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照將蕭敬從司禮監掌印太監位置上拉下來想法沒有實現,就算張太后同意,內閣那邊也通不過。
司禮監掌印太監乃是關乎大明興衰的職務,劉健和李東陽清楚他們之所以能得勢,靠的就是蕭敬的妥協和縱容,蕭敬這個職務可以説得到多重保險,哪怕朱厚照再不滿,一時間也拿蕭敬沒辦法。
如今朱厚照得到劉瑾支持,在朝堂上依然處處受制於人,非常生氣,跟張太后發了一通脾氣後,便拋下一切,出宮遊玩去了。
與此同時,沈溪正在江西九江府督導長江沿岸防汛工作。
京城那邊朱厚照不停地折騰,沈溪卻沒能跟朝廷中樞產生一絲一毫的糾葛,在他看來,這是好事,正好避開宦官與文官集團對抗的漩渦。
進入七月後,長江防汛進入尾聲。
這一年長江流域雖然下了幾場大雨,但沒有形成規模,江水始終在警戒線左右徘徊,沈溪趁機將長江中下游江岸以及洞庭湖、鄱陽湖湖岸等地段進行加固,保證未來很長時間內兩省都不會遭遇大面積水患。
……
……
七月二十四,沈溪在九江府城等到新任知府鄭昊履職,便準備動身返回武昌府。
當晚,鄭昊安頓好家眷後,第一時間求見沈溪。
鄭昊是成化二十年進士,福建長樂人,跟沈溪是“同鄉”。
鄭昊如今已五十多歲,之前因父母病故而回家守制,如今再度出山擔任九江知府,在沈溪看來,是吏部尚書馬文升故意安排,以便輔佐他辦差。
沈溪跟鄭昊見過面,互相恭維一番,沒有請託送禮,沈溪當着鄭昊的面定下歸期,卻是七月二十六,也就是説沈溪在九江府再停留一日便會離開。
當天沈溪沒喝酒,回到官驛自己的房間內,雲柳和熙兒帶着北方的情報過來。
沈溪簡單洗過臉,便坐下傾聽雲柳彙報。
“……劉瑾回到京城後,得到陛下信任,除進入御馬監擔任監督太監外,還順利執掌三千營,在宮中地位急速擢升……內閣有意增加閣臣人選,但上奏後奏本留中,暫時沒了下文……有傳言陛下多次出宮遊玩,但不知去處,故要麼是陛下行事低調,要麼傳言失實……”
雲柳所提都是京城的最新情況,是沈溪特意安排去調查的。
身為一個封疆大吏,調查京師的情況原本不那麼合適,但沈溪也清楚地知道一件事,如果自己無法掌握京城的最新情況,是對自己和家庭的嚴重不負責任,他要做到掌控自己命運,就必須要審時度勢,根據時局變化做出應對。
沈溪聽得很仔細,其中很多情況都在他的預測範圍內,在他看來,劉瑾回到京城後,估摸要用一年左右的時間攫取權力,真正得勢要等他進入司禮監後。
雲柳突然道:“……大人,南寧府高集的案子,剛剛有了結果……”
“哦?”沈溪之前神色一直波瀾不驚,聽到這話,他眉頭一挑,忍不住看了雲柳一眼,問道,“朝廷如何判的?”
雲柳回答:“原本定的是誅三族……但在大人上疏為高集求情後,高家所有人遣返原籍,只是高寧氏……不知所蹤!”
“嗯!”
沈溪點頭,“高集的案子,到此為止吧,以後我不想再聽到關於高家案子的任何消息,高寧氏在官府户籍中已勾去,至於她是北上找尋家眷,將來躲起來過日子,又或者是去找什麼人幫她復仇,那是她自己的事,我對高家已算仁至義盡!”
“是!”雲柳恭敬行禮。
沈溪又道:“京城現如今是多事之秋,再派人打探,主要圍繞劉瑾和陛下出宮這兩件事,但切記不得驚擾聖駕。”
“陛下應該在城東東四牌樓附近晃盪,那邊花街柳巷眾多……”
“至於宮裏的情況,多關注宮內職司衙門人員調動,這些幾乎都是公開的訊息,調查清楚後以最快速度傳到我的案頭……”
“定個期限吧,事情發生,最遲半個月我必須知道,從江水沿岸到京城,快馬用不了半個月,況且我們還有飛鴿傳書等手段!”
