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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歷了之前那一場殘酷至極的大戰;葉笑回到營寨的時候,總感到有些心神不寧。
他在想,這些黑衣人,還有其背後的組織。
想到隕滅的烏迴天,想到逃走的雲兮然,自然而然的,也想起了一位故人——
嶽長天!
既然,日星兩宗的掌門都先後出現了,那麼,嶽長天呢?
想起那個威嚴卻不失寬厚的寒月天閣掌門,現在,也失蹤了。
此際的他……怎麼樣了呢?
想着想着,葉笑沒由來、很是突兀地嘆了口氣。
深夜。
星光閃爍。
就在即將黎明迴歸,卻也是天地最為黑暗的一刻。
突然間乍現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的一聲轟鳴。
正道聯盟附近的一座大山,竟然全無徵兆地突兀塌了下來。一時間,塵煙彌天,伸手不見五指。
葉笑等人一驚而出。
身處無盡黑暗中,耳中僅能聽到亂石滾動、傾頹的聲音不斷響起。
葉笑不禁眉頭大皺。
此際定然是這個神秘組織所屬之人又來了,但……為什麼這幫傢伙來了之後要選擇先推倒了一座山呢?若是直接展開偷襲的話,己方勢必將傷亡慘重?
如這般推倒一座山,根本全無意義,而且還要加上打草驚蛇;讓自己這一邊有了防備。
這是為什麼?
所謂遮蔽視線,震懾人心云云,純屬無稽之談,畫蛇添足,對方的領軍之人不會失智如此吧!
葉笑皺眉看着升騰而起的彌天煙霧,一時間顯然無法理解箇中玄虛。
黑暗中,遙遠的彼端驀然傳來一聲嘶啞的長嘯:“葉笑!可敢來與我一戰?!”
隨即,黑暗中乍現劍光一閃,一個黑衣蒙面人展開身劍合一之術直飛半空,一身與之前黑衣人全無二致的黑衣,但不知怎地,所有人在這一刻,卻完全沒有感覺到那種陰森恐怖的氛圍,反而感覺來人周身縈繞着悲壯且瀟灑的氣度。
只是所有人即時便否定了這個念頭,對方乃是邪惡組織麾下的魔頭,怎可能有如斯氣度,錯覺,一定是錯覺!
厲無量雄渾的聲音滔滔傳出:“對付你,我厲無量一人足矣!何須葉笑出馬?”
卻見其拖着大刀,大踏步走出來,目光如電,就要一掠而起,迎戰來人。
葉笑眸子中異光一閃,大喝一聲道:“我來!”
旋即身子一動,化作了天際流光,直衝高空。
那黑衣人一聲大笑:“笑君主果然是笑君主!跟我來!”
話音未落,身子陡轉,向着西南方向疾馳而去。葉笑對此變化毫無顧忌,銜尾急追。一黑一白兩道身影一前一後,眨眼間就消失了蹤影。
玄冰等人見狀不禁心下不安,急疾追了上去。
而此刻,之前大山傾頹的震動仍舊沒有平息下來,仿如彰顯着噩兆將臨的預示……
雷大地白鬚飄飄,在人羣中抬頭遙望着剛才黑衣人站立過的高空,眼神中,盡是一片思索與凝重。
雲漂流悄然來在他身邊,眼中也只得一片的空前凝重,傳音詢問道:“怎麼樣?是他麼?”
“可能……是!”雷大地此際聲音似乎有些嘶啞,黯然無力。
三老就這般靜靜地站着,如同化做了三尊泥雕木塑,盡是頹然。
良久良久,三老同時轉身,離開戰場,向着自己等三人共眠的帳篷內走去,背影佝僂,白髮蕭然,竟然一下子蒼老了許多。
“葉笑既然去了,就由他全權處理了,想來不會有什麼問題,他必然可以周全事端。”
“是的。”
“這件事……他們顯然不想讓我們知道,那我們,也就只能當做不知。”
“哎。”
“究竟還有什麼後續情況,等葉笑回來再説吧。事到臨頭,怕沒有用,只有面對!”
