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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〇八章 惡狗咬人(第六更,盟主加更)

    倫文敍和孫緒一聽,臉色頓時輕鬆下來,無論他們是否背默清楚,至少沒事,當然他們還不知道自己第二天會中進士,若提前知曉,經歷大悲大喜也讓他們有些承受不住。

    沈溪不知自己被李東陽留下來,是因為他背默得太過準確,還是因都穆咬定認識他。

    “這文章,是你作的?”

    李東陽抬頭打量沈溪,他手上所拿的那篇文章,正是沈溪所作的“四子造詣”的策問題。

    沈溪恭敬回道:“確係學生所作。”

    李東陽眉頭微蹙,臉上掛着一抹疑色:“你小小年歲,就能作出如此精煉老辣的文章,二次謄默,居然隻字未差……”

    沈溪回道:“李大學士不同樣少年有為?”

    李東陽微微一怔,隨即搖頭啞然失笑,他自己就是神童,不過也是到十五歲才中舉,兩年後中進士,列殿試二甲第一名,開始仕途之路。

    只不過,眼前的沈溪似乎比他更加年少有為。

    旁邊的都穆卻看出一些苗頭,突然大聲斥責:“狂妄小兒,還敢説是自己所作文章,分明是從唐寅處得到考題,再找人蔘閲,為你著文章,你背熟之後入場應試。小人可以為證,此子絕非以自己真才實學應科舉,請大人明察。”

    李東陽臉上本還對沈溪帶着略微讚許,可聽到都穆的話之後,他的臉色急轉直下,目光炯炯地直視沈溪,簡直是要把沈溪瞪死的節奏。

    沈溪心裏暗罵,這都穆實在是害人害上癮了,簡直是條瘋狗,見着人就亂咬,我認識你是誰啊你就要出來作證?

    沈溪連理都不理會這種無恥小人,唐寅是狂傲。但對身邊的朋友還是不錯的,這都穆為了自己的功名利祿,甘做小人,連絲毫義氣都不講,就算將來做了官,也會被人厭棄,沈溪連跟他爭辯的興趣都欠奉。

    李東陽見沈溪仍舊恭敬地低着頭,問道:“你為何不為自己辯解?”

    “他是無言以對……因為小人戳中了他的要害,一個十三歲的少年,在京城出盡風頭。還敢自比尚書大人,足見小兒狂妄。以他的才學,絕對做不出此等文章。”都穆怕沈溪跟他對質,所以先把話説死了,還給沈溪安上一個看不起李東陽的罪名。

    都穆想得明白,只要沈溪不能自證清白,回頭下了鎮撫司大獄,打得你皮開肉綻,想不承認都難。

    另外。只要我露出口風,説你看不起李大學士,錦衣衞豈能放過你?説不一定一條小命就嗚呼哀哉了!

    但若是李東陽能被都穆一兩句話左右,他也當不得次輔大臣。成為弘治皇帝的左右手。

    沈溪語氣平淡:“清者自清,學生之所以不辯解,是學生與唐寅只因鬥畫而相識,甚至因駁了唐寅面子而結怨……試想一下。唐寅就算得到鬻題,怎會告知於學生?”

    説不辯解,但該説的話還是要説。而且必須一針見血,把握到問題的脈門,不然解釋了也是白搭。

    沈溪説完這番話後,都穆的臉色稍微變了下。

    都穆苦熬三十多年,若非恰好在前狀元吳寬家裏擔任塾師,為巡撫大人賞識,估計中秀才都難,更不要説次年中舉後以四十一歲之齡進京趕考了。

    都穆妒忌沈溪和唐伯虎的名氣,覺得沈溪不可能十三歲學識就冠絕天下,可以答出絕大多數會試舉子都做不出來的題目,於是便得出唐寅得到鬻題並且將題目泄露給沈溪的結論,栽贓的同時,正好迎合了李東陽,可謂一舉數得。

    但他卻忽略了一個問題,那就是沈溪跟唐寅之間並無交情,二人甚至還有仇怨,唐伯虎因為跟沈溪鬥畫損了威風,此事在京城傳得沸沸揚揚,若是唐伯虎真得到考題,怎會跟一個曾經與他結怨的人商討?莫非嫌暴露得不夠快?

    都穆臉皮顫抖個不停,渾身抖如篩糠,正竭盡全力想怎麼才能駁倒沈溪時,李東陽卻先開口了:

    “沈溪,你説並未得到唐寅泄題,那且問你,這篇文章中,‘有從事於《小學》、《大學》,私淑朱子者,或疑其出於老’,你從何而辨,乃是説及許仲平?”

    李東陽已開始就着具體的問題來問,他雖然心裏有所懷疑,但需要確鑿的證據。

    現在外間傳言,僅僅是程敏政跟徐經、唐寅二人過從甚密,存在泄題的可能,但沈溪、倫文敍和孫緒三人,都沒去拜訪過程敏政,要想提前得到題目,必須經過徐經、唐寅二人之手,現在有了都穆這個“人證”,尚需要物證。

    李東陽自信,若沈溪名不副實,他只需要幾個問題問下來,就能令沈溪原形畢露。

    沈溪道:“學生參讀過《退齋記》。”

    李東陽略微有些驚訝:“《退齋記》,裏面有提及嗎?”