“是,大人!”
雲柳對調查情報顯得很自信。
沈溪再道:“你們先回房休息,這兩天就要動身回武昌府……隨着汛期結束,今年應該沒什麼大事了,我在武昌府終於可以安安生生過幾天好日子,希望接下來幾年生活都不要有大的變動……”
雲柳看着沈溪,想提醒他很有可能會被皇帝調回京城,但想了想沒説出口。
“有什麼事麼?”
沈溪見雲柳神色不對,便知道她有想法。
雲柳道:“大人,如今官場都在風傳,説陛下可能徵調您回京,就連六部也有這方面的傳聞……大人難道不想回京一展抱負?”
沈溪搖搖頭:“雲柳,你記住了,京城從來都不是官員施展抱負的舞台,想當好官,最好是在地方,福澤一方……京城官場水太深,一個個勢力犬牙交錯,稍有不甚就可能萬劫不復。”
“我暫時沒有做部堂甚至閣臣的打算,以我的資歷在外多打拼幾年,這對我幫助最大……倒不是積攢資歷,而是沉澱別人對我的看法,直到世人不再認為我年輕氣盛,我的向上空間才不會被堵塞。否則,最好還是留在地方為宜!”
雲柳低下頭,她沒有評價沈溪這番説辭,但沈溪看得出來,她很希望自己能回京大展宏圖。
“回房休息吧!”
沈溪道,“隨着今年防汛工作結束,整個夏季湖廣和江西都風調雨順,今年秋收豐收已成定局,地面上會太平許久。不過今年多了新作物,需要抓緊時間育種和改良,我回到武昌府後或許會忙一段時間,之後藉助民間的力量,將新作物逐步推廣到北方,等過個幾年,大明百姓便不會餓肚子了!”
雲柳行禮:“是,大人,卑職這就去安排……”
……
……
京城,朱厚照嘗試撤換蕭敬不得後,便天天沉迷逸樂,似乎要用這種方式來麻痹自己。
劉瑾不敢再在朱厚照面前耍小聰明,他懂得把握分寸,雖然之前他提出的建議沒有迎來好結果,但畢竟讓他將三千營以及戴義統領的東廠掌握手中,如此一來他在皇宮中的話語權再次增添。
七月底,朱厚照大婚事項已準備得差不多了,遴選出來的淑女已悉數呈送張太后處,因為朱厚照對這件事不是很關心,所有事項皆由張太后定奪。
這天朱厚照出來玩樂,忽然覺得一陣膩味,嘆道:“劉管家,張賬房,本公子出宮多次了,每次都在這狹小的居所內,感覺很乏味。那鍾夫人警惕性太高,始終不肯赴約,好生無趣……你們覺得朕應該以何種方式玩樂,才能更盡興?”
劉瑾想説什麼,發現有外人在場,當即一擺手,讓人離開後才道:“公子,要不將人送進宮中,讓陛下在宮內……玩樂?”
“這主意不錯,但乾清宮就那麼大,若是把人送進宮中,怕是那些閣老、尚書知道後會説朕胡鬧,朕該將這些人安頓在何處?”朱厚照再問。
劉瑾笑道:“陛下,不是還有東宮麼?東宮如今已閒置下來,距離陛下您的太子出生……尚有時日,不妨先將宮外戲子和樂師、舞姬送到擷芳殿,陛下從此後免得勞頓,可以直接在宮中游玩……甚至可找人在宮中擺攤子,建立街市,陛下不出宮門便能感受到京城市井之風……”
朱厚照一聽眉開眼笑,鼓掌道:“這個主意好,劉公公,這件事就交給你去辦,有什麼需要儘管跟御用監的人説,讓內府那邊多調撥些銀兩,就説朕有需要!哦對了,宮裏一定要開幾家像樣的秦樓,裏面的姑娘姿色必須出眾,而且最好天天輪換,人你都從宮外找尋……”
朱厚照想到自己足不出宮便可以享樂,有種在自己家中做賊的感覺,頓時神清氣爽,看劉瑾也越發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