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正豪與古今龍對視了一眼。
“家師！”
這兩個字，卻已是透露出太多的信息。
也就是説，這個風之凌，本身是不具備煉製丹雲神丹的能力，只有他身後的那個人，才有可能煉製得出來。
而那個人，毫無疑問乃是一位極高明的煉丹大師！
只是對於此點，古、萬兩人早有預料，葉笑化身的風之凌，表象外貌雖然比葉笑本身年長許多，但至多也就三十歲出頭的樣子，這樣的年紀，實在與煉丹大師的頭銜難以掛鈎，在其背後有一個師傅，才是最合理的解釋！
萬正豪哈哈大笑，試探着説道：“風兄，不知道令師……除了煉製培元丹可臻至丹雲神丹級數之外，是否還有其他丹藥也能臻至此等地步……？”
葉笑沉吟半晌，霍然抬起頭，似乎在這一刻猛然下了什麼決心，道：“我與靈寶閣之前的合作頗為愉快，這會既然萬兄問到這裏，我索性就實話實説了。”
兩人聞言不禁精神一震。
看起來，這位風之凌要抖摟一些什麼重要東西出來？
“家師正式開始煉丹，不過是從去年開始。”葉笑的第一句話，就讓兩人大大震了一下子。
什麼？從去年才開始煉丹？
那豈不是説，其間跨度至多一年，其師就煉出來丹雲神丹？
這是放屁呢？還是放屁呢？又或者是放屁呢？
“二位或者以為我在信口雌黃，又或者是在自抬身價，我卻只能説，事實大抵就是如此，成品的丹雲神丹，已經是最好的明證！。”葉笑説道。
“願聞其詳。”兩人點頭問道。
“家師今年三百九十七歲，修為只得地元境界九品，但這個層次卻已經是他的天賦極致。距離生命大限，也就在這三五年之中了。”
葉笑娓娓道來：“師父他老人家出生在一個丹道宗師家庭，自幼就對煉丹耳濡目染，但，他的父親卻只讓他不斷的看丹書，哪怕是他跪地地苦苦哀求，也絕不讓他當真上手煉丹。”
説到這裏，古今龍的眉頭竟自緊緊地皺了起來。
古今龍不説話，但，有些事情卻必須要了解。
所以，萬正豪自然要在這時候當好一個絕佳的捧哏角色。
出聲問道：“這又是為何？”
葉笑道：“閣主別急。且聽我説下去。”
萬正豪急忙閉嘴。
“在那之後，我師父在最初的幾十年間，當真就將這世界上所有的能夠蒐集到的丹道典籍全部看完了；而在看完那許多典籍之後，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實踐煉丹了，但他的父親卻仍舊不允許，更提出來了一個苛刻到了極點、簡直匪夷所思的要求。”
“什麼要求？怎麼苛刻到極點，又如何匪夷所思？”萬正豪再度適時的出聲問道。
“就是……將看完的這些丹書，沒有一個字錯誤的，全部背下來！要求，一個字都不能錯！”葉笑七情上臉：“本門所傳的丹道，入門第一關就是背書，本門中所擁有的丹藥典籍，自信於整個寒陽大陸中亦是首屈一指，少有缺漏，而那些丹書的總數……加在一起足有好幾間房子那麼多……我入門迄今已近二十年，卻也還沒有能夠將本門所有丹書盡數通讀一遍，家師的父親卻要求家師將之全部背誦，更需得無一字錯漏！這個中難度當真是難如登天！”
兩人聞言之下也是齊齊倒抽了一口冷氣，當真猜不透這位父親到底想要做什麼。
“那後來呢？”萬正豪追問。
“後來，我師父就真的去讀了，去背誦了……但就在他還沒有全數背完的時候，祖師撒手人寰，臨死之前，將我師父叫到身邊説：我一生鑽研丹道，在別人眼中，已經堪稱丹道宗師，丹藥一途少有人及；但，唯有我自己才知道，我其實還差得很遠，很遠很遠。”
“丹道一途，浩瀚無涯，吾如今不過只走出百里路途的一兩步而已。”
“可惜，吾一直到臨老了，才悟出來一個道理，就是……一開始的時候，心不靜！心不靖！心不敬！”
説到這裏，連古今龍也是聽得聚精會神。
或者，傳説中的丹雲神丹，能夠問世的最大謎底，就在這裏也説不定。
“祖師爺當時鄭重説道：而我現在看丹書，早已經不再是秉持着學習的那種心態，而是……在找這本書有哪裏不對。”
