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這部勤王兵馬在搭建帳篷的同時,又在營地的北面和東面開始挖坑,而且是前後兩道同時施工。
李東陽端詳許久,回頭打量一眼……他在等謝遷回來,在李東陽看來,內閣中最懂軍事之人非謝遷莫屬,謝遷不在,他根本就不明白城外明軍在做什麼。
張懋更為直接,向眉飛色舞的朱厚照問道:“這是作何?”
朱厚照指點迷津:“這是在挖戰壕,防止韃靼人的騎兵突襲……嗨,跟你們説了也不懂,之前你們還一個勁兒説本宮見識淺薄,結果比我還不如!”
“你們以為沈先生的本事都是吹出來的嗎?他可是一場勝仗一場勝仗鑄就的,本宮深得他真傳,水平自然也不會低。嗯,看來今天韃子不敢再在西直門上做文章了,本宮現在就回宮去面見父皇,請父皇定奪出兵之事!”
之前朱厚照怎麼都不肯回宮,現在西直門戰事結束,他素來崇拜的沈溪也領兵回京師勤王了,朱厚照放下擔心,迫不及待地要回皇宮。
儘管李東陽心中有諸多不解,但還是趕緊追上太子,恪盡職守。
李東陽此時也在等宮中進一步指示,他不支持出兵城外,但勤王兵馬的驍勇善戰又是他親眼所見,所以此時他倒是有些糾結了。
到底是出兵好,還是不出兵?李東陽準備回去後看看弘治皇帝的意思,再通過內閣和兵部間進行商討,制定出最合理的方案。
……
……
皇宮中,謝遷直接從大明門過來,抵達幹清宮後在殿外等了足足一個多時辰,仍舊不見朱樘的面。
蕭敬每次出來都讓謝遷“再等等”,謝遷越等越心焦,生怕在自己過來請旨出兵的時候沈溪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但他又不想半途而廢。
在謝遷看來,即便希望再小,他也要為沈溪爭取到出城響應作戰的兵馬,而不是讓沈溪在城外孤軍奮戰。
謝遷心想:“如今我回城頭去,於事無補,沒有兵部調令,即便是太子也無權調兵。至於兵部那邊,一切都要內閣決斷,劉少傅必然不站在我這邊,還不如直接請示陛下,只要陛下知道沈溪小兒的本事,首肯出兵,京城戰局將因此而扭轉,沈溪小兒的安全也能得到保障。我不能放棄……”
之後謝遷又等了差不多一個時辰,依然沒把皇帝傳見的命令等來,倒是把太子等回來了。
但見朱厚照一路狂奔往幹清宮而來,謝遷看得有些驚訝,熊孩子跑步就跟一陣風似的,快得不可思議。
“太子的腿腳倒是不錯!”謝遷琢磨道。
朱厚照衝到謝遷面前,一把抱起謝遷的手臂,上來就是一陣哈哈大笑,弄得謝遷一頭霧水。
朱厚照眉飛色舞説道:“謝先生,您可不知道,在您走後,沈先生帶兵跟韃子展開殊死大戰,殺得那叫一個天昏地暗……”
聽到這兒,謝遷的心立即懸了起來,他可不覺得沈溪在得不到城內兵馬響應的情況下,能跟幾倍於己的韃靼兵馬糾纏,那畢竟是韃靼汗部的精鋭,就算太子臉上滿是歡喜的表情,也不能打消他的疑慮,因為鬼才知道是不是熊孩子神經病發作。
在謝遷眼中,太子喜怒無常,搞不懂他的小腦袋瓜裏究竟在想什麼。
但聽朱厚照繼續説道,“……韃子幾次衝擊沈先生的中軍,都無功而返,反倒是沈先生的步兵方陣了得,手下又有勐將,帶兵衝殺韃子中軍陣地,每次皆有斬獲,殺得韃子片甲不留,打了……很久,戰事才告結束,沈先生這會兒已經在城外紮營了!”
謝遷考慮了一下,才驚愕地問道:“什……什麼?紮營?”
朱厚照理所當然地道:“就是紮營啊,沈先生留在城外有什麼不對嗎?難道讓他率兵進城,將大好形勢送還給韃子?沈先生的選擇沒有錯,跟我之前一再強調京城外必須有兵馬唿應不謀而合!”
