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考核剛被一條紅槓給打發了,轉眼又給升官,沈溪一時間摸不清頭腦。
在蘇通等人“恭喜”的聲音中,沈溪下得樓來,上了馬車。
路上詳細問過,方知朱起並非打誑語,等到了家門口,果然前來恭賀他升官的吏部職司人員不少。
“沈諭德……哦不對,應該稱呼您一聲沈庶子,恭喜了,晉升為詹事府右春坊右庶子,官居正五品。朝廷將有敕封,您的夫人,還有老夫人,受敕為宜人,下官先在這裏説聲恭喜。”
吏部的人很會做事,沒有讓沈溪去吏部或者詹事府接受新差事,而是把升官的好消息直接送到沈府來,如此還能從沈溪這裏撈點兒賞錢。
沈溪把官牒和案牘拿過來,確信無誤之後,心裏依然在犯迷糊。
這次升官,來得太不尋常了。
翰林體系的官員升遷是最難的,之前吏部考核就算安全通過,也不太可能直接從從五品升遷到正五品,因為中間這跨度相當於別的官職升上好幾級。
而且,沈溪升上正五品右庶子,意味着原先的右庶子王華要騰位置,因為詹事府編制有限,左右中允、贊善是各二人,而左右庶子、諭德則各編制一人。
而王華才剛升右庶子不到兩年,跟沈溪升右諭德是同一時間,上面沒聽説哪位侍郎、少卿、少詹事要致仕,王華這官可不太好升。
至於説沈溪是因為《大明會典》成書而升官,可如今吏部、禮部和翰林院正在為請功的事跟弘治皇帝商議,之前朱佑樘直接把升官名冊給打了回去,要升遷的話,最大的可能也是在弘治十五年夏天甚至是入秋後,斷然不可能這麼早。
沈溪這官,升在一個不早不晚的時刻,前面吏部考核剛過,而《大明會典》尚未成書,這讓沈溪一頭霧水,只好先用賞銀把前來賀喜的吏部職司人員打發走,再去詹事府那邊問問是怎麼回事。
沈溪升官,對沈家來説是天大的好事。
沈溪十三歲當官,已是年輕有為的代表,如今才十六歲,卻已連升三級,而且是在以升官困難著稱的翰林院體系。
翰林院體系的官員升三級,等於各部以及寺司的官員升上五六級都不止,因為翰林官是皇帝的顧問,真正説起來,就連內閣也只是翰林院的下屬機構。皇帝最器重的就是翰林官,隨便一個五六品的翰林官,外調之後都是地方大員。
謝韻兒把鄰里前來賀喜的安頓好,回到正堂見沈溪,美滋滋先行了個萬福禮,道聲恭賀,然後才道:“相公,妾身這就去把爹孃請過來,把這好消息告訴他們。”
“先不急。”
沈溪道,“一會兒我跟你過去一趟。現在我得先去問問究竟是怎麼回事……奇了怪了,吏部考核明明將我否了,這會兒突然又給我升官,於理不合,別是個坑才好。”
謝韻兒抿嘴笑道:“瞧相公説的,升官是天大的好事,怎會是坑?不過相公還是往吏部和詹事府問問為好。”
沈溪收拾心情,先去了詹事府。
他要搞清楚,自己為什麼升官,還有哪些人跟他一起升官。
等到了詹事府,上下卻是一片茫然,對於沈溪升官的消息完全是後知後覺。
“沈諭德晉升為右庶子?哈……”靳貴第一個覺得不可思議,“這是否太過急切了些?並未聽聞詹事府內有大的人事調動啊。”
沈溪搖頭苦笑:“我也覺得奇怪……算了,還是去問過吳學士。”
沒辦法,沈溪只能去跟直屬上司,也就是詹事府詹事吳寬詢問。
詹事公房內,吳寬聽聞沈溪問及他升官的事情,點頭道:“這的確是吏部和詹事府共同保舉,以修撰《會典》之功績為名,拔擢沈翰林為右庶子,這其中兵部劉尚書也有保舉,沈翰林把心放回肚子就是。”
沈溪問道:“那敢問吳學士,原先的王庶子……作何安排?”
詹事府內不可能同時有兩個右庶子,既然他升了右庶子,那王華肯定有所調動。
這次連吳寬也搖頭:“不知。或許朝廷另有安排。”
見過吳寬,沈溪心頭的疑問依然沒被解開,剛回到公事房自己的辦公桌前坐下,靳貴便過來打探消息。沈溪無奈搖頭,把情況説明後,靳貴分析道:“或許只有一個解釋,沈庶子你即將外放……”
沈溪從吳寬的公房出來就想過這問題,確如靳貴所言,既然他在《大明會典》修成請功冊頒佈前先一步升官,肯定有原因。
既然詹事府容不下兩個右庶子,而王華又沒什麼過錯,還有兵部尚書劉大夏也過問了他升遷的事情,再有之前江櫟唯找他去説的那番話……種種跡象表明,這次升官,是為他外調地方做準備。
事情很好理解,既然沈溪在修《大明會典》時掛了纂修官之職,而他又即將外放,回頭到了地方,《大明會典》修成的功勞才會頒佈,他在地方受賞顯然不太合適,所以事急從權,先給他官升一級,然後在官升一級的基礎上外調。
至於外調後的官職雖然不甚清楚,但沈溪想來,跟兩廣和閩浙之地的盜匪倭寇橫行有關。
朝廷這是要派他前去平匪,至於是正差還是副職,要看後續安排。
以他如今的年歲和資歷,當副職的可能性較大,但官不會太小。
怎麼説都是正五品的翰林官,就算僅僅只是加三級外調,那也是從三品的大員,要找個能壓住他的,非要找侍郎、尚書級別的大員才行。
但他右庶子的官職,分明是外調之前臨時兼的差事,並非正職。
名譽右庶子!