“也只能如此。”
三人在彼此秘密傳音,但,就算是在傳音中,對於那一個至為敏感的名字,始終也不敢提出來,更加……不忍,説出來。
葉笑身法如風,宛如白色流星一般追逐着前面的黑影;實則卻始終與前者保持着一定距離。
他並沒有展開極限身法,也沒有過分的拉近距離,因為他此刻的心底,也在接連翻騰着。
兩道人影,有如流星趕月一般,不過頃刻之間就已經奔出了好遠。
葉笑赫然發現;就在兩側位置,還有另外兩隊黑衣蒙面人在悄悄跟隨。
如同兩個巨大的翅膀。
沉默,卻是井然有序。
如果這兩隊人是之前佈下的殺着,這樣的陣容,當真足以殺死當世任何強者,其中,也包含葉笑,只得單身獨劍的葉笑,決計無法同時應付這樣的陣容!
但,葉笑全然無虞於此,因為這幫人身上並沒有絲毫的殺氣。
沒有殺氣、殺意、殺機的強大戰力,即便這股實力再恐怖,也不需要畏懼!
葉笑一味沉默地跟隨着。
又再越過一處山峯,前面驀然出現一道筆直的斷崖。
黑影突然於斷崖處墜落,葉笑見狀毫不猶豫的跟隨而下。
一路相隨在兩側的十二名黑衣人同樣全無猶豫地從兩側位置跳了下去,隨着身影墜落之餘,一片繽紛的顏色驀然升起,徹底遮住了這片斷崖。
玄冰等人幾乎腳跟腳趕到,齊齊展開身形下降,但卻訝然發現,那片繽紛的顏色竟然在一瞬間之後,化作了強橫至極的威能,就算強如玄冰一般人,竟也無法突破,更遑論進入到斷崖之下!
“生命囚籠!”
見識最為廣博的玄冰仔細辨認那屏障之後大吃一驚,失聲驚呼道。
君應憐等人聞言之下也是齊齊一驚,面面相覷。
所謂生命囚籠,顧名思義,乃是以人的生命,化作一座類似囚籠的屏障,保護一快特定地域不被侵犯。
可是想要構建出這樣的一個囚籠,最底要求下限也需要至少九名道元境巔峯強者的生命,才能完成構建!
而一旦這種生命囚籠形成,那麼,在半年之內,這片地界,就算是神,也無法強行進入!
合共九位道元境巔峯強者的生命力綜合,已經可以等同於天道生命之力!
絕非人力所能破解破除!
但自古至今,這種要求苛刻且殘酷的傳説禁制當真就只出現在傳説之中,從來沒有人見過,更加沒有人嘗試構建過。
畢竟,一次性付出生命修為都處在巔峯狀態的九位道元境九品巔峯強者性命,只是為了構建出一道屏障,而結果還只是短期守護一個地方……
不但太過殘酷,而且這樣的代價也實在太大,怎麼算都划不來。
斷斷沒有任何一個宗門,會捨得用這種方式來保存或者保護某一塊區域。
用活着的高手去守護,豈不遠遠勝過這樣的殘酷辦法?更何況活着的高手可以保護這個地方無數次,而所謂的生命囚籠,就算再如何的保險,畢竟時限太過短暫,難以持久!
大家又不傻,怎麼會採取這麼極端且得不償失的方式?
然而今天,就在這裏,此時此刻此地,這種只存在於傳説當中的生命囚籠,卻出現了。
活生生地出現在眾人眼前!
為了保護這個看起來毫無意義的斷崖;而且是在那些黑衣人與葉笑跳下去之後的斷崖!
這是為什麼呢?
“笑笑這次怎地這般莽撞?”君應憐又急又氣:“竟然連周遭環境都沒有觀察清楚,就直接跳了下去,太失策了!”
玄冰此際的目光反而是滿滿的沉凝,低聲道:“先莫要着急……古老相傳,這生命囚籠,固然非人力可破,但卻旨在防備外敵,對於裏面人手,並沒有任何的影響;笑笑縱然深陷其中,但,他若是想要出來,卻並不會受到生命囚籠的阻滯……”
“這道生命囚籠的存在目的,大抵只是讓我們這些後來者人進不去而已。”
“只是……這批黑衣人,又是誰呢?”
玄冰的目光中除了有沉穩,還有深思。
她顯然是在思考葉笑為何會連斟酌一下都不曾斟酌,就那麼直接毫不猶豫地跟着下去了,這等的狀況若非有什麼特別的理由,斷然是説不通的……突然間渾身一震,似乎是想到了什麼,又或者是想通了什麼,但她卻緊緊地閉上了嘴,不發一言,連臉色都轉為淡然無波,波瀾不興。
唯有眸子深處,流露出一縷由衷尊敬的神采。
……
葉笑宛如一抹流光一般的直落在懸崖之底,悄然站定;就在他剛剛站定的這一刻,清晰地感覺到,一股前所未見的特異力量突然出現。
那是一股充滿了虔誠的生命之力。
又或者應該説是有至少數位的高手在這一刻,以毫無保留的方式獻出了自己的全部生命力!