謝遷臉上滿是苦澀,他怎麼都沒想到,沈溪居然不顧自身安危,選擇率軍留在城外駐紮。
謝遷暗忖:“從戰略角度來説,沈溪小兒在城外紮營沒什麼問題,但問題是你是我小孫女的夫婿,你小子死在城外沒關係,難道想讓我的寶貝孫女剛過門就當寡婦?她是老夫送給你的妾侍,就算你死了,我也沒法把人從你沈家要回來!”
想到這裏,謝遷分外生氣,之前是在跟劉健、李東陽等人置氣,這會兒又開始埋怨沈溪不理解老人家的苦衷。
朱厚照跟謝遷敍話完畢,沒看到蕭敬的人,二話不説直接衝進幹清宮,然後往後面的寢殿闖,一邊小跑一邊喊:“父皇,兒臣回來啦!”
因為聲音太大,直接把蕭敬從寢殿中嚇出來了。
蕭敬把正在嚷嚷的朱厚照拉到幹清宮門口,緊張地説道:“太子殿下,您這是作何,陛下……正在休息!”
謝遷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蕭敬“涮”了,感情自己之前在外面乾等,皇帝那邊或許連消息都不知道呢。
朱厚照可不像謝遷這麼惹氣吞聲,他剛見識一場酣暢淋漓深合他心意的大戰,而且自己還在城頭親手格殺一名韃子,正在興頭上,怎麼都不會放棄在自己老爹面前邀功的機會,他雄赳赳地挺起胸脯,大聲説道:“別阻攔本宮,本太子有重要事情跟父皇奏稟!”
“你不知道,西直門的戰事剛剛結束,我們的援軍終於到來,一番激戰後終於殺得韃子大敗而逃。現在援軍屯兵西直門外,若沒有城內兵馬響應,只能空守好局,本宮前來請父皇準允孩兒領兵出城!”
蕭敬基本沒聽清楚朱厚照在説什麼,只知道跟西直門戰事有關,他用哀求的口吻道:“小祖宗誒,您可悠着點,陛下的身子骨還沒好呢,您有什麼事就不能等陛下休息妥當再説?”
朱厚照怒不可遏:“現在我大明江山正遭遇外夷入侵,本宮乃皇儲,身為太子卻沒有權力調遣三軍,現在來奏請父皇出兵,你一個閹人在這裏裏吧嗦什麼?本宮現在命令你讓開!否則就讓人把你拖出殿門亂棍打死,你信不信?”
這話出口,蕭敬整個人都懵了。
蕭敬心想:“我一心為皇室,做什麼事都是以你們父子的利益優先,你居然説要把我亂棍打死?你有沒有良心啊?”
謝遷見現場氣氛劍拔弩張,大有一言不發就撕破臉皮的架勢,趕緊踏入幹清宮殿門,來到二人身前勸解道:“太子殿下切勿動怒,還是請蕭公公進去通稟一次,由陛下定奪見與不見!”
謝遷説完,也狠狠地瞪了蕭敬一眼,好似在説:“讓你把我丟在外面等了近兩個時辰,現在終於遇到剋星了吧?”
蕭敬耷拉着一張苦瓜臉,只能進去通稟朱樘,因為朱樘尚沉睡不起,即便他把人搖醒後説話也都小心翼翼。
外面的幹清宮大殿,朱厚照笑嘻嘻對謝遷道:“謝先生,多謝你啦,要不然蕭公公榆木腦袋,還不知道會如何敷衍本宮!説起來還是謝先生有本事,居然能跟沈先生結下姻親,嘖嘖!”
謝遷怎麼聽都覺得不對味,我跟沈溪小兒結親,明明是沈溪小兒高攀我,怎麼聽起來卻好像我是攀附那小子?
但不知為何,謝遷突然感覺自己腰板硬了許多,好像真的沾了沈溪的光一般。
朱厚照興沖沖探頭看着寢殿裏面,不多時,蕭敬出來了。
蕭敬為難地説道:“陛下的精神……依然不佳……太子彆着急,且聽咱家説完,陛下有恙在身,但聽聞太子和謝先生為西直門戰事而來,讓咱家出來傳見。您們進去時一定要擔待些,陛下的身子可受不得刺激啊!”(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