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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針鋒相對(第二更)

    謝遷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他以前對劉大夏沒多少成見,就算劉大夏上疏提議讓沈溪往東南平匪,他也選擇支持,在謝遷看來,沈溪從仕以來履歷還不夠豐富,到外面歷練一下除了可以增添資歷,還可以在地方培植勢力。

    但這次讓沈溪去西北履職,謝遷卻怎麼都不可能同意,因為這跟推自己孫女婿去死差不多。

    以前沈溪跟謝遷沒什麼關係,身為內閣大學士,他犯不着為沈溪跟劉大夏置氣,但現在,他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寶貝孫女當寡婦。

    明知道沈溪年輕沒有威信,從統兵大將到普通士兵都不會聽他的,韃靼人聽説他出徵,肯定要傾巢而動,以沈溪所部為主要進攻目標。

    沈溪少年得志,鋒芒畢露,有一點小小的過錯就會被人攻訐,就算戰死沙場,別人也不會肯定他的功績,而只會把他當做替罪羔羊。

    就算沈溪最後僥倖得勝,功勞卻會被邊疆那些公侯伯爵在身的勳貴給竊奪走,沈溪九死一生冒險,卻是為他人做嫁衣裳,這是謝遷無法接受的。

    劉大夏道:“於喬,你以前可説過,沈溪需要磨去稜角,眼下派他跟隨我往西北出任要職,不正是一次對他歷練的機會?”

    謝遷反詰:“若時雍你年少登朝堂,是願意留在京城做清貴的翰林,還是出征東南,或者往西北,日夜擔驚受怕?”

    一句話,便讓劉大夏無言以對。

    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當初劉大夏中進士,所想自然是留在京城做翰林,將來可入閣位極人臣,就好似謝遷這般……誰願意往東南或者西北風吹日曬,跟地頭蛇勾心鬥角?

    東南倒也罷了,地方上的文官、武將不過爾爾,但西北是什麼地方?人人都可説是豺狼虎豹,就連劉大夏以户部尚書身份領兵出征,三軍陷於危難,以朱暉為首的一羣勳貴都可見死不救。

    卻是沈溪主動請纓,才化解危難。但當時他前腳帶兵出城,後腳城門即關閉,其冷酷無情可見一斑。

    而在戰後,劉大夏卻不得不為了所謂的利益平衡,將主要功勞分給這些勳貴,轉眼間朱暉等人就從誤國的罪人,變成大明功臣,沈溪卻只是被賞賜一所宅院了事。

    謝遷跟劉大夏為沈溪去西北履職的問題鬧得僵持不下,馬文升皺了皺眉:“如此説來,還是請示陛下,由陛下來做決斷吧!”

    説到皇帝,謝遷越發生氣,他上門質問劉大夏為什麼讓沈溪去西北,正是因劉大夏未提前跟他商議就跟皇帝提出建議,皇帝還答應了,他得悉情況是通過皇帝之口。君無戲言,既然弘治皇帝已決定讓沈溪往西北,最後還主動向他下話,他不得不乖乖妥協,心裏宛若刺入一根刺般難受。

    劉大夏苦笑着搖頭,他知道此事無轉圜的餘地,調沈溪回京的公文已往廣東去了,謝遷發這些牢騷無太大作用。

    但經此一事,劉大夏意識到一個問題,謝遷很可能會死保沈溪不往西北任職,就算沈溪抵京,謝遷同樣有辦法把沈溪留在京城,哪怕是回詹事府做東宮講官。

    眼下東宮講官可是堪比六部侍郎的好差事!

    弘治皇帝卧牀不起,讓朝臣意識到改朝換代就在眼前。如今太子年方十三,想想弘治帝對他那些先生的器重,一個個不是六部尚書,便是首輔、次輔,做了朱厚照的先生,便意味着將來有機會位極人臣。

    但詹事府本就是非常難進的地方,一者是傳奉官,由皇帝親自委命,一者是翰林官,從翰林院中選拔,而翰林院本身就不好入,一屆會試三百進士,最後能成為庶吉士的不過十餘人。

    至於東宮講官,更是詹事府內才學卓著的佼佼者。

    楊廷和、靳貴、梁儲這些人,在朝廷中或許名不見經傳,但在翰林院一脈,絕對是人人仰望的大儒,而像倫文敍這樣曾經名動閩、粵的大儒,考中進士後也不過在翰林院**事,如今尚無機會入詹事府。

    而沈溪,老早已是東宮講官,而且內外兼修,入可以做東宮講官為太子講課,深得皇帝、皇后推崇,出則領兵與外夷交戰,平匪安民。雖然沈溪年歲不大,聲望不高,可就算是朱祐樘也不得不承認,這樣的良臣絕對是兒子未來的好幫手。

    謝遷直接將話挑明:“就算陛下下旨讓沈溪出征西北,老夫也絕對不會同意,他回到京城,仍舊為東宮講班,侍講東宮,若時雍你執迷不悟,休怪老夫翻臉無情!”

