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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五五章 一條不好趕的路

    抓緊一切時間行路,沿途不得有任何耽擱……這是沈溪從大同府出發時定下的規矩。

    從京城到大同府,一天平均走五六十里,而後半段,一天則要走**十里,天還沒亮開便啓程,等天都擦黑了才找到地方安營紮寨。

    歇宿一律不找驛站,因為登記、入住等會很麻煩,要休息就在山野中紮營,這樣更加方便,不用為了趕驛站或者是錯過驛站而束手束腳。

    張老五等人,對沈溪的決定表示絕對的擁護。可宋書等京營官兵,恨不能把沈溪剝皮拆骨……這小子,誠心難為人啊!

    説危險,你完全可以留在大同府,等韃靼人撤了後再去延綏,現在這麼急着趕路,真不怕突然從哪兒竄出來一隊韃靼人的騎兵啊!

    宋書等人提心吊膽了幾天,並沒遇到什麼危險,沿途經過的官道上倒是有很多驛站被劫掠一空,有的驛站更是被一把火燒了,看情況也就是頭幾天的事情。這讓那些京營官兵感覺頭上猶如懸着一把劍,絲毫不敢掉以輕心。

    “沈大人,你看這一路,多有危險,指不定何時就會正面與韃靼人碰上,不若及早撤回大同再做定奪。”

    沈溪愈發覺得,宋書在他身邊唯一的意義,就是不斷給他扯後腿,沒事就跑來説一些喪失鬥志的話。

    沈溪冷聲道:“如今都已出了大同地界,已置身太原鎮地界,再往西走便是黃河,如此時回去,不怕被朝廷追責?”

    宋書心想,追責也比丟了命強啊。

    “其實這個時候回去,遇上韃靼人的可能性更高,我們還是繼續向西,只要進到延綏鎮,我們任務就算完成,即便在延綏停留個一年半載,朝廷也不會以未完成公事追究我等責任。”

    宋書在沈溪面前總是被吃的死死的,感覺無力應對,眼下唯一能期冀的,就是韃靼人別來,能平安進到延綏鎮駐地榆林衞就算平安大吉。

    這一路,大不尋常。

    從大同府往延綏,沈溪選擇的是走南線,也就是繞道朔州、寧武所,進入太原府,再向西南走興縣,自黑峪渡口過黃河。

    太原府境內還好些,過了寧武關,由於有內長城保護,沿途不時可以見到人煙,但過了黃河進入陝西延綏鎮轄地就不行了,官道上走幾天連個人影子都見不到,唯一可看到的是倒斃在官道旁的屍體,這些屍體大多已經被鳥獸啄去體表的腐肉,看起來極為瘮人。

    官道沿途的村莊一個個破敗不堪,有的顯然已荒棄許久,傍晚時分炊煙全無,更不要説雞鳴犬吠了。

    雖然説是官道,但由於長久沒人走,野草叢生,如今延綏鎮已經基本沒什麼客商來往,屢次被韃靼人劫掠後,都快要到千里無人煙的地步。

    “都這般悽慘了,韃靼人還不斷前來劫掠,真是欺我大明無人?”宋書晚上跟將士湊一起烤火的時候,大發牢騷,根本就沒意識到如果他對上韃靼人,唯一的應對恐怕也是逃跑了事。

    此時大明軍隊,京營看不起邊軍,邊軍也看不起京營,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遇到韃靼人,他們就是難兄難弟,能夠守住城池就算是不錯了,還能指望他們出來打野戰?

    越臨近臘月,天氣越冷,晚上又都是在荒郊野外過夜,條件極為艱苦。沈溪這些年也算是“嬌生慣養”,驟然遇到如此惡劣的環境,身體有些吃不了這種苦,每天骨頭都給散了架一般,只能咬牙苦苦支撐。

    不過這送炮的隊伍,全靠他來加油鼓勁,自個兒可不能叫苦服軟,不然下面的官兵肯定要造反。

    經過十天的艱苦行路後,車隊終於來到長城重要衞所鎮羌所,這裏就是後世神木縣縣治所在,不過現在只是個大型的軍事堡壘。雖然城塞外面來了個大型車隊,但守軍絲毫也沒開城門的意思,沈溪派人去問了下,説是擔心韃靼人攻城,堡門已經從內部堵死了,只能扔下火炮行李,人員乘坐吊籃才能入內。

    在這種情況下,車隊沒有進入鎮羌所休息,只能繼續沿着長城內側的官道,向西南方前進。

    此時距離延綏鎮所在的榆林衞還有兩天行程,眼見休息而不得,下面的將士叫苦連天。

    “加緊趕路,用一日一夜抵達!”沈溪趁着中午乾糧的時候,發佈命令。

    宋書冷笑不已:“沈大人可真自在,成天坐在馬車裏,渾然不理會我們這些當兵的苦楚,這次我們説什麼也不走了!”

