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鴻門宴一樣的佈置聽起來惡俗,但仙門有些混蛋更惡俗,**裸的蝗蟲,對付這些吃硬不吃軟的傢伙,正需要擺出威儀來……這可不就是仙門中強者為王的法則麼
葉青略等片刻,就繼續往前行,只聽“咚咚咚”三聲炮響,只是幾分鐘時間,七千大營就迅速出帳,排列出數個大陣。
軍隊的編制是步騎混成,步兵四千,騎兵二千,輜重兵六百,還有若於必要的編制在內。
將官見葉青出來,“啪”一聲半跪,除了微微甲衣聲,真是鴉雀無聲,就在這環境下,葉青泰然自若迎出大門,見着前面有幾個道人在,離着五六步站住了,將手一揖,説:“宗主前來辛苦了,請入帳説話。”
雲水子看上去是個中年人,聽了這話,清癯的面上毫無表情,而陪同的玉海子心裏大怒,盯視葉青,臉頰抽動一下,説:“這是我雲水宗的宗主”
話才落下,曹白靜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周圍都豎起耳朵,聽葉青怎麼樣回答,只見葉青笑了笑:“這我自是清楚,只是我是天庭少都督,按照品級,放炮升帳迎接,還算適宜——宗主,您説呢?”
雲水子聽了,突仰天大笑,擺手阻止了玉海子,説着:“你説的不錯——玉海子,不得無禮”
進了大帳,主賓坐下,雲水子閒聊幾句,並不多話,只又隨意説着:“下土陰兵襲上地面,百姓苦了。”
葉青喝了口茶,片刻才説着:“是啊,不過這事由郡州節制,上次郡裏行文給我,我説我不是朝廷衙門,再説大軍一動,都是銀兩錢米,郡裏州里一分不批,我也沒有辦法——皇帝不差餓兵麼”
“你這話是屬有理。”雲水子瞥了葉青一眼,沉吟良久才説着:“只是我今天上去看了看,單是附近就有二萬受到兵災的難民,心裏很難過,所以非得儘快平定才可”
雲水子説到這裏,又一笑:“當然,錢糧兵械都要給足才是——”
他説到這裏,就不語,吃茶。
葉青聽得在心,笑一聲:“這樣甚好。”
也不多話,當下兩人和凡人一樣説了些閒話,雲水子就率人告辭了出去。
玉海子出來時悵然若失,剛才話題沒有多想,心中只想:“自己先前只看到芊芊一女,忽視了明珠側處的美玉。”
現在回想,此女出身卑微卻受葉青進士蒙蔭,豈會不情相篤益?
以她這種資質既被葉青發覺,葉家的資源肯定多半傾斜在她身上,確實是難以挖掘了……
“但曹白靜、周鈴、江子楠三女當初都修為平平,現在突飛猛進,靈光內涵,不可能突醒覺,只會是天生資質上佳。”
“當初要是下重資挖牆角怎會不到手?曹白靜這樣出身本門的女術師,直接強搶回門中又如何?調教自己徒孫,外人説不出什麼,自己被葉青這小子當面給矇蔽過去……”
玉海子深悔不已,知現在説什麼都晚了,知道已獲得不了她們,只是對葉青的憎惡又加了一層。
先前看中芊芊、曹白靜都已成為真人,一個早成青脈,未入門牆就罷了,連本門培養出來的曹白靜也轉了脈,不由使他更怒氣勃發:“宗門在郡內搜索新生代英才全無所獲,這大是違背天地氣運原理,陽氣聚集葉俞二子就罷了,原來陰氣都被葉青給搜刮走了……損失全拜此子所賜。”
這憤怒實際很是失衡,因後來調查清楚的很,周鈴是自州城獲取,芊芊作小丫鬟被葉家自人販子手裏買到,據説是購自南方瀟湘一帶,而太平湖龍女更不用説……
甚至不為人所知的一點,江子楠的靈池成就實際是出於貂蟬,作秉承族人祈願而化生的漢嗣驕女,與南滄郡有一文錢於系?
