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調到詹事府擔任右春坊右中允,不過仍舊兼着翰林修撰的官銜,説到底他還是翰林官,跟詹事府中下層屬官有所不同。
只是到詹事府後,沈溪的身份從一個坐辦公室修書的清貴翰林,變成圍繞着太子轉的跑腿跟班,總歸在身份上有些落差……
好在沈溪早有心理準備,到詹事府來就是為了磨礪自己的,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嘛!
從詹事府出來,沈溪直接走東華門經東安門大街、安定門大街前往謝家老宅,等到了地頭一看,謝家老宅基本上已經收拾完畢,所有院牆邊都堆了生石灰,用以驅趕蟲蟻,同時每間屋子都放了上好的木炭,用來吸附黴味,傢俱擺設也煥然一新,過幾天應該就可以搬過去了。
不過搬家前得挑個吉日,還要跟目前暫住小院的東主知會一聲……我沈大狀元決定不白住你的房子,馬上喬遷新居。
沈溪並非不識好歹之人,租房子的時候便交了房錢,後來考中狀元,人家堅持不再收他租金,他總不能仗着做官白白佔人便宜,於是吩咐謝韻兒買了禮物,自己親自送去,價值與尚未支付的租金基本相當。
“以後可要節省些,坐吃山空,接下來一個月我沒俸祿。”
沈溪對家裏的女人提醒了一句,其實主要是提醒林黛。
到京城後小妮子已經做了好幾身新衣裳,看樣子她挺不會過日子,好在謝韻兒來了後有她這個大婦打理家裏的財政,不然指望林黛,家裏必定是月初大魚大肉,月底吃糠咽菜的狀態。
沈溪把壽寧侯府送的禮物全都歸攏好,專門用一間房間鎖起來。
沈溪沒準備享受外戚帶給他的任何好處,雖然他這種“堅持原則”暫時看起來沒甚必要,可萬一張鶴齡倒台,有人要將他歸到外戚一黨,他總得找個理由開脱吧?到時候只需指使人宣揚一下即可。
太子背書的風波過去,沈溪恢復了在翰林院坐班時的早出晚歸狀態,不過依然是打一天漁曬一天網。
太子出閣讀書,基本在兩個地方,其一是在文華殿後殿,另一處則在太子起居之所,太子讀書時,沈溪作為右中允,會在旁拿起筆記錄。
太子背了什麼書,背誦的情況如何,按照規矩可以稍微添加一點個人的意見,比如説對太子讀書有什麼建議。
但沈溪自認初來乍到,對什麼都不熟悉,他的年歲太小,若把意見提得太直接,會讓人覺得他是有意彰顯自己,實不可取,所以他只能盡本分,太子讀書什麼樣子他如實記錄,最後跟靳貴記錄的稿件比對一番,沒有差錯的話,會在不用當值的那天把記錄整理妥當,上交留存,以備皇帝隨時查閲。
總的來説,這個活挺輕省的,如果太子不是那麼調皮搗蛋的話。
天下的孩子少有喜歡讀書的,尤其是擁有特權的東宮太子,一個熊孩子身邊跟着一大羣人圍着他轉,但他真正能安下心讀書的時間卻少之又少。
每天到了讀書時間,一大羣人出去勸太子進房讀書,苦口婆心各般央求,讓人哭笑不得。好在這些都是日講官的事情,沈溪最多拿個本子在遠處看着……熊孩子概念裏的尊師重道可不包括中允這種官員,沈溪上任半個月,愣是沒跟太子説上一句話。
其實沈溪也覺得,暫時還是不要跟太子走得太近,他在默默觀察,這熊孩子是否真的無可救藥?
不知變通,一味想去改變太子的脾性或許會適得其反,不是每個人都能接受一個能影響自己的老師,沈溪自問尚未擁有讓熊孩子回頭是岸的本事。
三伏天,許多時候沈溪都得待在太陽地裏,為了儀態還要穿戴整齊,實在是苦不堪言,每天下來渾身都濕透了,回家後第一件事便是打水沖涼,不過家裏女人多,在院子裏洗澡極為不太方便。
好在七月初,一家人得以喬遷新居,沈溪才擁有了相對獨立的空間。
恰好這時候,汀州府送來家書,順帶捎來一箱銀子,在宋小城和唐虎等人把銀子送來時,沈溪打開來看過,心裏為新居有錢搞裝修而高興不已的同時,也在擔心,突然多了這麼大筆銀子,被人知道後該如何解釋?
