,沈溪則面帶笑容跟朱厚照舉杯回敬,然後仰頭飲下,嘴裏似乎正聊着什麼有趣的話題,注意力並沒有放到屋子中央的舞蹈表演上。

    劉瑾氣喘吁吁,想邁步進房,卻發現不太合適,畢竟朱厚照沒有下詔傳見……他駐足不前,後面的錢寧更不敢有什麼動作。

    就在此時,房內傳來朱厚照的聲音:“劉公公,你怎麼這麼快就趕來了?朕剛剛才跟沈先生打賭,説你不可能在半個時辰內趕過來,未曾想,朕終歸棋差一招,要説對劉公公你瞭解,還是沈先生啊!”

    原本劉瑾正犯迷糊怎麼沈溪沒在皇帝面前告他的狀?聽到這話,內心的火氣一下子就騰起來了,顯然沈溪料定他會來,既如此,沈溪要告狀也會趁着他到來之前,而眼前君臣和睦的一幕就是有意偽裝出來的,似乎是在演一齣戲給他看。

    劉瑾怒從心頭起,但表面上卻不動聲色,走進屋內行禮:“老奴聽聞沈大人回朝,心中甚是掛念,特地過來相見,一敍別情。”

    沈溪臉上帶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劉瑾看到後一陣着惱。

    朱厚照則笑呵呵地説道:“原來果真如沈先生所言,你們倆交情不錯。沈先生之前説,劉公公你記掛當初在泉州和西南領兵時的舊情,聞訊後必然會前來,讓朕特地為你準備酒席,現在正好,你過來一起飲酒吧。”

    雖然朱厚照言語平和,但劉瑾卻沒有放鬆警惕,狠狠地瞪了沈溪一眼,已經把眼前的弱冠少年歸為自己最大的敵手。

    沈溪卻恍若未見,淡淡一笑。

    劉瑾在沈溪對面的席位坐下,目光直視前方:“沈大人文韜武略,上了戰場從來都料敵如神,能猜到老奴的心思不足為奇。沈大人,許久未見,老奴借花獻佛,敬你一杯!”

    沈溪拿起自己面前由宮女斟滿的酒杯,站起身來:“本官也一直想跟劉公公把酒言歡,但奈何之前在廣西時,劉公公走得太過急促,根本就來不及好好喝杯酒,今日就當是彌補當日遺憾。”

    “陛下,臣先跟劉公公飲下這一杯。”

    朱厚照顯得非常熱衷,道:“先生要跟劉公公飲酒,豈能缺了朕?朕要跟你們共飲……行了,沒事的人退下吧,今日朕做東,宴請沈先生和劉公公,你們都是朕身邊的股肱之臣,朕希望你們將來和睦相處,一起為大明悉心辦事,朕也就有更多的閒暇在這裏喝酒。”

    聽到這話,劉瑾不由看了沈溪一眼,如果是一個正直的文臣,此時就應該勸諫皇帝收斂,一切以國事為重。

    但沈溪卻好像接受了朱厚照的説法,拿起酒杯,跟劉瑾遙遙相敬後,一仰脖子,將一杯酒飲了下去。

    ……

    ……

    酒宴繼續。

    朱厚照很高興,此番跟沈溪久別重逢,沈溪為他講了一些在西北時的見聞,尤其是邊境之地民生疾苦,讓他感覺自己的思想境界得到昇華。

    朱厚照之所以會把朝政交給劉瑾,是知道劉瑾全依靠他才能上位,不管再怎麼擅權,只需他一紙令下便可輕易抹殺,所以還是能放心的。而沈溪卻是他最倚重的大臣,不管是見識和本事,都是他見過的人中最出色的一個,不説別的,僅僅只是那些令人目眩神迷的武俠小説,旁人便寫不出來。

    兩邊都是可信任之人,能力也都很強,使得朱厚照宴請時,顯得很慷慨,他自己酒量不行,卻一杯接着一杯敬酒。

    朱厚照坐在主人席位上,而沈溪和劉瑾分列客席,劉瑾到來後,沈溪話少多了,基本上是朱厚照問出問題後他才回答,相比而言反倒是劉瑾炫耀自己功勞的話更多些。

    酒過三巡,朱厚照望着沈溪,關切地問道:“沈先生這一路沒遇到什麼麻煩吧?聽説你在居庸關停留了些日子,不知是因為西北軍情有變,還是別的什麼事情?”

    沈溪看了劉瑾一眼。

    不用説,這些都是劉瑾平時在朱厚照面前非議他時所言,不遺餘力想讓他陷入萬劫不復之境。

    沈溪淡然道:“微臣留在居庸關,西北軍情有變只是一個方面,其實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勞陛下掛心了。”

    劉瑾早就想好諸多説辭反駁沈溪,以為他會找藉口,卻未料沈溪把話説得如此直白。儘管稍有不解,但劉瑾立即抓住機會出言攻訐:“沈大人,您得到陛下傳旨,回朝擔任兵部尚書,這可是最着緊的差事,您居然不慌不忙,恐怕有所不妥吧?您怎麼也要自罰三杯,向陛下認錯。”

    劉瑾話説得很是巧妙,沒有刻意聲討,只是讓沈溪自罰三杯,顯得不輕不重,但若沈溪認罰,那就意味着他承認犯錯,變相也就是沈溪承認違抗聖旨,可謂罪大惡極。

    朱厚照沒有理會劉瑾的挑撥,看着沈溪問道:“沈先生,到底什麼事,需要在居庸關多停留呢?朕不太明白!”

    沈溪淡然道:“回陛下,一些事,臣不適合對陛下説及,陛下只需相信臣並無對朝廷不忠之心便可。至於劉公公所説不妥,在臣看來並非如此。身為兵部尚書,更應該待在最危險的前線,回朝其實對邊關局勢無太大幫助……”

    劉瑾一愣,他想不到沈溪會如此跟朱厚照推搪。

    劉瑾正想如何反駁沈溪的話,朱厚照卻顯得很理解:“也是,當初劉尚書擔任兵部尚書時,便在西北兼任三邊總制,跟韃子交戰,最後取得勝利……其實兵部尚書更應該常駐宣府,朕也有將行在設在宣府的打算,沈先生如何看待?”

    沈溪點頭:“天子御國門,這想法不錯,宣府設行在,如此會加強邊關防護力度,將士也知道自己為之奮鬥的目的所在。故此,行在設宣府之事,臣認為可以在朝中一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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