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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〇六章 老爺回府了(第四更)

    雖然謝家並未主動聲張要嫁孫女的事,但這天謝府門前人頭攢動,足有數百人圍觀,來謝府送賀禮的人並不比去沈府的少。

    謝家這天並未張燈掛彩,只是一大早便將府門打開,等候迎親隊伍的到來。

    沈溪此番雖為納妾,但行的卻是正統的三書六禮,畢竟謝恆奴是謝府的千金大小姐,並非普通小門小户人家的姑娘,要娶進門,要依足禮數,算是給足謝遷的面子。

    但因婚事準備倉促,在三書六禮的基礎上,一切從簡。

    所謂三書,即訂親的聘書、過大禮的禮書和迎親時的迎書。有此三書,方可到官府報籍,妾侍正式從孃家户籍,轉到夫家户籍下。

    在明朝,妻就是妻,妾就是妾。

    妻子是一家主母,而妾侍則是男主人的附庸,不過妻妾的子女都擁有祖產的分配權,只是嫡子的權力更大。

    當然,雖然《大明律》和《大明令》上規定妾侍子女同樣有財產分配權,但實際操作中,大部分是按照宗族禮法來執行,大多數家族並沒有予以妾侍及其子女的分配權,甚至在男主人死後,沒有子女的妾侍會被趕出家門,甚至被變賣。

    大明是法治之邦,但大多數時候都不是按照朝廷法度來行事,私刑遍地,潛規則無處不尋,很多時候連殺人放火都可以靠宗族禮法來解決,而並不需要通過官府。

    六禮,通常是指納采、問名、納吉、納徵、請期和親迎。

    四月初三這天,已進行到了最後一步,沈家迎親的同時,把迎書送上,婚事就此結成,謝恆奴成為沈家的一份子。

    “……聽説沒有,這次謝閣老家出嫁的長孫女,那可是閣老的心頭肉。謝小姐芳齡十五,生的那叫一個貌美如花。”

    “可不是,但迎親的這位來頭也不小,己未年的狀元郎,這才三年,就是正三品的大官。之前還給太子當講官,經常進宮面聖。”

    “就是三年前轟動京城的沈狀元?”

    “就是就是……這次謝閣老把孫女嫁過去是做妾,聽説沈狀元家裏已經有一妻一妾,兒子都有了。”

    “那謝閣老可真開明,孫女嫁過去,那不是吃苦受罪?沈家又不是什麼豪門望族,過去指不定還要做粗活累活呢……”

    謝府外面的議論很多很雜。

    大明百姓喜歡湊熱鬧是出了名的,謝閣老嫁孫女這麼大的場面,他們豈能不來湊上一嘴?把自己所知道的,跟別人進行交流,一個八卦就變成兩個,一個謠言就變成兩個謠言,然後大事小情迅速傳遍街坊四鄰,成為京城百姓茶餘飯後的談資。

    本來沈溪不用親自前來迎親,畢竟只是迎娶小妾,他這個新郎官只需要在家裏等着即可,但為了表示對謝家人的尊重,還有對謝恆奴的憐愛,他還是選擇了親自前往,而且第一次騎上高頭大馬。

    沈溪上戰場多次,可對於騎馬依然一竅不通。

    此番為了顯示他這個新郎官的英姿,不得不騎坐在由朱起牽着的、走得慢悠悠的馬背上,沈溪努力穩定自己的身體,雙腿夾得緊緊的,等走到半路腿都快麻木了。

    “死要面子活受罪,早知道坐馬車就好了……”

    沈溪提醒自己要放鬆,可被那麼多人瞧着和議論,説心裏不慌張那是騙人的,本來就不會騎馬,非要逞強。

    不過好在路途不長,終於到了謝府門前,沈溪從馬背上跳下來,需要朱起攙扶才能站穩。

    “老爺,您小心些。”

    朱起看起來是個淳樸的莊稼漢,但卻是山賊出身,眼力勁兒出奇地好。

    沈溪勉強站定,往謝府門前看去,謝遷不在,出來迎接他的是謝恆奴的二叔……他的學生謝丕。

    “先生,恭候多時了。”

    謝丕笑着迎了過來,向沈溪行禮。

    按照輩分來説,沈溪迎娶謝恆奴之後,跟謝恆奴是同輩,成為了謝丕的晚輩,但在“天地君親師”的排序中,沈溪跟謝丕並無直接的血緣關係,還是謝丕的“師”,這涉及到不敬的問題,謝丕在禮數上不敢有任何怠慢。

    “客氣了。”

    沈溪回了禮,問道,“閣老可在?”

    謝丕無奈搖頭:“家父這兩日忙於政務,並未回府。”

    沈溪心想,你謝大學士對家人何其刻薄,居然連孫女大婚也不出現,難道工作真的那麼重要?

    正説話間,謝府門口的鞭炮聲“噼噼啪啪”響起,妝扮一新的大門處,三姑六婆把一身紅妝、蒙着紅蓋頭穿着繡花鞋的謝恆奴背了出來。

    “恭喜恭喜,狀元郎!大登科後小登科!”

