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夏回朝後繼任兵部尚書,七卿在短短一年內進行兩次比較大的輪換,實屬罕見。
作為靖邊功臣,劉大夏回朝後地位明顯提升,受弘治皇帝器重的程度比之內閣大學士都不遑多讓,對於邊疆防備上的事情,皇帝經常召劉大夏到乾清宮議事,這在弘治朝極為罕見。
至於這場靖邊之戰的第二大功臣,卻是謝遷。
如今謝遷在內閣中的地位已明顯要高過李東陽一頭,直追劉健,只是論資排輩,他仍舊居於末位,但隨着誥敕之事交由謝遷掌管,皇帝在問策上更多地詢問詢謝遷的意見,他的實權也隨之激增。
謝遷能獲得眼下的地位,沈溪在背後出力不少。
謝遷雖然對沈溪的回饋不多,但在出使達延部的問題上好歹幫沈溪説過話,並聘請沈溪做了謝府的先生。
如今沈溪每次去謝家都能見到謝恆奴這個出落得越來越漂亮的小姑娘。
這個天生的千金大小姐,對沈溪有種近乎盲目的崇拜,見到他後就好像是粉絲見到偶像一般,每次都要纏着他問東問西。
謝恆奴不像尹文那麼沉默寡言,也沒有林黛那樣善妒和有小心機,她天真開朗,待人真誠,沈溪説什麼她都喜歡聽,甚至沈溪坐在那兒看書她也能怔怔地看好久,往往臉上會帶着迷醉。
四月十九,沈溪到擷芳殿為太子授課。當天中午,朱厚照找了個機會把自己第二天可以出宮的事情告訴沈溪。
“沈先生,我都安排好了,明天我不用上課,到時候我會胡亂編個理由騙我二舅進宮,在此期間我會藉故發脾氣,躲進寢宮,然後隔着殿門吩咐小擰子……也就是換上太監服的我,送二舅到午門,然後我就跟着二舅出宮!”朱厚照的計劃,算是比較完備。
沈溪眯着眼打量他,問道:“建昌伯平日都是從大明門走午門進宮?”
“呃……不走午門走哪兒?沈先生,你經常宮裏宮外進出,對這宮廷裏的情況應該極為了解,除了午門還有哪裏可以出宮?”朱厚照對於宮禁的情況不甚瞭解,只是想當然地認為出宮要走正門。
其實距離擷芳殿最近的宮門是東華門,然後沿着東上中門、東安里門,再從東安門出皇城。
等沈溪把道路一説,朱厚照嚥了口唾沫道:“先生慢點兒説,我記不住。”
“你不用記,跟着建昌伯出宮就可以了,而且你不能只安排小擰子一人,要多安排些與你身高差不多的小太監,你混在其中才更容易矇混過關。”沈溪指點道。
“不是説不能張揚嗎?多些人不就加大了被發覺的危險?”朱厚照已會提出自己的意見來質疑沈溪計劃的合理性。
沈溪滿意地點了點頭:“你能想到這個,實屬不易。但我要説的是,在皇宮中當差素來都是各人自掃門前雪,這東宮中的太監,沒有一百也有五十吧?而且也不是所有人都有機會接觸到你,這中間就大有文章可做!”
“小擰子素來不受人待見,沒多少人留意他,今天你找個藉口責罰小擰子,最好是讓他鼻青臉腫,到時候你在臉上塗抹點兒顏料,然後稍微把紗帽壓下來一點兒,再低着頭,就沒人會留意有何不妥,反倒是你不熟悉太監的行為舉止,若一個人送客的話恐怕會引起旁人懷疑。只有混在人羣中,你才更容易出宮門。”
“原來是這樣……好好,小擰子吃了苦,以後我會補償他,至於送客嘛,我明天讓劉公公在前面帶路。”朱厚照馬上想到他的忠實走狗劉瑾。
沈溪搖頭道:“別人都可以,唯獨劉瑾不行。他對太子恭敬,但對其他人刻薄,出了東華門,他多半就會讓其他太監回去,因為……”
“因為什麼?”朱厚照好奇地問道。
沈溪不能告訴他,因為你二舅會賄賂劉瑾,難得找到個獨處的機會,還不趕緊送禮?這種事説還是不説,沈溪有些犯難,不過讓朱厚照見識一下人心的險惡也是可以的。
沈溪道:“這樣吧,太子就讓劉公公帶十多名小太監送人,太子混在人羣中,到時候太子無論見到什麼,不聲張就是。不過太子切記,明日指派的小太監,最好都是平日難接觸到你的,否則還是會有暴露的危險。”
“哦?明白了。”朱厚照點了點頭……他心裏非常好奇,不過是讓劉瑾送我二舅出宮,能見到什麼稀奇事?
“出了宮門後,本來是要回去的,你必須要有尚膳監的腰牌才能出宮辦差。送走建昌伯後,你先隨眾人進內,然後藉口尿遁,拿着腰牌重新出入東安門。東安門戒備沒有東華門那麼嚴,出宮尤其如此。若中途遇到盤查的,你就把腰牌拿出來給他們看就是。這是腰牌,拿去……”
沈溪把腰牌丟給朱厚照,朱厚照拿着端詳一下,奇怪地問道:“沈先生從哪裏弄來的腰牌?有了這東西,還弄那麼複雜幹什麼,拿着它直接出宮不就是了?”
