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欲行調虎離山之計,並未知會玉娘和訾倩,這主要是由於他對訾倩這個女人不信任。
訾倩名義上要反抗宋喜兒,背地裏卻可能會為了某些利益出賣同夥,與之搭夥,無異於與虎謀皮。
過了兩日,馬九回來覆命,成功地把沈溪杜撰的倭寇信件送入了淮陽樓。
沈溪本來怕馬九露出馬腳,但此人比沈溪想象的更加聰明和圓滑,出了淮陽樓後,在身後有人跟蹤的情況下,他帶人出了城,似模似樣鑽進晉安河邊早就準備好的船隻,順流而下。
馬九乘船順着閩江北港河道,從烏龍江(閩江南港)逆流而上,繞過南島,兜了個大圈子才趕回福州城。
“……小掌櫃説得沒錯,那女人真派人跟蹤,還好我聽從您的吩咐,提前做了安排,沒怎麼費力就把他們甩掉了。”
沈溪見馬九回來時衣服褲子全都換過,不由滿意地點了點頭:“做的好,那女人可有懷疑?”
馬九想了想,回答:“懷疑肯定是有,不過我跟他説了幾句嘰裏呱啦的倭話,又跟她身邊一個書生裝扮的老頭子用倭語聊了兩句,她便信以為真,臨行前還賞了我一兩銀子……小掌櫃,錢在這兒。”
馬九雖然是混混出身,但卻絲毫沒有貪戀錢財的意思,把一錠銀子交給沈溪。沈溪擺擺手:“既然是宋喜兒賞的,你拿着便是,等事成之後,重重有賞。下一步,宋喜兒肯定會想方設法擄掠人口,應該暫時顧不到商會頭上。等差不多了。你再去接洽,爭取把宋喜兒誆騙出來。”
馬九點頭:“好。”
為了儘量讓整個計劃合情合理,沈溪花銀子讓馬九在城外晉安河碼頭附近租了間簡陋屋子作為接洽地點。在確定這場交易沒有任何風險之前,宋喜兒肯定不會親自出馬,頂多派得力手下出面。這就需要馬九圓滑世故,隨機應變。把宋喜兒的手下糊弄過去。
過了大約五六天,宋喜兒派人到接洽地點,約定馬九當晚見面。
馬九不敢大意,趕緊過來跟沈溪稟報。
沈溪撫着下巴,若有所思:“以宋喜兒的精明,不可能早早暴露約會地點,其中必然有詐。這次約見肯定有問題,你不必理會,過兩****再登門拜訪。”
馬九不解地問道:“小當家。既然那姓宋的女人派人來,這避而不見……是否會穿幫?”
沈溪淡淡一笑:“見了面反而容易壞事……你要知道,她現在做的是殺頭的買賣,肯定比誰都更謹慎。我們但凡表現出任何心急,都會引起她的懷疑。”
馬九似懂非懂,不過當晚還是按照沈溪吩咐,沒有去約定地點,只是早早便躲在遠處的草叢中打望。
果真如同沈溪所言。宋喜兒派了三四十人,拿着刀槍劍戟在約定地點周圍埋伏。似乎準備來一個“黑吃黑”,結果沒任何人露面,讓宋喜兒吃了個癟。
第二天,沈溪讓馬九去城西商會名下的鐵匠鋪取回幾把新打造的長刀,全部是按照倭寇平日使用的加長型倭刀精心打造,雖然鋒利程度肯定比不上。但至少從外表上看不出有什麼差異。
此外,還有幾柄短劍和十幾枚造型獨特的忍者鏢。
沈溪讓馬九在街上隨便找了個乞丐,給了其兩文錢,講明送達後還會額外給五十文錢,幫忙給淮陽樓送去一件“禮物”。
乞丐正餓得發慌。聞言興沖沖地到淮陽樓送禮,結果當場就被人扣下。淮陽樓的人立即押解乞丐到約好的地點,可惜地上除了一個裝了五十文錢的紅封,連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禮物是一個錦盒,盒子裏裝了一把短劍和一枚忍者使用的梭鏢。
