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曦兒把話説出來後,一時間整個房間的人都安靜下來。
小妮子橫手叉腰,一副犟着要跟周氏和惠娘硬磕到底的架勢,説出的話也沒打算收回。
這是她第一次在人前説出要嫁給沈溪的話,以前就算她想,也只是藏在心裏,或者是對沈溪説説,就算當着林黛的面她也沒有提及。
話説出來之後,惠娘和周氏神色略顯複雜。
“小丫,説什麼呢,快回家休息。”
惠娘像是在生氣,但她生氣的樣子是擺給周氏看的,讓周氏認為女兒的痴心妄想不是她教出來的,實際上她心裏隱隱有一絲竊喜……
早在幾年前,惠娘就動過把女兒許配給沈溪的心思。
連當孃的都覺得,沈溪這個女婿沒一點可挑剔的,怎麼能責怪本身就跟沈溪青梅竹馬的女兒呢?
陸曦兒説出這話,就看周氏如何反應了。小妮子這時候死抓着惠孃的手,嚷嚷道:“沈溪哥哥就要帶黛兒姐姐走了,他們以後都不回來了。娘,我不管,我就是要嫁給沈溪哥哥……嗚嗚……”
哭鬧是小姑娘家為達到某種目的最有效的辦法,陸曦兒本來就生得討人喜歡,誰都不忍心讓小姑娘難過。
可聽到陸曦兒這番話,周氏驚訝得嘴巴都合不攏了,更談不上有何反應。
惠娘見狀,誤以為周氏不願意,心中嘆息了一聲,臉色轉而變得嚴厲,喝斥了小妮子兩句。
周氏這才反應過來,但想到家裏謝韻兒和林黛已經夠讓她頭疼的了,如果再添個陸曦兒,還不知道該如何收場,一時訥訥地不知道該説些什麼。
等陸曦兒鬧夠了,氣呼呼回房去矇頭大哭了一場。惠娘除了心疼只剩下難過,因為陸曦兒自小沒爹,她給女兒的是近乎於盲從的溺愛,女兒一直以來都聽話懂事,她覺得這是女兒識大體顧大局,她卻不知,要不是有又當父親又當哥哥,還兼小情人的沈溪在,陸曦兒根本不會這般乖巧可人。
……
……
“那個壞傢伙,就知道跟我爭。哼。”林黛平日裏跟陸曦兒情同姐妹。可涉及到自己的終生幸福,她絲毫也沒有退讓的意思。但她也知道沈溪對陸曦兒的關心絲毫不比她少,只能用自己的方法爭寵。
陸曦兒在哭鬧不成,其後幾天乾脆把自己關在房間裏,似乎想用這種方法讓兩家人回心轉意。
跟謝韻兒的情況類似,沈家人不想委屈了陸家的掌上明珠,惠娘又覺得女兒配不上沈溪,所以周氏和惠娘對兩個小傢伙的姻緣,壓根兒就沒想過湊到一起好好商談下。
隨着遠行的準備工作就緒。沈溪即將出發前往京城。
沈溪此次進京,一共帶了三輛馬車,沈溪跟自己的書本、筆墨紙硯單獨一輛;女眷帶着細軟乘另一輛,由朱山趕車;第三輛馬車載着隨行的車馬幫弟兄。這些人將作為沈溪的“小廝”,到京城後幫沈溪打點。
寧化那邊,李氏聽説沈溪要到京城讀書,本想來送一下。可她畢竟才剛從府城回去,年老體弱經不起折騰,於是想讓沈明堂代表她送。結果沈明鈞寫信回去勸阻,説一切均已安排妥當,讓李氏不用擔心。
李氏自然當作這是兒子和兒媳婦不領她的情,又生了幾天悶氣。
……
……
沈溪這邊家當和細軟已算不少,可相比於蘇通那邊,卻是小巫見大巫。
蘇通這次上京,光是僕人就帶了十幾個,連人帶行李共有六輛馬車,剛納進門的一名小妾和一名模樣俏麗的丫鬟隨行照顧。
提前一日約好見一見,商量行程時,蘇通就帶着小妾和丫鬟到了茶樓,認真介紹給沈溪認識。
“……這是楚繡,這是甄兒,一個剛進門,另一個正在考察期……沈兄弟,你覺得她們如何?”
