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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滿城硝煙楊家將

    等周氏三人到家,沈明鈞已經回來了。

    周氏生氣地把事情對丈夫説了一遍,沈明鈞並沒有立即動手打沈溪,反而和顏悦色問道:“小郎,先生問你話的時候,你説的那些是什麼意思?”

    沈溪低着頭:“我只是把我知道的成語典故説出來,並沒有炫耀的意思……可能先生沒聽説過,自愧不如。”

    “臭小子你還有理了?先生到底是先生,肚子裏的墨水肯定比你多……我看是先生覺得你狂悖,不想教你。”周氏滿臉愠色。

    沈明鈞制止妻子喝罵,再問:“這些典故你是從何聽來?”

    “是……是一位老道士教給我的,他不但教我識字,還教給我很多知識……其實我在去讀書前就會寫字了,我還在他那兒看了一些古籍,其中就包括成語典故。”沈溪支支吾吾説道,他自己也覺得太荒誕不經了。

    事情總要有個由頭,沈明鈞雖然不相信兒子剛進城就遇到什麼老道士,但這個時代的人大多喜歡身着道袍,沈溪年紀小把書生看成道士也是有可能的,於是問道:“那你可有問過老先生名諱?”

    沈溪搖搖頭:“老道士……哦,老先生不許我問他名字。之前老先生寫了兩個戲本,就是這幾天城裏南戲班子演的那兩出,他讓我送去縣衙後領賞錢,誰知道賞錢卻被那該死的官差霸佔了,我屁股上還捱了一棍子。”

    周氏原本生氣兒子扯謊,但聽了沈溪的話,不由緊張起來,趕緊讓沈溪脱下褲子。等見到沈溪屁股上清清楚楚一道很寬的淤血,就算周氏再潑辣,也不由心疼地抱着兒子:“那官差如此惡毒,走,跟娘去衙門評理。”

    周氏拉着沈溪的手就要去衙門,沈溪急忙道:“娘,人家代表的可是官府,咱一介小民怎麼跟官府鬥啊?”

    沈明鈞也勸道:“是啊,娘子,你別衝動,官府的人咱可惹不起,到了那兒別説講理了,估計連你也討不了好,咱們還是忍忍吧!”

    “那咱就白白吃這啞巴虧,沒法討回公道?”周氏憤憤不平。

    沈溪想了想,安慰道:“娘,你莫急,這事兒沒完。老先生説,他想了個法子懲戒那惡官差,城裏現在正流行的《楊家將》就是那位老先生的手筆,只要消息傳到縣太爺或者那位朝廷來的上官耳朵裏,事情就會鬧大,到時候就可以討回公道了。”

    周氏不明白其中的訣竅,但想到別人教自己兒子讀書認字,卻被官府的人坑了賞錢,心裏有些過意不去。周氏囑咐:“你小子記得,一定要好好孝敬老先生,最好把他領到咱家來,我和你爹好謝謝他。”

    沈溪咧嘴笑着點頭:“好咧。”

    就這樣,沈溪讀書的事暫且揭過。

    束脩退了回來,沈溪不用再去土地廟跟老童生認字,但家裏的錢仍舊不夠他去學塾讀書。

    接下來幾天沈明鈞和周氏都是早出晚歸,主家那邊事多,沈明鈞一個人要做兩三個人的活,每天回到家都累得有氣無力。周氏好一些,她針線活熟稔,縫縫補補並不需要花費太多力氣,倒是比在桃花村時輕鬆些。

    周氏每次去裁縫店都把林黛捎上,目的是讓林黛早些學會女紅,將來嫁給自己兒子後才能把家操持好。

    沈溪又變成以往的狀態,無所事事。

    又過了七八天,寧化縣城的説書人把《楊家將》的故事帶到了大街小巷,人們都在討論《楊家將》的內容。

    楊老令公領兵出征,血戰金沙灘,楊家大郎、二郎、三郎、七郎戰死,四郎、八郎被俘,五郎出家,整個楊家幾乎全滅。楊六郎、楊宗保繼承父兄遺志繼續戰鬥。男人死光了,佘太君、穆桂英等女人也上了戰場,端的是無比悲壯,這楊家將的故事被沈溪給寫活了。

