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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五五章 遠行計劃

    張苑被打,看似無跡可尋,但卻是他咎由自取,這也是他覺得自己獲得皇帝一家的信任,開始放肆的結果。

    這對他而言,卻是一種警醒,對他以後在朱厚照身邊做事,不無裨益。

    可對於朱厚照來説,打張苑那就完全是他“即興發揮”。

    朱厚照對張苑雖然厭煩,但還不至於到苦大仇深的地步,他要打張苑,一來是因為張苑嚇到了他,讓他覺得不忿;二來,也是更關鍵的原因是朱厚照想明白了,他要出宮,必須要先將時刻盯着他的張苑給打趴下,少一個隨時隨地留意他的人,否則他沒機會走出宮門。

    “讓你替我母后盯着我,這是你應得的下場,以後再來煩我,我還打你。哼哼!”朱厚照聽着外面張苑傳來的慘叫,振振有詞。

    朱厚照讓人把張苑打了,張苑此後幾天都躲在房間裏養傷,張皇后那邊對此沒有過問。

    在張皇后眼中,就算器重張苑,對這樣一個閹人也沒有基本的主僕之義,就算張苑被打死,張皇后也不會斥責兒子。

    在張皇后看來,宮女和太監本來就要為主子擔責和受過。

    朱厚照把準備寄給沈溪的信寫好,卻不知道該往何處送,只能盼靳貴早點兒進宮,除了從靳貴那裏借錢當盤纏,另一方面就是讓靳貴替他把信送出去,通知沈溪做好準備,他要前往廣州府。

    “不知道廣東在什麼地方?只要離開京城就好,路上一定很好玩,可以買一些好吃的,我要嚐遍天下美食,喝他個酩酊大醉,説不一定還有奇遇寫到武功絕學,就和書裏的段譽和虛竹和尚一樣……”

    朱厚照憧憬着南下路上的美好生活。

    理想很豐滿,現實卻很骨感,朱厚照等了五天,終於到靳貴輪值進講之日,然而這天來的不是靳貴,而是梁儲,朱厚照一問才知道,靳貴病了,這幾天正告病假,可能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來授課。

    “太子殿下,如今寒冬已過,到月中後,您就要去文華殿後廡日講。”梁儲提醒。

    朱厚照有些魂不守舍,喃喃説道:“怎麼會那麼湊巧呢?”

    梁儲莫名其妙:“太子,您説什麼?”

    “梁先生,您不是誆我的吧?靳先生上次來不是好端端的嗎,怎麼這一轉眼就生病了,他不會是躲着我吧?”

    朱厚照着急了。

    如今他已經不是兩三年前那般少不更事,現在他腦袋瓜已開竅,看出靳貴不來,那是有意在躲避,而非真的生病。

    梁儲正色道:“太子切勿如此,臣親自去拜訪過靳諭德,他如今有恙在身確切無疑。太子若對靳諭德的課有不解之處,儘管問臣便可。”

    如今東宮講班正面臨新老更替的問題。

    詹事府詹事吳寬如今年近七十,再加上弘治十二年的禮部會試鬻題案後,吳寬失去了朱祐樘的信任,使得吳寬地位急降,如今由翰林學士梁儲為東宮講官領班,關於太子的課業都是由梁儲安排,就連東宮講官靳貴生病,梁儲親自去探望也是他負責任的一種體現。

    朱厚照不耐煩地道:“我……沒什麼好問的了,梁先生,你帶銀子了嗎?”

    梁儲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他馬上想起一年多前朱厚照對他兜售皇家之物那事兒,這會兒不免有些尷尬,道:“殿下,匹夫以財為庸,您身為皇儲,將來為九五之尊,當以學識統御萬民,輕易不可言利。”

    朱厚照不滿地説道:“我只是問你帶沒帶銀子,你卻説我庸碌,我就不明白了,平日你不花銀子麼?你梁先生從小到大,不沾一文一毫,不食人間煙火不成?”

    梁儲被問得啞口無言。

    這世上不花錢的,似乎除了皇家也沒別人了,但皇家並非是一文錢不花,只是採辦和用度都有專人代勞。梁儲很少親自去買東西,但身上偶爾還是會帶一些銀子,以備不時之需。

    “太子所言甚是,微臣不過乃庸俗之人,但求太子將來可為清雅之士!”説這話,梁儲有些抬槓的意思。

    身為太子,你罵你先生是俗人,我承認,但你休想從我這裏得到銀子,因為我不會縱容你一個未來的天子身上有銀子這種俗物。

    朱厚照因為沒人可借銀子,心中悶悶不樂,只能坐下來聽梁儲講課。但為了表示他的不滿,他決定在梁儲的課上睡大覺……

    你梁先生不是説要培養本太子當清雅高潔之士嗎?我就不給你培養我的機會,我跟周公下棋去!

    對此,梁儲無計可施。

    天下間當先生的,無不帶着戒尺上課,隨時可以對學生加以懲罰,可梁儲眼前的學生是太子,別説是打,連罵也不成,而這熊孩子又喜歡調皮搗蛋,在課上睡覺已屬客氣,曠課、捉弄先生更是家常便飯。

    他皇帝老爹就算知道了,也只是對東宮講官苦口婆心地説希望他們能善加管教太子,説是管教,但卻只能教不能管,一管準出事。

    不能打罵,還想讓熊孩子學好,那就只有等熊孩子良心發現,但這可能嗎?