    之前這些官兵害怕韃靼人,一路上倒也聽話,説讓加緊趕路就加緊趕路,但走了十天後沒發覺韃靼人的影子,私下裏商量,都覺得韃靼人不會吃飽了撐着大冬天出來打劫,而且現在也沒什麼可搶的,所以韃靼人在大同府撈了一票後,這會兒應該都撤回草原去了。

    這麼一羣貪生怕死的官兵,原本完全就是靠着對韃靼人的恐懼才十天走了九百里路,現隨着目的地快要到達,隊伍上下開始蔓延一股懶惰的情緒。

    沈溪正要喝斥,試圖把這些士兵喚醒,這次連張老五都有些疲累不堪地過來解釋:“大人,要不還是歇息一下吧,反正再怎麼休息,後天我們也能抵達榆林衞。”

    張老五自從到京城後,可以説跟一隻打不死的小強一樣,見他都這麼有氣無力,沈溪只能點頭。

    當天下午只是前進了二十多里,太陽還沒落山,一行人就在長城內找了個藏兵洞休息,等第二天再出發。

    第二日仍舊行進得不是很快,等再次黃昏時,抵達距離榆林衞只有三十里的雙山堡。雙山堡和沿途經過的那些城塞一樣,堡門緊閉,無論官兵怎麼喊都都不開門。

    沈溪原本的打算是……既然只有三十里了,那就索性連夜趕路,到榆林衞再休息,結果一羣京營的孬兵鬧起了情緒,就算沒法進堡休息,也非要在附近找個地方紮營休息,等翌日再上路。

    沈溪沒轍,因為榆林衞地處南北兩道長城之間,要想盡快到達榆林衞就得在雙山堡出內長城,然後經常樂堡到榆林衞,否則的話只能繞道歸德堡,要多走三十餘里路。此時韃靼人已經破壞外長城關隘,來去自如,雖然説夜晚行軍和白天行軍安全係數差不多,但到底白天能帶給人一些安全感。

    不過,沈溪卻感覺不太妙。

    照理説,如果劉大夏取得了一定戰果,肯定會有向京城奏報的快馬,可這一路別説是快馬了,連個邊軍哨探都沒看到,而且沿途堡壘無不堡門緊閉,嚴防死守,一看情況就非常危險。

    雙山堡附近長城內側的一個藏兵洞,正當沈溪湊在篝火前,對着地圖思索韃靼人可能的行動時,宋書走進洞裏,他看到沈溪一副深沉的模樣心頭不爽,一把奪過沈溪手裏的地圖扔到火堆裏。

    沈溪霍然站起,怒視宋書。

    宋書撇撇嘴,冷笑道:“沈大人見諒,剛才手抖了一下。”

    眼看到了榆林衞,宋書氣焰再次囂張起來。

    “明日就要進延綏鎮,在下要提醒沈大人一句,回京後必會跟朝廷和侯爺彈劾沈大人虐待官兵,到時候可別説我講情面。”

    宋書之前尚保持幾分客氣,不過此時已囂張跋扈,不可一世。

    沈溪問道:“宋副千户可有觀察過沿途那些堡壘?”

    “那些堡壘怎麼了?”宋書不明所以。

    沈溪道:“我們自打過黃河後,按照道理來説,沿着內長城沿線,用以屯兵防禦的城塞和堡壘不下二十多個,可這一路走來,看到幾個?他們表現如何?”

    宋書皺着眉頭想了想,搖搖頭道:“或許……這一年裏被韃靼人拆了些吧……”

    “為何沒有重建?”沈溪繼續追問。

    宋書不屑地冷笑:“沈大人還是擔心一下自己吧,把弟兄們折騰得如此辛苦,等進了城,弟兄們完成任務沒了約束,説不一定……”

    “説不一定怎樣?”

    沈溪冷哼一聲,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意思是進城後要對我打擊報復?也不悄悄你們那熊樣,真敢對一個皇帝跟前的東宮講官和日講官動手?