    沈溪道:“《退齋記》中言,‘世有挾老子之術以往者,以一身之利害,節量天下之休慼,而終必至於誤國而害民。然而特立於萬物之表,而不受其責。’學生又偶讀虞集為安敬仲《默庵集》所作序,言此攜老之説而致學之人,乃是許仲平。”

    沈溪既然提前獲悉本屆會試題目,他的研究早就開始了。會試結束這些天,他一直都待在客棧中沒出去過,身邊有什麼書,李東陽派人去調查一下便知曉,沈溪到底是臨時翻閲的,還是早就讀過,一目瞭然。

    要説這題目難,不單單是因這觀點來自於劉因的《退齋記》。

    原來許衡曾是元朝的國子監祭酒,但因經費不足,他這個國子監祭酒乾脆辭職不幹了,劉因覺得做學問之人不該如此任性妄為,才在《退齋記》中暗諷許衡,但卻不點名所罵的對象就是許衡。

    直到元朝大儒虞集為安敬仲《默庵集》作序,才確定劉因所指之人是許衡無疑。

    若沈溪説自己是蒙的,這人可能是許衡,這才就着許衡的觀點去説,反倒容易理解。可沈溪説得太詳細,就有點兒畫蛇添足的嫌疑了。

    李東陽問道:“那你讀過《默庵集》?”

    “是。”沈溪道,“學生十一歲時,有幸拜讀,且學生有過目不忘之能,通讀書本一兩遍,便可將全書默背,之後再慢慢思索其意,不曾想會因此而派上用場。”

    關於神童“過目不忘”的傳説,自古有之。但基本都是以訛傳訛,連李東陽自己都被譽為神童,但他很清楚,所謂的過目不忘,只是記住之後多加温習,腦子比別人靈光一些,並不能做到看過一兩遍就熟記於心中。

    一直側耳傾聽的都穆,這個時候終於鬆了口氣,心想:“你小子吹牛吹大發了。我還擔心整不倒你呢,現在你自己往矛尖送,怪得了誰?”

    李東陽道:“你且背來一聽。”

    沈溪點了點頭,開始將他早就背過的《默庵集》誦讀出來。

    卻説這《默庵集》共有五卷。要一時間悉數背誦完頗為不易,連李東陽自己都只是看過,而從未想過去背。因為這次禮部會試鬻題案,他臨時抱佛腳看過幾段。且這本書屬於很不好找的那種,即便會考結束想找地方借都困難。

    但聽沈溪背誦之流利,李東陽瞪大眼睛驚歎不已。

    若沈溪僅僅是為鬻題案。而提前想好説辭,他不可能提前把《默庵集》這麼生僻的著作背出來,這要花多少時間?

    沈溪只是背誦幾段,李東陽便擺擺手,讓沈溪停下來,隨後他又抽查了《默庵集》後幾篇的內容,並詳細詢問其意,沈溪都能對答如流,令李東陽歎為觀止,再次加深了對沈溪的印象。

    李東陽心道:“卻不知除了陽明小兒,天下尚有這等奇才?此番倒是長見識了!”

    原來李東陽在本屆應試舉子中,最為欣賞的卻是三年前落榜,而被他笑言這屆一定中狀元的王守仁。

    王守仁在本屆會試第一榜錄取名單中,列在第十上,這是李東陽特別予以拔擢的,列入會試前十,意味着在殿試中或可列於一甲,李東陽其實最希望的還是文武全才的王守仁中狀元,而非倫文敍這些文弱書生。

    可惜王守仁自己也沒答對“四子造詣”這道題,所以李東陽能幫他的地方,僅僅是將其列在第十的名次上,至於能否中狀元,就看殿試的結果了。

    但歷史上最後卻是王守仁在殿試中發揮得也相當一般,只列在二甲第七名,正好是殿試的第十名。

    “好。”

    這是最後李東陽給沈溪最直接的評價,“你説自己有過目不忘的本事,可願意接受考校?”

    沈溪心想,若是給他一本什麼典籍,讓他在一兩個時辰內全數背上來也是挺困難的事情,但之前既然已經把話給説滿了,還要自證清白,就必須要硬着頭皮上了。

    不是驚訝於我為何能將會試的文章全數背默而無偏差嗎?若我過目不忘的話,那你們就沒什麼可懷疑了吧?

    “學生願意接受考校。”沈溪再次恭敬行禮。

    都穆此時已經非常緊張,若沈溪真有過目不忘的本事,那就是天縱奇才,那他這番攻訐的言論不就不攻自破了麼?

    説不得還會讓李東陽懷疑,他之前説的鬻題的證言,也是因為他嫉妒和不忿而編造出來的謊話,本來之前他已知曉,自己成功取代唐伯虎和徐經,取了進士……

    “尚書大人,切不可。”

    都穆顧不上唐突堂堂的一品大學士了,趕緊道,“此子家中或者藏書甚多,若輕易與他書本,或早就爛熟於胸,説是過目不忘,其實是早已背誦記熟,無從辯證。”

    李東陽打量了都穆一眼,因為之前舉證沈溪一事,他對都穆已產生懷疑。

    李東陽道:“沈溪,這裏有幾篇文章,你且拿去誦讀,之後本官親自考校於你。”

    説着,李東陽將之前倫文敍和孫緒所寫文章,一併交給沈溪。

    就連倫文敍和孫緒自己,也無法將會試考場上的文章一字不差地默寫下來,若沈溪真能看一遍就能如數背誦出來,那就足以證明,沈溪的確沒有打誑語。

    沈溪恭敬地接過卷子時,都穆面如土色,全身抖得更厲害了,似乎感覺到災難正在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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