沈溪苦笑一下,按照這年頭娶妻納妾的標準,娶妻娶賢,納妾納色,蘇通的眼光還是不錯的,無論是楚繡還是甄兒,都比他原來的妻妾漂亮了許多。畢竟蘇通考中舉人,連納妾的選擇面也大了許多,至於婢女則是剛買回來的,準備作為通房丫頭,若甄兒以後運氣好,或者能成為蘇通的妾侍,所以蘇通才笑言正處於“考察期”。
沈溪道:“蘇兄,明日出發,我也帶了幾名女眷。路上會有些許不方便,還是不宜多見為好。”
蘇通笑着點了點頭,他知道沈溪跟鄭謙那些人不同,沈溪是少年郎,不懂什麼叫風花雪月,就算沈溪跟花魁熙兒和雲柳共處一室,最後不也什麼都沒發生嗎?蘇通笑道:“為兄明白。”
沈溪心想:“你不明白,我帶女眷進京是為照顧我起居,而你帶女眷純粹是為了打發旅途的無聊。”
其實蘇通自己也知道,他這次想中進士根本沒任何機會,所以蘇通進京城的主要目的,還是沿途增長見聞,順帶遊山玩水,心態極為放鬆。
但沈溪的目的卻很簡單,若能在十三歲的這次會試中一榜得中,他可以省多少年的寒窗苦讀,就算不中,他在太學讀書,也需要用心。
……
……
第二天早晨,沈溪漱洗完吃過早飯,便準備出發,外面馬車已經備好。
這次送沈溪到京城,宋小城又安排了個得力手下作為沈溪的跟班。此人名叫唐虎,跟大才子唐伯虎只差了一個字,宋小城給其取了個外號叫“糖葫蘆”。到沈溪嘴裏,那就更簡單了,稱呼“葫蘆”了事。
這位葫蘆兄,也是寧化人,屬於猴精那種。
沈溪發覺,宋小城本身就是個精明滑頭的人,所以他選擇的這些部下,基本跟他一個脾性,馬九是這樣,這個葫蘆也是如此。
葫蘆手底下有四個人,負責輪流趕車。而葫蘆則作為沈溪這輛馬車的車伕兼保鏢,路上還會出面幫忙打點,但車馬幫只發給幾人不多的車馬費,具體用度,全部得由沈溪來具體負責。
為了防止路上出現奴大欺主的情況,宋小城找的人,都是信得過的寧化本鄉本土人,知根知底,而且保證他們從京城回來後,能在車馬幫裏擔當要職。因此一個個都卯足了勁兒。
林黛這趟遠行,作為沈溪的貼身丫頭,單獨負責照顧沈溪,至於朱山和寧兒則照顧她。
這天早晨,全家人都出來相送,連謝韻兒也如同沈溪真正的夫人一樣,親自過來攙扶沈溪上了遠行的馬車,這是客家人送郎君的傳統風俗。
陸曦兒卻在自己房間裏不出來,主要是她要嫁給沈溪要求沒有得到滿足。心裏氣不過,所以乾脆來個眼不見為淨。
被沈溪問及,惠娘安慰道:“小郎安心去就好,小丫這孩子是小姑娘脾氣。過幾天就會好。”
等她側過頭去時,卻在偷偷抹眼淚,可惜沈溪沒瞧見。
這次沈溪出行,街坊四鄰大多出來送行。到底是送小解元公去京城入太學,等小解元公回來,指不定就是什麼朝廷的大官。那時候哪裏還有機會攀親近?
街坊四鄰把自家準備的禮物送過來,都是樸實的東西,大多是鞋墊和吃食,畢竟普通人家也送不起什麼貴重的東西。
幾乎是長街相送,街坊四鄰跟在後面,沈溪步行,到了城北門,守城門的官兵都圍了過來,向沈溪致意。
汀州府的小解元公,十二歲就名動福建,身為汀州人,説出去都帶着一股自豪,很多沒見過沈溪模樣的,也過來一睹風采,但見到本人後心裏都有些失望:
原來小解元公就這模樣啊,跟我家孩子差不多,怎的人家就是解元公,而我家孩子還在玩泥蛋?
出了城門,沿途要進城的商賈和挑夫自覺地把路讓開,很多人聽説這是要送解元公前往京城,乾脆加入到送行的行列。
沈溪從來沒得到這種如同百姓送青天大老爺一樣的待遇,一直出城六七里,百姓才相繼散去,但還是有不少人堅持送沈溪到了城外的十里亭,作為與沈溪同行的另一位舉人,蘇通早已在長亭等候。
“沈老弟,你再不來,我還以為今天不走了呢。”
蘇通迎上前來,想跟沈溪沾沾光。
果不其然,等他跟沈溪打過招呼,別人一問,這位是誰啊?自然有人代為解答:這位蘇公子,也是咱汀州府的新晉舉人。
別人一聽,立即帶着恭敬和豔羨,果然人以羣分啊!小解元公結識的都是才子貴人,而我家孩子玩泥蛋所認識的都是拿竹棍當馬騎的。
終於要出發了,沈溪心中尚記掛着一件事,其實這些天他也一直在等福州那邊的消息。
“娘,過幾天家裏若是有我的來信,記得隨家書一起送到京城去。”沈溪臨走之前囑託道。
周氏蹙眉:“憨娃兒,有什麼人會給你寫信?”隨後臉略微一沉,“莫不是你在外面還有什麼女人?”
沈溪皺眉道:“娘,你在想什麼呢。我跟寧化的王家公子關係一直不錯,娘應該知道的,他今年參加武舉鄉試,這些天正在福州,無論他中不中,我都想知曉。”
周氏滿臉愕然:“王家公子考武舉?我怎不知,你小子可別誆騙老孃……回頭我讓你爹問問……不過這王家的公子,跟咱不是一路人,你別多想了……路上要小心啊!”
因為沈溪沒來由提到王家公子王陵之,讓周氏離別的傷感稍微消減了些。周氏還是很介意當初丈夫在王家做事,被人呼來喝去的經歷,對於王家人沒什麼好感。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長亭之外再送,已不合送別的規矩和禮儀,這長亭也是最後分別之所。
臨走之前,沈溪跪了下來,恭恭敬敬地給沈明鈞夫婦磕頭,這是為人子應盡的孝道。
這讓沈明鈞夫婦成為在場所有人羨慕的對象……看看人家養的好兒子,不但有出息,還這麼孝順,以後當了大官,他爹他娘能不跟着享福嗎?不行不行,我小兒子也要讀書,以後也要考舉人做大官,到時我也來送他,讓別人好好羨慕我一回。
沈溪這次遠行,算得上是一次“廣而告之”,此後幾年汀州府孩童的入學率,有了顯著的提高。
或者將來某位才子大儒,本來活該是個做力氣活的,可是因為家中長輩受到沈溪中舉的刺激,繼而令其讀書,由此改變命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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