    第二天天剛矇矇亮,沈溪突然被一陣心悸驚醒,一股不同尋常的危機感壓得他幾乎喘不過氣來。

    “大人,大人!”外面傳來張老五的聲音。

    沈溪從藏兵洞出來,就見到張老五和玉娘押送一名身着大明普通百姓裝束但一看就有問題的人走到近前。

    “這人鬼鬼祟祟在營區外張望,我們把他抓來了!”張老五興奮地説道,在他看來,這回應該是抓到了韃靼人的細作。

    “你是什麼人?”

    沈溪問了一句,被抓來的俘虜聽到沈溪的官話,如釋重負,連忙跪下磕頭,“大人,小人是這附近的屠户。”

    “屠户?分明是韃靼人!”張老五拿起長刀,架在俘虜的脖子上,怒喝道。

    那俘虜哭爹喊娘:“小人真不是,大人,您聽小人説……”

    “你是逃兵吧?”

    沈溪突然問了一句,顯然韃靼人蠻橫慣了,不會如此軟弱,而且此人説話行事,完全就是大明升斗小民的作風。

    那人哭訴道:“小人以前的確是鎮羌所內的屠户,可去年年初被朝廷抓了壯丁,之前駐守在府谷縣孤山堡……大約十多天前,就在黃河對岸發生了一場血戰,韃靼人把咱大明押送軍糧的隊伍給擊潰了,奪得大批錢糧,後來韃靼人的騎兵在大同府城外繞了一圈,立即回師向西,在黃河上游渡過黃河,七八天前兵圍孤山堡。”

    “韃子一連攻了三四天城,咱們的人越戰越少,眼見情況不妙,千户大人決定棄堡南下榆林報訊,結果當天晚上,我們剛衝出堡壘,便被韃靼人察覺,韃靼人派出大隊騎兵追殺,我們的主力很快被韃靼人擊潰。”

    “小人僥倖殺出一條血路,想繼續到榆林衞報信,結果沿途多次遭遇韃靼人的遊騎,慌不擇路到處逃竄,到附近時戰馬累死了。”

    沈溪點了點頭,所有所思。這時候宋書走了過來:“這種人的話,豈能輕信?”

    沈溪反問道:“説話條理分明,為何不信?”

    “大人饒命啊,小的不是逃兵,而是在戰場上被擊潰了,如果能平安到達榆林衞,一定安安分分當兵……”

    戰場上抓到的逃兵,按照大明軍法是要砍頭的,難怪此人如此害怕。

    可沈溪並沒有殺人的意思,因為他現在知道確切的消息,劉大夏的確領軍出征了,而且不出意外的話遭遇極大的危機……這會兒韃靼主力已經劫持大明軍糧,下一步就是繞到劉大夏所部側翼,伺機將劉大夏主力殲滅。

    “傳令下去,整理行裝立即啓程,中途不得休息,儘快抵達榆林衞。”沈溪向宋書喝道。

    宋書不屑地問道:“沈大人,你不會是信了這細作的鬼話吧?”

    沈溪反問:“他撒謊對他有什麼好處?”

    宋書想了想,此人若真是韃靼人細作,説這些的確沒絲毫意義,反倒能讓大明軍隊加強戒備,失去了出奇制勝的效果。

    等宋書去傳令時,士兵又都罵開了,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啃着乾糧重新上路。

    不過在出內長城走了不到半個時辰後,士兵從最開始的精神萎靡不振、一路慢行變成了小跑,還能聽到各種催促:“快跑快跑,慢的話進不去城池!”

    靠近榆林衞後,官道上傳令的快馬越來越多,有傳報的快馬從押送火炮的隊伍身後而來,沈溪一問之下才知道,有支大約一千餘韃靼騎兵的隊伍,正從他們經過的鎮羌所、高家堡、雙山堡方向過來,目標正是榆林衞。

    一旦外敵入侵,榆林衞肯定要緊閉城門,也就是説,必須要搶在韃靼人到來前進城,否則只是死路一條。

    這些一路上推諉扯皮的官兵,這會兒終於顧不上偷懶和閒話,只恨爹媽少生了兩條腿,一路狂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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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S:第二更到!

    今天第一次爽約,主要是天子需要查資料,關於大明北關地勢地形,兵力佈置等等,容不得半點兒馬虎。

    接下來情節應該比較緊張刺激,等天子把劇情理順,就能加快速度了!(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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