單單只是為了一個目標,以最極端的方式犧牲了自己。
那是一種完全無私的力量演繹!
葉笑心下陡然一震,抬頭望去,正看到上空突然展現出來的十二道流溢繽紛色彩的威能,將斷崖的整個上空完全籠罩,徹底遮蔽。
下一刻,那十二道人影輕輕飄落,如同十二片落葉,隱藏至各個不同的位置。
隨着他們徹底隱藏起來那一刻的到來,他們的生命力,也就此消失不見了。
或者應該説,他們在落下之後的那一刻,就已經再沒有生命了。
化作了枯草樹葉一樣的東西,徹底的腐朽。
與天地同體,與世界一息;但,唯獨沒有了他們自己存在的痕跡!
“生命囚籠!”
葉笑亦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
作為老江湖的笑君主,同樣認出來這傳説中的玄奇,本來絕無可能出現在現實的傳奇!
這一刻,葉笑的心底突然被酸澀的感覺所充滿!
因為葉笑知道為什麼會有這個傳奇的出現,這個傳奇的出現,已經可以説明太多事情了!
“不錯,就是生命囚籠!”先前,被他盯梢追逐的黑衣人靜靜地站着,眼中射出來奇怪的神色,看着天空中沖天而去的繽紛色彩,輕輕地一聲喟嘆。
這一聲嘆息,當真是包含了太多太多的複雜情感;似乎是將這一生的七情六慾,全部都收聚在這一聲嘆息之中,一股腦地抒發了出去。
“為什麼?”葉笑轉過身,注視着這位神秘的黑衣蒙面人。
黑衣蒙面人靜靜地站着,並沒有即時回話。
“何必行此極端,只要消滅了這個神秘組織,大家豈非都可以回來!”葉笑有些激動的大聲問道:“只要是消滅了最大的魔頭,那個控制的源頭,一切桎梏都將隨之消失,為什麼非要用這種最極端、最決絕的手段?”
黑衣蒙面人淡淡地説道:“你説得對,一切都可以從頭來過;但是,我們已經不能回頭。”
“就算那個魔頭死了,但,我們的臉面,門派的臉面,萬年以來的尊嚴傳承,卻終究是回不來了。”黑衣蒙面人淡淡道:“我們只要還活着,這份恥辱就會一直存在!”
“若是我們尚有使命未盡,我們可以活下去,縱然是恥辱的活着,但今日之後,我們將最後一點存在價值燃盡,我們便再有繼續存世的理由了!培養了我們,養育了我們,我們為之奮鬥了一生的門派,家人,弟子……不能恥辱!”
“只要我們死掉了;我們經歷、承受的所有一切,都將在這世上不復存在。”
“這是我們唯一能做到的,唯一能夠為宗門做的一點心力。”
黑衣蒙面人帶着濃重的悲哀口氣,卻是如此的平鋪直敍,似乎是在訴説一件與己完全無關的事情:“錯開此刻,只要雙方正式開戰,我們甚至連背叛魔頭都做不到,若然那魔尊到來,那麼,我們立即就會神智迷失,徹頭徹尾地淪為他的殺戮工具;真到了那個時候,什麼身份來歷,再也無法隱藏。”
“與其那樣,貽笑天下,令宗門蒙羞,不如就在這裏,用自己的生命,將自己的一切,徹底湮滅。”
“我們之所以會選擇使用如此極端的做法,另一個原因就是營造出一個絕對安全的環境,讓我能夠和你,從容的説完人生中最後一段話。”
“這樣的做法,可以令我們為滅魔大事盡一份心力,同時也不會讓我們的遺蜕淪為惡魔預設那般的靈魂養分。”
“正是死得其所!”
葉笑身軀一震,有些激動地叫道:“嶽掌門!……”
他話還沒有説完,對面的人身軀顫抖了一下,飛快的打斷了他的話:“你認錯人了,我不是你想的那個人!我只是一個,良心未泯的可憐人!葉沖霄,請你記住我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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