“而且，我煉丹的手法，也已經成為一種既定的模式，一切動向，形成了一種習慣，一種規律，再無法更改。所以，終我一生，也是煉不出那傳説之中的丹雲神丹！”
“世上丹書千千萬，這些丹書，都是各有道理的。但，每一本，卻有都伴隨着著書者的個人烙印……別人依書學習，早已註定了極限所在，永遠不可能超越那些人。因為他們已然註定不會擁有宗師的理解與經歷還有感悟！所以，是學不出真正東西的。”
説到這裏，古今龍亦為之緩緩點頭。
這句話，實在是太有道理了，簡直就是道之真理。
就如同同樣的一套劍法，一個師傅的兩個徒弟，用出來的效果卻是不盡相同，正是一個道理。
師徒三人，施展同樣的劍法，其實卻又是三套劍法！
雖然表面看起來架勢相同，但，發揮出來真實威力以及深層次的心念影響卻是完全不同的。
葉笑繼續説着。
“祖師臨終前，要求我師父的話是：所以，我要求你……一定一定，要在背完這些書之後，將之徹底理解，包括對每一種進丹用藥，都要了如指掌，正反用途，完全心中有數，到了那個時候……”
“到那個時候，你再將這些書全部拋掉，就只運用你自己這麼多年以來的積累，總結出一種煉丹方法，為丹師開闢一條新的前進方向！”
“或許你走得出，或許你走不出……但……那或許是唯一一條丹道的通天之路……”
“當時祖師説完最後一句話，就嚥了氣。”
“什麼話？”萬正豪及時問道。
“當年祖師説道……若是有一天，你能夠有把握自己走出自己的路，自己完全有把握自己的路只是屬於你自己，那麼，你就可以開始煉丹了！若是有一天，你能夠煉出來丹雲神丹那種天上人間的極品……務必要來我墳上，燒一炷香，大道玄丹成就日，家祭無忘告乃翁。”
葉笑説完，一臉盡是唏噓之意。
古今龍與萬正豪此刻也早已被帶入了這個故事裏，亦是連聲嘆息。
原來竟是如此……
“我師父自此之後，果然牢記祖師爺的教誨，這些年裏，一直都在鑽研，或者，進山尋找各種藥材，而在這三百多年間，至始至終，當真就沒有碰過丹爐。”
“一直到了前年年底……我師父終於大徹大悟，就在山頂上大笑三聲，開始煉丹！煉製他有生以來的第一爐丹藥！”
“那一年，我師父三百九十五歲半！”
“當時我跟隨家師，已經有十八個年頭，卻至今猶記得師父當年説的那句話是……”葉笑目中露出來回憶的神色，輕聲説道：“……恍惚人生四百年；當初幼童已雲煙；兩眼昏花看來路，一心不改藴神丹；山窮水盡終有路，一念洞開九重天；丹道之路今日始，亦從今日近黃泉！”
説到這裏，萬正豪與古今龍再度同聲嘆息。
地元境界武者，若是不能突破天元境層次，哪怕一生無災無難，也是絕對過不去四百歲這一關的！
地元四百年，壽限主於天。
風之凌之師在三百九十五歲半的時候，大徹大悟，但，其距離四百大限，就只剩下了短短四年半而已！
一生四百年皓首窮經千辛萬苦，就為了這四年半！
或者，這便是所謂的瞬間輝煌，已是永恆不朽！
“丹雲神丹……竟是這麼來的……此丹的真正成丹之過程，豈非是經歷了近四百年漫長歲月？成丹之難，當真是曠古未見！”古今龍目中露出來一種感慨的恍然大悟。
“不止。”葉笑説道：“若非我師父終於摸索出來的丹道大道，縱然四百年歲月，亦只是虛度而已！”
“哦？丹道大道？”古今龍下意識的追問道。
古今龍如此問法，無異是在覬覦葉笑丹道秘法，本來以古今龍身份，萬萬不該有這等追問之説，可是葉笑這一番説辭，實在是將人的好奇心調動到了極點，即便以古今龍的修為沉穩，仍是脱口追問。
葉笑卻絲毫不以為忤，輕聲回答道：“家師參悟到的丹道大道極詣，其實也就只得一個字而已。”
“一個字？是什麼字？”兩人同時問道。
“靜！”
葉笑靜靜地説道。
“靜？”兩人面面相覷。顯然對這個答案，很是意外。
“不錯，就是一個‘靜’字。”葉笑又喝了一口茶水，貌似説得有些口渴了，繼續又道：“在將所有丹道知識全部吃透之後，我師父終於明白……其實，那些所有能夠稱得上丹師宗師所走的路，都是正確的，亦便是所謂的殊途同歸，便是此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