之後幾天,淮陽樓戒備森嚴,裏裏外外加派人手,附近街面還有衞所官兵巡邏,顯然宋喜兒擔心她昨夜的冒失行動令倭寇着惱,對方上門報復的話難以抵擋。
要知道倭寇在沿海一帶殺人擄掠無惡不作,連官軍都不敢力敵,甚至偶爾會出現大隊明軍見到小股倭寇望風而逃的場面。
眼見時機成熟,沈溪又用日文寫了第二封信,痛批宋喜兒“不守信義”,並約定好第二次見面的時間和地點,言明宋喜兒必須親自帶“貨”交易,身邊的人不能太多,否則“後果自負”。
這次送信,沈溪本想讓別人去,因為之前“送禮”威脅,觸怒了宋喜兒,馬九去的話很可能會有危險。但馬九還是自告奮勇:
“小掌櫃,上次是我,這次換人他們必定會心生疑慮。再者,讓其他人現學倭語,時間上葉來不及。若我有什麼意外,麻煩小掌櫃跟商會的孫大當家説一聲,請她老人家幫忙照顧一下我出嫁的姐姐……我就這麼一個親人。”
馬九這番話已有託付身後事的意思。
沈溪點了點頭,現在計策差一步就能成功,必須得冒險,婦人之仁可不行。
馬九出發後,沈溪盤算,最壞的結果,是馬九在宋喜兒那兒遭遇嚴刑拷問,最後把他和商會供述出來,那不但計劃全盤落空,他自己可能也要想辦法逃命。但沈溪對馬九有信心,他觀人於微,覺得馬九跟宋小城一樣,雖然出身寒微,做事還是牢靠的。
沈溪坐立不安,一直到第二天早晨,馬九才回來,臉上和身上都帶着傷。沈溪見到人後,關切地問道:“沒事吧?”
“小掌櫃,我可什麼都沒説……那惡女人對我倭人代表的身份並無懷疑,她指使人對我嚴刑拷打,是想逼我説出倭人的下落,不過我嘴硬,他們沒辦法,只得作罷。到了最後,我把信拿出來,他們態度有所好轉。賠罪後帶我去看了他們備好的‘貨’。”
“這批‘貨’大概有五十幾個男人,一百多個女人,也不知道他們從哪兒擄來的,全關在淮陽樓後院的地牢裏。小掌櫃,要不咱們去告官府,讓官府的人出馬?”
沈溪搖頭:“沒用的。他們既然肯讓你去見人,就説明他們不怕事情曝光。若是報官的話,保管衙役還沒趕到,這批‘貨’就不見了蹤影。”
“無論這些人真是被他們擄劫來準備賣的,還是自己人偽裝的,這都説明他們信了你。九哥,這次你做得很好。”
馬九聽到沈溪讚揚,渾身舒坦,身上那點兒傷似乎也算不得什麼了:“六哥告誡。給小掌櫃辦事必須盡心盡力,我只是做到我該做的!”
沈溪點點頭:“現在只差最後一步了……城外那個約定的地點,宋喜兒陰險狡猾,未必會親自出馬,我們得走一步看一步。”
馬九問道:“那我現在就回去通知弟兄們,讓他們做好準備?”
沈溪擺擺手:“不,現在叫人為時尚早,宋喜兒可能盯着咱汀州商會這邊。難保弟兄們中間不會有人泄密。九哥,你現在去個地方。請個人過來。”
馬九帶着疑問而去,晚上三更敲響,沈溪正準備吹燈就寢,所請之人到了,卻是玉娘。
玉娘依然身着男裝而來,面對沈溪出人意料的邀請。她臉上滿是疑惑之色。沈溪把房門關好,玉娘抿嘴一笑:“不知道的,還以為沈公子身在異鄉,寂寞難耐,需要奴家過來作陪。”
沈溪苦笑:“玉娘言笑了。今日找你來,有要事商談。”
沈溪把接下來宋喜兒可能會帶人出城的事一説,玉娘蹙眉:“宋喜兒為人謹慎,在淮陽樓裏豢養死士,有的是人為她效命。她除了偶爾去見方指揮使,尋常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沈公子使的何計策,能讓她出城?”