    很多人過來恭賀謝大學士嫁孫女,如今謝遷沒露面,他們就把恭賀的目標放在沈溪身上,過來自報家門恭賀新婚大喜的人連綿不絕。

    等沈溪好不容易從人堆裏擠出來,謝丕恭敬行禮:“先生,恭送回府。”

    沈溪道:“我三日後便要動身南下,兩日後送君兒回門。”

    “好。”

    謝丕知道沈溪説的是“三朝回門”的事。

    本來為人小妾沒那麼多講究,管你回不回門,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嫁給人家當小妾,連姓氏名字都隨了夫家,不敢做任何奢求,但沈溪到底是按照娶妻的標準來進行婚禮,娶妻該有的禮數一應俱全。

    謝恆奴進了小轎,媒婆把轎門上鎖,然後把鑰匙緊緊地攥在手中。這是媒婆討喜的一種方式,等到了夫家,不給足紅包喜錢,別想把鑰匙討到手。

    沈溪翻身上馬,一行人吹吹打打熱熱鬧鬧往沈府老宅方向而去。

    沈府老宅門前,同樣聚集大批街坊。

    這些街坊可都是與醫藥世家謝家一條心,對於沈溪這種“忘恩負義”、“喜新厭舊”的行為帶着幾分不恥。

    “……那謝家小姐,多好的大家閨秀,清清白白嫁進他沈家門,聽説那時沈狀元只是個秀才,現在當了狀元,不但早早納了妾,如今又納一個,若説是三四十歲家中香火不旺也就罷了,現在才幾歲,兒子都有了,還不知足?”

    “沈家把動靜鬧得這麼大,生怕別人不知道……其實迎娶的這位是閣老府上的千金小姐,別是狀元郎想巴結人家閣老吧?”有人帶着一點不忿説道。

    但畢竟沈溪平日裏的聲望不錯,立馬有人反駁:“你們誰聽説巴結閣老,有納閣老家孫女當小妾的?”

    “那可説不準,指不定閣老家的小姐是個殘花敗柳呢?”

    那些大娘大媽的嘴可不饒人,她們替謝韻兒不值,説話就顯得難聽,這也跟周氏最初聽説兒子要迎娶閣老家的孫女反應基本一致……

    人家堂堂閣老位高權重,要嫁的還是嫡長孫女,憑什麼給你當小妾?那不是不清白,就是有隱疾。

    有那對沈溪推崇備至的人想從另一方面詮釋沈溪納妾的正當性:“聽説這沈狀元的正妻,不僅年齡大許多,以前還許配過人家……”

    “許配怎麼着?又沒嫁過去,清清白白的……”

    “幹嘛,你是想打架嗎?”

    沈家這邊尚未如何,倒是前來觀禮的街坊四鄰先爭吵起來。

    大娘大嬸先是動嘴,後來吵得厲害都把丈夫、兒子拽上,隨即拉拉扯扯起來,沈家門前一片混亂。

    不過很快因為迎親的隊伍到來,騷動戛然而止。

    雖然嘴上非議沈溪納妾,不過該討喜還是要付諸行動,誰叫狀元郎如今高升正三品大員,財大氣粗,納妾又捨得花錢呢?

    周氏讓丫鬟出來撒銅錢,一次就灑出去四五貫錢,等於是用銅錢來“買路”,讓街坊把門口給讓出來。

    等轎子落地,鞭炮聲震天響起,接下來就是給轎伕、樂班、隨從賞錢,給媒婆謝禮,然後把鑰匙討要過來。

    沈溪下馬踢轎門,再讓媒婆把人揹着,一起進入沈府用來拜堂的前院正堂。

    在新娘子正式拜堂前,腳是不能沾地的,一直到夫妻對拜送入洞房,新娘子腳底下最好都要一塵不染,這也是這個時代婚禮的繁瑣規矩之一。

    進入老宅大門,謝韻兒和林黛並未出現,沈溪跟謝恆奴的洞房並不在老宅這邊,之後他要帶着謝恆奴回自己的家。等到了那邊,謝恆奴要給正妻謝韻兒敬茶。

    到了正堂,屋裏屋外擠滿了賓客。

    在拜天地的禮數中,以拜高堂最為繁瑣,除了要行禮磕頭,還要敬茶,父母長輩贈與紅封,最後是夫妻對拜。

    中間謝恆奴都老老實實,一句話不講,若不是沈溪熟悉謝恆奴的身形,真以為這是找了個丫鬟來代替。

    這事兒聽起來荒唐,但若是謝大學士真要反悔,確實能做得出來……你沈溪娶了個小妾回去,等掀開蓋頭才發現是找人假扮的,你有本事來跟老夫鬧啊,你敢嗎?

    禮成後,本來有“送入洞房”的環節,然後需要沈溪出來招待賓客。

    但沈溪畢竟“位高權重”,在婚宴中需要顧忌的地方不多,我行我素,別人也不敢對他如何。因此,沈溪只是出來給賓客敬了三杯酒,便以身體不適為由告退。

    賓客只當沈溪急着回去跟新納的小妾成其好事,笑鬧打趣一番,便在沈家前院以及外面的街道上飲酒吃宴。

    載着謝恆奴的轎子悄悄從後院出發,前往狀元府邸。

    本來小妾入沈家門,應該走後門,以示地位卑賤,可沈溪沒那麼多講究,照樣讓謝恆奴從府邸正門進院。

    到了正堂內,謝韻兒和林黛已經等得有些心焦,見到沈溪牽着大紅花球,跟謝恆奴一前一後進來,謝韻兒趕緊迎上前,笑道:“老爺回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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