    謝遷比之劉大夏年輕十三歲,跟七十多的馬文升更是沒法比,但他卻拿出閣老的威儀,擺明態度。

    平日裏大家是朋友,可以不講朝中地位,可我謝遷雖然年輕,但論地位,就算不在你們之上,也絕對不在你們之下。

    我可是太子太保、禮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天子彌留之際,先召我到榻前敍話,並以我為顧命大臣,而你們兩位可無一人有此殊榮。

    劉大夏不由跟馬文升對視一眼。

    以前他們還沒感受到謝遷如此幫親不幫理,現在他們卻真真切切感受到了。謝遷為了力保他的孫女婿不出事,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如今更是拿官位來壓人?

    你壓誰不好,壓掌管官帽子和天下兵馬的吏部尚書及兵部尚書?

    就算你掛着禮部尚書的頭銜,可內閣大學士一向是虛職,識趣的稱呼你一聲閣老,不識相的稱呼一聲大學士或者謝大人,到底內閣大學士只是皇帝的秘書,手上並無多少實權,你是顧命大臣又如何?如今皇帝沒駕崩,你始終不及我們這些堂官,手上有權有勢,要人有人要財有財!

    馬文升擺了擺手:“於喬,你切勿着急,時雍不過是為國舉賢。”

    “舉賢?沈溪小兒有才,孰人不知熟人不曉,還用得着他舉薦?他這是怕自己在西北不能勝任領兵之事,便讓沈溪小兒替他擔責,你問問他,他就沒有絲毫私心?”

    謝遷很生氣,你劉大夏自己沒本事平韃靼,就讓我孫女婿去,你要麼就別接這差事,接了就自己上,害別人算什麼本事?

    劉大夏道:“我承認,的確是有私心!”

    馬文升板着臉:“時雍,這就是你的不是,別跟於喬置氣,他不過是一時氣話。”

    “於喬説的沒錯,的確是我向陛下舉薦沈溪,並獲得陛下的認可和贊同,但以沈溪小小年歲,出任延綏巡撫,總算未委屈他,於喬不否認吧?”劉大夏打量謝遷,問道。

    這一點謝遷自然無法反駁。

    沈溪如今不過十七歲,翰林一脈的官再清貴,手頭沒有實權,別人只是議論一下,不會有太大非議。

    可放到整個大明官場體系就不同了。

    沈溪小小年歲便成為三省督撫,就算掛的是正三品右副都御史而非右都御史官銜,別人也是議論不斷!

    這可是十七歲的封疆大吏,怎麼都該找個有威望和資歷的人去,如何輪也輪不到沈溪頭上。

    在舉薦沈溪這件事上,劉大夏已算頂着巨大的壓力,直到年前沈溪在東南平息匪寇中取得了一些成績,非議聲才減弱。

    現在讓沈溪到西北擔任延綏巡撫,等於是官位再升,基本要掛正二品的官銜,劉大夏如此舉薦,又頂着滿朝的壓力,這其實是劉大夏對沈溪能力的肯定,謝遷不能説劉大夏有功不賞。

    “未屈才,卻是送他去死。”謝遷厲聲道。

    劉大夏道:“韃靼內亂不止,如今正是出兵草原收復河套的絕佳機會,此戰若得勝,便可令西北邊患徹底根除,沈溪可名垂青史,這是於他有益還是有害?”

    謝遷怒視劉大夏,喝道:“你……!”

    顯然,劉大夏並未將謝遷説服,謝遷不贊同他那套“一切是為了沈溪好”的理論。劉大夏問道:“於喬,我便問你,哪裏不對?”

    “命都沒了,談何建功立業?”

    謝遷針鋒相對,“西北用兵,功在社稷不假,若成或可名垂青史,但名留青史的人不是他沈溪,而是你劉某人,還有保國公之流。”

    “若敗的話,則沈溪小兒要受盡世人唾罵,白白令一名自古以來絕無僅有的少年英才因此而隕落,你劉某人就不覺得羞慚?自己沒本事,卻要讓一個少年來替你擔責,老夫都替你臉紅!”

    劉大夏再次感覺無言以對。

    其實謝遷説的有一點非常正確,劉大夏正是因為對西北用兵沒自信,所以才一定要把沈溪拉在身邊,倒不是説有意要利用沈溪,但用沈溪這步棋,在他看來絕對是妙招。(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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