……
……
沈溪升官第二天,兵部尚書劉大夏找他去兵部衙門敍話。不用猜,他也知道跟平匪之事有關。
這會兒沈溪仍舊掛的東宮講官銜,主差事是給太子上課,至於兵部的事情,他不太想理會,但這次外調,他心裏並不是很排斥,因為弘治末年京城官場冗繁複雜,與其總被外戚和老臣算計,還不如出去單幹,有什麼功勞都是自己的。
但就怕事與願違,最後給人做手下,那有了功勞也是歸正差所有。
“……沈溪,你如今升為右庶子,可喜可賀。”劉大夏上來便對沈溪升官表示恭喜,隨即話鋒一轉,“但你要戒驕戒躁,陛下對你期冀很大,另有重要差事委派。”
沈溪行禮問道:“是派下官前往兩廣和閩浙蕩平匪患?”
“確實如此,不過具體事宜,陛下會召見你,單獨跟你交待。你回去後務必精心準備如何平息倭寇和匪患的策問……”
沈溪面聖好幾次,但都不是單獨面聖,因為他尚無那資格。可這次聽劉大夏的意思,弘治皇帝要單獨召見他,除了詢問他關於平定盜匪倭寇事宜,還會面授機宜,方便他去地方後能有所作為。
這麼説來,那此番接受的差事,跟當初劉大夏去兩廣平盜匪差不多。
可他卻有些犯糊塗,劉大夏怎麼説也是三朝老臣,深得弘治皇帝器重,歷史上他可是身兼户部侍郎、右都御史等職,在朝中素有威望,這才受命辦差。可如今他在朝廷那些老頑固眼中只是個毛頭小子,官職不過剛升到正五品,就算到了地方,誰會服他?誰又會聽從他的調遣?
不過,現在官都給他升了,似乎劉大夏、馬文升等人已經跟弘治皇帝商量好,非派他去不可,至於皇帝為什麼會這麼信任他,是個迷,光是靠劉大夏和謝遷舉薦,説他有本事,皇帝斷然不可能把這麼重要的差事交給他辦理。
“好好準備,若有疑難,只管到兵部詢問便是。”劉大夏最後交待道。
沈溪帶着滿心疑惑回到家中,這會兒周氏已經在院子裏“發瘋”了,為了表示她兒子有出席,她把謝府老宅周圍的街坊都請到了沈溪的新狀元府,在前院以及門前的街道設宴,花費不菲。
沈溪很想提醒老孃,這會兒可不是跟着孫姨做生意把錢不當錢隨便亂花的年頭,您老現在開銷的每一文錢都是吃的老窖,用一分就少一分,不過想到為了讓老孃長臉,這點兒銀子就當打水漂了。
“相公,街坊都想見見您。”
謝韻兒臉上掛滿笑意,因為請過來的街坊,基本都是謝家的老街坊,她作為沈溪的妻子,顏面有光,如今她和周氏已是朝廷誥命的宜人,算是有品秩的女人,官品為虛銜,但在民間的地位卻是貨真價實。
沈溪道:“我尚有公事要辦。”
謝韻兒疑惑地問道:“相公升為右庶子,差事不仍是位列東宮講班,為太子授業嗎?”
“不一樣,你相公我……算了,現在事情尚未最後確定下來,回頭再説吧。”沈溪説完,讓謝韻兒出去招待賓客。
謝韻兒對沈溪有幾分痴纏:“相公,妾身準備寫封信回鄉,告知父母親人這好消息……相公可準允?”
“沒事沒事,寫吧。誥命的敕書應該下午或者明天就到,或者等敕書到了後再寫信也不遲……”
“可是妾身已經恨不能馬上把這好消息告訴父母親人了呢。”
謝韻兒多少有些虛榮心,自己嫁給沈溪,如今得到誥命的身份,以後她就是謝家地位最高之人,這可是佔了沈溪的光。
因為謝家是落罪之家,街坊四鄰瞧不起,眼下她有了誥命,謝家與有榮焉。
“那這封信我來幫你寫吧。”
沈溪笑道,“就當是為你爹孃,也就是我的岳父岳母爭一點臉面……有了這封信,汀州知府和長汀知縣都會照顧你家門,同時也可以讓泰山大人知曉,他們的女兒在京城日子過得很好。”
謝韻兒粉面含春地望了沈溪一眼,別具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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