    ……

    ……

    朱厚照等了幾天,沒等來靳貴病癒的消息,有些忍不下去了。

    出於對出宮的極度渴望,熊孩子忍不住開始琢磨如何才能撈錢,可銀子這東西憑空變不出來,於是他打上了身邊一個“倒黴鬼”的主意,那就是剛被他派人揍了屁股尚未痊癒的張苑。

    “……張公公,你説你平日裏俸祿不少,本宮有急用,你能不能借幾兩銀子給本宮花花?”

    朱厚照這會兒有求於人,雖然他是張苑的主子,可張苑的銀子藏在哪兒他卻不知道,只能用商量的語氣跟張苑説話。

    張苑這幾天都只能趴着睡覺,又是春暖花開傷口容易發炎的季節,見到太子就好似見到災星一樣。

    張苑雖稱不上鐵公雞,但身為宦官唯一能信任的就只有銀子,當然不會把銀子交給剛使喚人打過他的太子。

    “殿下,您要銀子何用?奴婢每日只求有口飽飯吃,可如今身體有恙,行動不便,只能飽一頓餓一頓,哪裏來的銀子?”張苑一臉委屈無辜的模樣。

    朱厚照怒不可遏:“不給是吧,那好,我再叫人打你一頓,直接把你打死算了。主人需要用到銀子,你身為奴才竟敢隱瞞不報,分明是不忠不義不仁不孝,這等人渣留之何用?”

    對張苑,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方法半點兒作用都沒有,只有威嚇才能迫使張苑就範。

    張苑心知自己在太子眼裏連條狗都不如,要打死他實在太容易了……小命都沒了,要銀子何用?

    張苑趕緊從牀上掙扎着爬起來,跪地求饒:“殿下饒命,奴婢是有銀子,就藏在牀底下!”

    “早説啊,跟你廢話這麼久。”

    朱厚照直接鑽進牀下面,很快咳嗽着從下面鑽出來。

    張苑本身屬於伺候人的存在,可張苑自己不怎麼講衞生,以至於牀底下全都是發臭的衣物和鞋襪。

    朱厚照捏着鼻子又鑽進去一次,終於把張苑藏在牀下的一個錢袋子拿出來,令朱厚照失望的是,裏面只有一兩多碎銀,還有些銅板,不過朱厚照也不嫌棄,連錢袋一併揣進懷裏,道,“先謝你了,本宮回頭對你重重有賞。”

    張苑一臉苦澀,感情賞賜就是賞我被打?

    張苑正要問太子要銀子幹什麼?這會兒朱厚照連待在他房裏的興趣都沒有,蹦蹦跳跳出門去了。

    等人走遠了,張苑才意識到自己賠了屁股又折銀子,欲哭無淚,但心裏卻在暗暗慶幸:“好在我把銀子都藏好了,牀底下只有一點兒當做‘障眼法’使用的散碎銀子……我的俸祿得留給妻兒,讓他們用我賺來的錢過上好日子,卻不知侯爺是否有薄待吾妻?”

    朱厚照拿回去,大概算了一下,手頭上有一兩五錢多銀子,這點錢遠不足以讓他從京城去廣州府。

    但他沒個具體的概念,心想着説不定在路上還能找人要一些。只要本宮將身份亮出來,誰敢不給銀子?

    有了“啓動資金”,朱厚照終於準備上路,他這才把自己的詳細計劃告訴準備帶着一同上路的小擰子。

    小擰子聽完之後嚇得軟癱在地,小臉煞白煞白的。

    朱厚照罵道:“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子,就跟本宮去一趟廣東,又沒多遠,路上本宮多照顧你就是了。喂,你平日裏就沒有存點兒銀子嗎?”

    這會兒,朱厚照把“魔掌”對準了可憐的小擰子。

    別的小太監或許對於廣東有多遠沒概念,可小擰子曾跟隨沈溪和劉瑾去過泉州府,那一路就是山長水遠,差點讓他累死在路上,他知道廣東比泉州府更遠。

    小擰子道:“太子,奴有二兩銀子捨不得花,您只管拿去,只是奴不想隨您去廣東,太遠了……”

    小擰子是個實誠人,他不敢得罪太子,自己那點兒散碎銀子基本都被管事太監剋扣下來了,幾年下來也不過才積攢下二兩多銀子,這會兒他願意全部貢獻出來,以換得自己不跟太子遠行。

    朱厚照笑呵呵地説道:“二兩多銀子,加上我的一兩多,那差不多夠用了。銀子拿來吧,廣東你必須要去,我又不認路,路上咱倆正好做伴。嘿。”

    小擰子嚇得癱倒在地,半晌沒起來。

    朱厚照跟小擰子去太監的睡房裏把小擰子壓箱底的銀子給拿出來,回去之後,他詳細制定了出宮南下的計劃,也是沈溪教給他的,做事一定要有理有度,先要有計劃,但還要記住計劃沒有變化快。

    果然,變化比他想象中來的更快!

    第二天,張皇后氣呼呼駕臨東宮,將朱厚照藏在枕頭底下的三兩多銀子搜出來,然後讓人把東宮所有太監拉出去,排成一排痛打屁股。

    聽着那成排的慘叫聲,朱厚照暗自發怵:“不對啊,我什麼人都沒告訴,母后怎就知道了呢?不對,一定有內奸!”(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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