沈溪道:“什麼計策我暫時不説,但我現在缺人手,我想跟玉娘你借人,但玉娘要保證,此事不能跟訾小姐有任何瓜葛,否則事情必定敗露。”
玉娘到底在風月場上摸爬滾打多年,一聽沈溪的話就明白了,沈溪覺得訾倩不可信,背地裏甚至跟宋喜兒有勾結。
玉娘無奈道:“可惜奴家才來福州不久,如何去找人來幫沈公子?那宋喜兒就算出城,身邊所帶人手必然不少。”
沈溪不動聲色:“我要的人不多,只需熙兒姑娘一人便可。”
玉娘先驚訝了一下,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什麼,熙兒多少有些身手,關鍵時候可以派得上用場。
玉娘嫣然一笑:“奴家本已將她送與沈公子,若公子要使喚她,只管吩咐就是,何需跟奴家借人?就怕她……見不得場面,會壞了公子大事。”
沈溪正色道:“玉娘只管將人借來便可,至於如何做,我會詳細説明。玉娘切記,此事千萬不能泄露與訾小姐知曉,就算她問及,也一概要説不知。”
玉娘點頭應是,心裏卻奇怪:“他為何一再提醒我不與訾家妹妹知曉……我又非不知輕重之人,這種事情豈敢輕易露出口風?”
等玉娘離開,沈溪開始為下一次行動做準備,也就是為之後的會面設計服裝和對白。
沈溪準備把熙兒裝扮成一個來自東瀛的女忍者,再讓車馬幫堂口一些值得信任的弟兄換上倭寇衣衫,如此一來,宋喜兒想不上當都難。
……
……
淮陽樓裏,宋喜兒正跟幾名心腹商議。
宋喜兒派人詳細調查許久,仍舊沒查出到底是哪批倭人要跟她做買賣。本來不明來歷的交易她是不會接受的,但這次金額巨大,以每個人丁二十兩銀子計算,涉及到的金額多達三千餘兩白銀,想要按捺下如此誘惑確實非常困難。
再者,倭寇遍佈沿海島嶼,想打聽清楚來自何方本就不易,若對方真的是存心來交易的,白白放棄賺大錢的機會,即便是掌握大筆金錢的宋喜兒依然不免會心痛。
最後,這次擄掠來的人比較多,長久關在淮陽樓的地牢裏,恐怕會出什麼意外,最好還是早早地把人送出去,落袋為安。
一名三十多歲名叫商維齊的粗壯漢子道:“當家的,先前來的那小子我一看就不靠譜,上次我們去拿人,結果卻撲了個空,若這次他們還不露面當如何?”
旁邊一個穿着件儒衫,操着一口吳越儂音的半百老者道:“非也非也,我跟你講,倭人本來就生性多疑。我仔細看過那封信,絕對是倭人所寫,雖然語法句式有些怪,但確實是倭文無疑。”
商維齊有些惱怒:“你一個假道學,怎認識倭人的文字?”
老儒生不屑地回答:“你不認識,就不允許別人認識?我幫當家的做事之前,可是跟東瀛人做了幾十年的生意,當然知曉東瀛人的文字。先前那小子我看出來了,就算不是東瀛人,最少也經常跟東瀛人打交道,説話都帶着東瀛人的毛病。”
“這些東瀛人的習慣我最瞭解,行事謹慎慣了,通常第一次接洽都不會露面,第二次怎麼都會出現,要是買賣順利,什麼都好説,但若是出現什麼變故,拿起刀就要捅人。他們的長刀非常鋒利,加上身手輕盈敏捷,非常難以應付。”
商維齊見老儒生説得頭頭是道,不再反駁,反而詢問宋喜兒的意見:“當家的,你看我們去還是不去?”
宋喜兒道:“跟倭人做生意不是一次兩次了,難道放到眼前的銀子不賺?倭人只讓我帶三十名隨從,你就帶五十人墊後,把傢伙都帶上。我就不信,在我們的地盤上,會讓倭人翻了天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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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第三更!
估計是發燒燒壞腦袋了,天子寫完回頭看了一遍,總覺得沈溪的應對似乎有些問題,但又不知道毛病出在哪兒,畢竟這種燒腦設計不是天子的長項。大家先湊合着看吧,有什麼不足可以在書評區提出來!
今天沒有爆更,月票下滑嚴重,看在天子帶病碼字且還加更一章的份兒上,大家賞個訂閲、月票什麼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