隨隊的弟子們還想不到這樣深入,但也看出長老遭受刺激心態失衡,都面面相覷不敢言,而長老分成兩派,幽水門長老臉色黑着,雲心宗的長老樂於看笑話。
車隊出了平壽縣,進入受災區,這裏一望無際的田野,沿途村莊荒落不堪,裏面多半是滿臉菜色的老弱婦孺。
太陽落下去,天穹一層層晚霞,又漸漸暗下來。
宗主吩咐紮營,道人雖詫異卻立刻執行了,許久,誰也沒有出聲,只是忙碌着,臨時篝火噼啪作響,火焰照着眾人。
雲水子端坐車上,一動不動,看不清是什麼神情。
許久,雲水子才説着:“兵災後,民氣大減吶”
眾道面面相覷,這民眾和道人,又有多少關係,見此,雲水子面色平靜,對下面神色視若不覺,卻對玉海子説着:“先前我親自過去探查南廉山福地,發現有仙隕殘留氣息,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
“怎麼可能……”玉海子臉色頓時雪白,這才明白宗主這樣禮遇的原因,這是背後有真正強大的力量。
雲水子見着玉海子變色,突有一個詞:“畏威而不懷德”
先前對天人資格,對民氣等等都毫無反應,聽見仙隕立刻變色,這其心不問可知了。
“雖我是宗主,下面人這樣,我也很無奈。”
“仙門各脈名義上是五帝嫡系餘脈,但在赤帝革命後終淪成旁門,不比朝廷的紮根萬民,不比道門央託天庭監察天下,這不上不下的處境最為尷尬,無論在資源、人才、武力上都有缺陷。”
“平時嚇唬些不知情土鱉可以,但對現已崛起的少都督來説,示好是必須,可惜他們妄自尊大,還必須用仙隕點醒。”
雲水子笑了笑,沉思良久,才籲一口氣,對玉海子説着:“此子或是本州天命之子,潛龍深藏時,你受人挑撥與他起了衝突,不明真相也是難怪,但是
雲水子説着這裏,掃了這玉海子一眼:“現在情況明瞭,俞帆只是為真主開道的假龍,否則怎麼解釋屢屢敗在葉青之手?我知你和俞家有舊,但為宗門大局利益,你必須放下私人恩怨了。”
“我只覺這雲水子對我們仙門有敵意……”
雲水子皺眉:“你是門中老人了,不要因着舊事而一葉障目,此番加封福地少都督,這是天庭着重培養的兆頭,宗裏已經準備和此子和解合作——難道你就要破壞?”
玉海子臉色掙扎,在雲水子逼視目光中,只能應着:“我不敢,自當奉着宗門法旨行事。”
雲水子聽了淡淡一笑:“你有這話就好,我這人膽量很小,比不上許多人
宗主説自己膽子小,眾人面面相覷——宗主年少時驚才絕豔,屢建功勳,怎麼就膽子小了?
雲水子看着眾人表情,回望軍營,紅黃軍氣中,一條蛟龍沉浮不定,仔細觀看,又模模糊糊,當下一笑,説着:“我講個故事吧。”
“許多年前,有個仙門,人才輩出,道門修行,講究的是道心,有人説勇往直前才是正道,一退縮就失了道心。”
聽了這話,年輕道人還不覺得,幾個長老卻對視一眼沒有出聲。
雲水子就繼續説:“你們知道,既是仙門弟子,講究的是精益求精,披荊斬棘,所以當時仙門,就叫傑出的一批弟子出去巡查,斬妖除魔。”
“有個掌門弟子抵達淮城,當時仙門極盛,下面有人來趨奉,這掌門弟子驚才絕豔,舉一反三,道法到他手裏,不但滾熟,還能創新,所以當這掌門弟子,無人敢不服。”
“一路積累功德,事情也順手,活民無數,還有百姓立功德牌,這掌門弟子修行日益精進,師門很是高興。”
“不想那年淮河發了大水,水漲三丈,當時天上的雲厚極了,又下着大雨,滿城難保,百姓哭喊。”
“這掌門大弟子心地仁慈,見此就大怒,呵斥當地龍君。”雲水子説到這裏,臉色有些蒼白:“他發願免除災難,設壇祈禱上天,請免去這一場大劫。
“龍君派人説着,説上游大水,水府已經調劑,有些調劑不了,只是崩小處而救大局。”
“這掌門弟子大怒,説天心至仁,哪會這樣,這必是龍君肆虐百姓,眼見水衝上了大堤,排山倒海湧來,這人揮劍入水……”
“一時間,雷聲、雨聲、河濤聲混成一片,天色黑暗和夜一樣,過了一天,這掌門弟子竟斬了此龍,挽救了此城。”
“這是善德,想必是大功德了?”就有道人忍不住問着。
幾個長老卻臉色鐵青,也不説話。
雲水子咬着牙笑了笑,不再言聲,良久才説着:“救人十萬,當是大功德
“那後面怎麼樣了?”見着雲水子似喜似悲,場面沉重,有人為了打破這死寂,勉強問着。
“這故事後來也沒有太多的話説,幾句就可説完”雲水子語氣平靜的叫人心裏發瘮:“當天,天雷擊下,這個掌門弟子連抗九道雷霆,終神形都滅,死在了他拯救的百姓面前……”
眾道人頓時睜大了眼,不認識一樣看着臉色蒼白的雲水子。
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才説着:“他犯了什麼錯呢?”
雲水子先沒有答話,又説着:“接下來,不僅僅這樣,雷雲轉移,對着這仙門落下雷霆,三天三夜,三百人最後只剩了十七人。”
“其間法寶盡出,大陣盡展,可這天雷不急不徐,一道道落下,直到全門都油盡燈枯。”
聽了這話,眾道人都是聰明人,頓時一下子明白了,全都驚呆了,心中一陣寒意,渾身顫抖。
雲水子説到這裏,眼中突湧滿了淚水,壓抑着悲憤,平靜説:“這是我師傅入滅前告訴我的,我當年還是小孩,哭着問他,這是為什麼?”
“他摸了摸我的頭説——天意天規在此,哪由得人破壞?”
“要想行俠,由得活潑潑一顆無暇道心在,自是盡數誅滅,還累得全門全族一起形神都滅。”
“從此後,我就時時敬畏,膽小如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