“有那麼容易嗎?”沈溪反問道。
若是以前,朱厚照肯定會説“容易”,可現在他也學會了思考,知道事情的關鍵着眼點在哪裏,那就是不能讓老爹老孃知道,還要瞞過那些侍從,要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先生的腰牌是從哪裏得來的?”朱厚照好奇地問道。
“這是尚膳監的腰牌,若被人查到,你就説是劉公公給你的。別把我供出來,否則你以後休想踏出宮門一步。”
朱厚照小臉上露出奸詐的笑意:“好,我就説是劉公公給的,讓他跟我玩‘兩害相權取其輕’,若是我被查出來,絕對不會讓他好過!”
……
……
計劃安排好,差不多又到下午上課時間,沈溪一本正經地講完課,在熊孩子擠眉弄眼的目送下,若無其事離開擷芳殿。
腰牌根本就不是沈溪從正常渠道得來,而是他這段時間參照自己的腰牌精心偽造,他自信偽造能力很強,就算拿出真的腰牌比對,也分不出真偽。
朱厚照若是能成功出宮,他得抽出時間來陪朱厚照遊玩京城,至於朱厚照怎麼回去,沈溪暫時不會告之,因為這涉及到朱厚照以後能否出宮的問題。
沈溪雖然是所有計劃的制定者和實施人,但他合理地利用了“規則”,讓朱厚照見識一下,什麼是真正的權謀。
沈溪回去後,安排宋小城調撥人手,説是來日要在城中游玩,需要人保護。隨後沈溪又讓朱山作好準備……朱山別的不行,打架是一把好手,平常三五個大漢都近不了她的身,再加上朱山愚笨,沈溪可以放心大膽地讓朱山當太子的貼身保鏢。
“大人,明日您讓小山跟您一起出去?”朱起知道自己女兒要跟沈溪遊玩京城,不禁好奇地打量沈溪。
“是。”
沈溪解釋道,“春光短暫,若再不趁着天氣涼爽出去逛逛,恐怕接下來就得窩在家裏等秋天去香山看紅葉了。最近城裏不太平,我怕韃靼人的奸細伺機報復,所以想請小山在旁邊保護。”
朱起老臉上湧現幾分榮幸,點頭道:“就怕她粗手粗腳,伺候不好您……”
沈溪心想,我要的就是朱山粗手粗腳,若真是心思細密的姑娘,我真不敢帶出去讓她跟太子相處,指不定又跟寧兒一樣,看上太子這萌萌的小帥哥,眉來眼去……沈溪至今還記得自己七八歲時寧兒到他房裏寬衣解帶的場景。
這時代的人認為,女人一定要單純沒心機才討人喜歡,這也是為什麼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根本原因。
沈溪跟朱厚照聯手製定的計劃,朱厚照要在午時出宮,這個時間段,正好舉行午朝,弘治皇帝不會造訪擷芳殿,而朱厚照又有睡午覺的習慣,連張皇后也不會前來打擾,這樣威逼利誘,讓小擰子在牀上安靜躺着就行,只等人回去後,把衣服調換過來,便可做到神不知鬼不覺。
沈溪派去的車駕,在東安門外遠處等候,遠遠地便瞧見張延齡的車駕。
張延齡經常出入宮闈,連建昌伯府的家僕也都習慣了,就算車子直接停在宮門前,大有阻礙交通的嫌疑,這些家僕依然有説有笑。
宰相門前七品官,這些家僕仗着自己是皇帝小舅子的家人,太過肆無忌憚,可就算那些剛正不阿的御史言官,也不會拿這種事上奏。因為就算最後查實,皇帝也就高舉輕放斥責張延齡兩句,怪他管教家僕不力,但張延齡報復起來,丟官可能都是輕的。
沈溪在外面等了半個多時辰,遠遠見到張延齡在一眾小太監陪同下出得宮門,但並未見到劉瑾。
張延齡上了馬車,十幾個小太監轉身回宮,不多時,一個小子鬼頭鬼腦地走出宮門,被侍衞攔下,等他出示尚膳監的腰牌後,侍衞才放行。
朱厚照四處打量,看到沈溪站在車轅上向他招手,眼前一亮,快步衝到馬車前,由於跑得太快,停下腳步時猶自“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氣。
“不是説沒人檢查嗎?為什麼那麼多人,他們偏偏攔我?”朱厚照嚷嚷道。
“因為你沉不住氣,做事要有大將之風,就算做的是殺頭的買賣,也要氣定神閒,你想想剛才出宮的樣子,鬼鬼祟祟慌里慌張,別人不懷疑你才怪。”沈溪冷聲道。
朱厚照有些不以為然地吐了吐舌頭,正要上馬車,赫然發現有個傻大姐正樂呵呵地看着他,主要是他臉上塗抹的青紫色顏料太嚇人了了。
“這是誰啊?”朱厚照看着朱山問道。
“接下來的一個多時辰裏,會由她貼身保護你,你可記住了,一旦你超出她的三尺範圍,出了什麼事情我可不管啊!”沈溪威脅道。
“朗朗乾坤,又時逢太平盛世,能有什麼事?”朱厚照一臉不屑地上了馬車。
這會兒負責保護沈溪的馬九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大人,這位……是何人?”
“東宮的小太監,叫他擰公公就可以了,他可是太子跟前的紅人。”沈溪笑道。
“擰公公安。”馬九對於眼前塗抹得滿臉花的小太監有些疑惑,但還是忍住好奇向朱厚照行禮。
朱厚照聽到這稱呼臉上掛着笑,點點頭道:“好好,你做事勤快,本宮……公重重有賞。拿去。”
説着從懷裏掏出件小玩意兒丟給馬九,卻是個小香囊,馬九接到手裏非常驚訝,他一個粗人哪裏見過這麼精緻的東西。
沈溪笑道:“擰公公賞你的,收好。不要輕易示人,這可是皇宮裏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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