搬到謝家老宅後,沈溪的卧房是中院的正房,正房包括個正堂、卧室和書房,謝韻兒仍舊住在她的西廂閨房內,林黛則住在東廂,寧兒、秀兒和朱山住進了後院,雲伯則住在前院的倒座房裏。
前院通向中院的垂花門左側,有間面積較大的房間,平日將作為接待客人的正廳。正廳斜對着的西南角院,有個小花園,花園以南以東的位置有兩間房,分別是小客廳以及書房,不過目前都空置着。
除此之外,大門右側一條走廊過去,是剛收拾出來的偏院。偏院是一個四合院,有十幾間房子,以前謝家的下人便住在這裏。
宋小城進京後,沈溪一直沒讓他和自己一起住,因為租住的院子太小,如今搬到大宅子來,宋小城等人就不適合住在客棧,而且家裏不能一直“陰盛陽衰”,於是宋小城和唐虎幾個兄弟便住了進去。
然後謝韻兒做主,由雲伯擔任家裏的管家。
宋小城名義上是家丁首領,不過雲伯可調遣不動宋小城,宋小城畢竟是汀州商會的人,尚肩負跟周胖子聯絡之事。於是,家裏有什麼事情,便由謝韻兒做主,然後吩咐雲伯與幾個丫鬟商量着做。
時間過得很快,轉眼到了七月中旬,沈溪一家喬遷新居有一段時日了,卻説這天有人送來一封請帖,當宋小城交到沈溪手上時,他差點兒沒噴血……居然是在年初考會試前遇到的洪濁。
沈溪挺不願面對洪濁的,主要是因為謝韻兒。
洪濁對謝韻兒的痴情,沈溪看在眼裏,雖然非常同情,但一碼歸一碼,洪家退婚在先,進而娶妻在後,謝韻兒實際跟洪濁已沒半絲關係,沈溪絕對不會在這個“老朋友”面前有任何謙讓。
他跟謝韻兒畢竟是正式夫妻,拜過堂、洞過房,得到兩家人肯定。
沈溪以為洪濁是來找他“算賬”的,沈溪本來大可不理會,但又覺得有些話不説清楚不行,只好硬着頭皮去了約定的地方。
為了預防萬一,沈溪帶了宋小城、唐虎一同前去,免得一言不合打起來,總得要有幫手。
洪濁這天老早就等在茶樓,見到沈溪,臉上帶着些許失望,最後一嘆:“我便知道,肯定是沈公子前來。”
聽起來好像很失望的樣子。
沈溪略一想便明白過來,拱了拱手,沒有説話,倒是洪濁客氣地道:“沈公子……哦不對,應該稱呼你為沈修撰,學生洪濁,有禮了。”
翰林院是天下讀書人的聖地,翰林院的官自然便是天下士子的“師長”,洪濁在沈溪面前自稱學生並無不可,只是這稱呼讓沈溪覺得很彆扭。
沈溪見洪濁只帶了個老家僕出來,沒有為難之意,這才坐下,任由洪濁給他倒上茶。
“聽聞謝家老宅被舊主贖買,本以為是謝家妹子回來了,但仔細想來也該知曉是沈修撰從中斡旋,我想的太多了。”洪濁一臉感慨。
以前沈溪把洪濁當作老朋友,彼此間尚有些親近的感覺,可這次前來,他卻覺得二人已無任何共同的語言,他不會對謝韻兒放手,就好像洪濁對謝韻兒永遠也不死心一樣,兩個人間自然便產生矛盾和隔閡。
男人在感情問題上可是很自私的,洪濁就算娶妻,他還想納謝韻兒為妾,所以他之前見沈溪時,才會那麼關心謝韻兒是否嫁人。
不過聽洪濁話中之意,他至今尚不知道謝韻兒已回京城。
沈溪點頭:“宅子的確是我找人贖買回來的。”
洪濁道:“也好,若以後謝家妹子回到京城,也有個暫住落腳的地方,不過想來她已為人婦……斷不會再回京城這傷心之地。沈修撰,之前我與你的書信,你可有託人送回汀州與她?”
沈溪心想,你當我傻啊,謝韻兒如今嫁的人可是我,我會替別人轉交情書給自己的妻子看?
沈溪以前的確動過把信交給謝韻兒的念頭,不過那是建立在二人婚姻有名無實的基礎上,沈溪本着坦誠相處的原則,不想有所隱瞞。可謝韻兒到京後,他便改變了想法,因為他跟謝韻兒之間多了些夫妻間的感覺,到後面二人圓房,他更不會犯傻。
“已託人送回去,至於她是否會看,看到後又有何想法,不得而知。”沈溪道。
洪濁沒再多説,不過眼神多少帶着幾分黯淡。
沈溪岔開話題,詢問了洪濁考學的狀況。
洪濁道:“年初會試落榜,只待三年後再考,不過家父已在朝中找人活動,為我安排差事……估計會到五軍都督府效命,以後或者與沈修撰同殿為臣。”
沈溪點頭,他之前本當洪家是文官家庭,但在到京城後才知道,其實洪家乃是勳貴之家,這樣的家族雖然不及文官來得榮耀風光,但因為爵位和官職可以一代代傳承,照樣可以在京城橫着走。
沈溪知道,就算自己中了狀元,在官場上晉升或許還不及洪濁這個舉人快,不過二人是在不同的體系中為官,仕途之路基本不會有交集,更不用擔心洪濁將來會成為他的上司,在官場上對他加以報復。
“説起來,在下對洪公子着實羨慕。”沈溪略帶恭維的語氣説道。
洪濁苦笑着搖搖頭:“若能換回謝家妹子,就算粗茶淡飯,躬耕于山野,此生貧苦亦然足矣!”
沈溪聽了這話心裏很不是滋味,現在可是一個男人在對他的妻子表衷腸,好在謝韻兒對洪濁早就沒有感覺,不然他還真要為此介懷。
不過洪濁很快釋懷般笑了笑,道:“在下有一件喜事要告訴沈修撰,在下的妻子……如今已懷有身孕,不久的將來,在下便要做父親了。”
沈溪拱拱手道:“那恭喜了。”
洪濁臉上多了幾分深沉,但還是大大咧咧回禮:“同喜同喜。”
沈溪心裏不屑地想,你的兒子又不是我的,誰跟你同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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