    沈溪全撿精彩的內容寫,經過説書人的添油加醋,想不轟動都難。

    而沈溪有意在這書裏留下伏筆,故事根本沒寫完,只説到穆桂英掛帥這一段,正是全書最精彩的地方,卻戛然而止。

    説書人根本沒法編下去,因為讓女人掛帥,不合常理,但人們偏偏就喜歡這段,最後説書的只能用大獲全勝一筆帶過,百姓自然不買賬。

    就算這樣,《楊家將》的故事也在各個茶樓裏一遍一遍地説,如今正是夏季農閒光景,城裏城外的人都有空暇聽書,引發的轟動效應越發強烈。

    這天沈溪再次把字畫送到字畫店,這已是他第三次登門拜訪。

    頭一次沈溪送去字畫,那字畫店的掌櫃連看都不看就把衣着寒酸的沈溪給趕了出來。沈溪不死心,第二次又去,沒等掌櫃趕人就迅速把字畫攤開讓掌櫃看,掌櫃一看字畫不錯並沒有再趕人。只是那掌櫃眼光有限,根本辨認不出來這幅山水畫到底是不是王蒙的作品,於是讓沈溪拿着字畫回去。

    沈溪這次來,已經提前把説辭想好,因此見到掌櫃後告之此畫的主人乃是一位徽商,路過寧化縣城時突患惡疾,治好病後手頭變得異常拮据,只能把祖傳的畫賣掉,徽商不想丟面子,所以讓他跑腿送畫。變賣傳家寶是件很糟心的事,沈溪的話倒也説得過去。

    那掌櫃的見沈溪兩次三番來,分明有所仗恃,看來書畫應該沒什麼問題。但他又不想冒風險,於是答應把畫留下寄賣……所謂的寄賣就是店家不出錢,如果有人把字畫買走,店子收三成佣金。

    雖然三成佣金多了些,可對於沈溪來説也沒法拒絕,留在字畫店寄賣總比留在手裏爛掉好,如果這幅畫能賣出去,多少能弄些銀子回來,這樣他讀書的事情和全家人的生活就有了保障。

    可惜幾天過去,一點兒動靜都沒有,以至於沈溪對這件事漸漸不抱希望。

    六七月間正是一年中最炎熱的時候,沈溪每天要做的還是壓紙和畫畫,所作的作品不再侷限於明初。

    弘治年間最負盛名的才子是譽滿江南的唐寅,十五歲時便以省試第一名補蘇州府府學附生。此時唐寅尚未中解元,其書畫技藝未到其晚年時臻至大成的境界,沈溪模仿幾幅都不太滿意。

    又是一天上午,沈溪循例去字畫店詢問字畫是否賣出去了,等看到他的畫還好端端掛在牆上,不由帶着失望出門。遠遠見到城北那家茶樓前人堵得水泄不通,就算平日裏有新説本也沒見人們這麼踴躍。

    過去聽了一耳朵,沈溪才知道原來是工部郎中林仲業到茶樓聽書來了,不管之前聽沒聽過《楊家將》的人,都想到茶樓裏坐坐,以後説出去那也是跟正五品的朝廷大員喝同樣的茶水、吃同樣的零碎聽同樣的書,大有面子。

    這家茶樓正是沈溪送出《楊家將》説本的那家,城裏其他茶樓説書人説的《楊家將》,大多是從這裏偷師所得。沈溪沒有擠進茶樓的意思,要是説書人認出他就是説本的主人會破壞他的計劃。

    沈溪看了一眼茶樓外幾個維持秩序的衙差,轉身回家去了。

    這時候茶樓裏,韓縣令身着一身寬鬆的直掇,也就是直領、大襟、右衽的道袍,陪同同樣裝束的林仲業聽書。

    因為韓縣令和林郎中的意外到來,《楊家將》的故事只能從頭開始説起。那説書人口若懸河,把潤色過幾遍的故事説得活靈活現,林仲業聽了不由微笑點頭,顯然這故事很合他的胃口。

    説書人的規矩,本來一場只説一回,可權貴來了,那就得接連説下去而不能一拍醒木來個“下回分解”……當官的可沒那麼多時間來聽你下回!

    連續説了十幾回,眼看故事到了尾聲,那説書人內急暫回後堂解決個人問題,順便休息下已經有些火辣辣的喉嚨,這時候韓縣令終於有機會跟林仲業搭話。

    “林大人,寧化地處偏僻沒什麼好招待的,好歹人文還算昌盛……這出説本您聽得可算滿意?”韓縣令陪笑着問道。

    林仲業拿起茶碗飲了口茶水,頷首道:“未料到貴縣竟是藏龍卧虎,本官在京師也未聽過這般有趣的説本,之前看的那兩出戏也甚是精妙。”

    韓縣令欣慰點頭,道:“只要林大人喜歡就好。我這就讓那説書人出來,快些把書講完。”

    説書人休息得稍微久了點兒,韓協有些不滿,讓人換過茶水便叫夏主簿進去催促。

    夏主簿親至,那説書人就算累得只剩下一口氣也不得不咬牙頂上,破家的縣令可不是説着玩的。

    説書人回到台上,接着上一回書説,沒過多久便説到穆桂英掛帥這一段,這可是穆桂英和楊宗保夫婦大破天門陣的前奏,可惜就在最精彩的時候,那説書人來了個“大破賊軍”,就告全劇終。

    “籲……”

    因為這説本已經説過幾次,聽書的對於這結尾很不買賬,等故事説完,不等韓縣令和林仲業有何反應,周邊的聽眾已經把真實感受表達出來。

    林仲業指了指説書人,問道:“韓大人,你説這結尾是否過於草率?”

    “這個……”

    韓縣令臉色有些不好看,他的目光隨即落在侍立一旁的夏主簿身上。

    夏主簿心領神會,跟着説書人到了後台,一問才知道人家不是不想説,而是這説本就到這兒,後面編也編不下去。

    夏主簿怒道:“這説本是你們寫的,怎的就寫一半,這不是糊弄人嗎?再説,後面還有《四郎探母》的情節,你們怎麼不一起寫進去?”

    説書人大叫冤枉:“官爺,您別拿小人出氣,這書又不是我們寫的,那日不知從哪裏來個孩子,手裏捧着厚厚一疊紙,上面寫了個説本。本來咱也沒當回事,可一看那故事,正和前些日子縣城裏演的那出《四郎探母》一脈相承,講的是楊家將的故事,於是咱就説了,誰知效果那麼好……可那説本到這裏就結束了,咱上哪兒去找那後半截?”

    夏主簿聽完臉色沉了下來,但他不好發作,知道就算逼那説書人也沒用,只好回去把事情告訴韓縣令和林仲業。

    林仲業頗為失望:“可惜聽不到下半段,可惜,可惜啊!”

    連説三個“可惜”,韓縣令的臉色頓時不好看了。原本請林仲業出來聽書就是為了逢迎上官,現在倒好,書聽了一半掉在空中令林仲業很不滿意,那這算是巴結還是得罪啊?

    韓縣令板着臉對夏主簿道:“無論如何,要把寫這説本的人找到,否則你這主簿……哼哼……”

    説完韓縣令跟着林郎中走了。

    這下可苦了夏主簿,雖然説自己是有品秩的從九品官員,韓縣令未必能把自己如何,但自己的權力完全視韓縣令的放手程度,只要他把自己所有職權交給他人,那這個架空的主簿當起來還有什麼味道?

    按理説找個人不難,可連人是誰都不知道又如何找尋?

    回到縣衙,夏主簿心中無比糾結,突然想到那日進獻的戲本中有《四郎探母》這一出,當時還賞了銀子,這説本會不會是同一個人寫的?

    “把李大力給我叫進來。”

    夏主簿衝着書辦吩咐一聲,馬上就有人去叫。

    人很快就來了,正是那日剋扣賞錢還打了沈溪一棍子的衙差。

    李大力一進門便點頭哈腰:“主簿大人,您老叫小的有事?”

    夏主簿冷聲道:“之前你説你家有個親戚送來戲本,我高興之下讓你送出去二兩賞錢,可有此事?”

    李大力心裏得意,空手套白狼得了二兩銀子,堪比他兩個月的俸祿了,這等好事他怎能忘記?

    “是啊,您老貴人多忘事,小的怎能忘了?”

    夏主簿道:“那好,你去把你那親戚請來,我要好好問問他,這戲本還有那《楊家將》的説本是怎麼回事。”

    李大力臉上的笑容瞬間僵直,隨即臉就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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