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雲城淨土寺的方丈乃是仰光大和尚,被尊稱為“仰光大師”或“仰光方丈”。他正趁着嚴冬時節,施展淨土宗的妙法,淨化被魔民污染的土地。忽然感到一絲殺意,抬眼望去,正對上一張漆黑忿怒之相,不由心中一凜。
在“淨土”的過程中,被魔民偷襲、埋伏、圍攻都是家常便飯,但那一張臉卻與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魔民都不相同。
縱然充滿了憤怒與殺意,但是……那不是邪惡!?
這感覺簡直怪謬絕倫,魔民天生邪惡、毋庸置疑,什麼喪盡天良的事情都做得出來,對於僧侶更是極端仇視,和尚裏面或許有許多壞人,但魔民裏面絕對沒有一個好人。
但是他這雙眼睛非比尋常,自從渡過五次天劫,證得斯陀含果,天眼通便已大成,能輕易分辨真偽虛實是非善惡,此時本能得運用出來,竟然“看走眼了”!
一定是看錯了!
身處危險的魔域邊界,顧不得這許多,高呼佛號,一招“佛掌降魔”便向那魔民拍下。
金色巨掌遮天蔽日充斥視野,梵音禪唱之聲從四面八方湧來,千萬片雪花在空中崩裂。
李青山動彈不得,像是遇到了天敵的耗子,心中湧出一股怒意:“這和尚不問青紅皂白就下殺手,當真該死!”
頓時不再壓抑那股殺意,陰魔身軀膨脹,獠牙暴突,滿臉忿怒,赤着上半身,已不再是李青山的模樣,隱隱與大自在天魔相像,雙臂肌肉虯結。一起轟向佛掌!
轟!
大地劇震,凍土破碎。
佛掌拍下,漸漸淡去,在大地上留下一個巨大掌印。
仰光方丈皺眉望去,他手心多了兩點紅印,那魔頭已不見了蹤影。抵擋了他一下。趁機遁逃了。
大約不是個魔皇,但魔帝能擋他一掌嗎?而且方才那副尊容,實在是太眼熟了,似乎是那位色界之主的恐怖相?
那一位雖是魔中之魔,但又是佛門尊神。哪怕十二魔神也不夠格與他相提並論,他的徒子徒孫尚不至於淪落到魔域中去。若有魔民得到他的真意,絕不會是無名之輩,人間道恐怕又要多一強敵了。
施展天眼神通,極目遠望。亦望不穿那沉沉魔氣籠罩的灰暗魔域。很想來一個斬草除根,又擔心是陷阱,想想還是作罷。
過了片刻,魔域中風雲變色,似乎印證了他的猜想。一尊陡然出現的頂天立地的黑影,更是令他駭然變色,那難道是某個邪神?但又覺得不可能,否則根本不需要誘敵深入。直接過來將他滅殺即可。邪神的恐怖力量,只有人仙方能抗衡。
在那黑影出現的瞬間。他便已施展神足通,迅速退回人間界黑雲城,仍是覺得心有餘悸。
陰魔在地下急速穿行,向着魔域的方向,已經恢復了本來面目,胸口印着一個金色掌印。受到了重創。那一掌幾乎把他的陰魔拍散,反倒讓他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心中憤怒殺意全都消失一空,只是覺得莫名其妙,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
有某種外在的力量在影響他的本心,走捷徑是要付出代價的。背後的神像終歸是個隱患,必須要想辦法除掉才行!
正在這時,他感到渾身一輕,已穿過了交界區域,正式進入了魔域。
跟魔民戰了那麼多場,這還是他第一次親身進入魔域,還來不及欣賞一下魔域的風光。
天空中的黑日彷彿亮了一下,透過層層雲霾魔氣,照耀在李青山的身上。
剎那間天地變色,滾滾魔氣向着李青山匯聚而來,隱隱形成一個大漩渦。
漩渦中心,他心中重重魔念橫生,卻又覺得無比快意。彷彿天地與我同在,眾生皆要俯首,《自在天書》不受控制的運轉起來。
李青山熟悉這種感覺:“難道我成了魔域的天命之子!”
這既是他始料未及的,又是理所當然的。他本身魔性深重,又修行《自在天書》,得到天命也不是什麼怪事。
但他從來沒想過會被跟魔民歸為一類,他宰過不知多少魔民,連窮奇魔神都是他的大敵。魔域恨他還來不及,又怎麼會把他搞成天命之子。
然而魔域意志的混亂似乎全都出乎意料。
狂風呼嘯,飛沙走石,陰魔不受控制的膨脹,無與倫比的力量湧入體內,胸前的金色掌印旋即就被黑暗吞噬。
一揮手,漫天風雪潰散,顯出那一輪黑日。
自從到了人間道,他已經許久未曾感受到如此力量了。
十丈、百丈、千丈,身形仍在不斷暴漲,卻並不醜陋扭曲,頭頂一輪黑日,俊偉猶如神明。這種模樣,這種感覺,他曾在最後一場祭祀大自在天的夢中體驗過,如今“美夢成真”,似乎這樣下去,直接渡過五次天劫,成為魔皇都不是不可能,甚至更強!
這裏恰好是一片無人區,又是在寒冬時節,除非大軍開拔到此,準備開始新一輪的攻伐,否則沒有魔民會在這裏晃盪,那是在找死。
所以李青山引發的動靜雖然很大,也只有仰光方丈這一個觀眾,還只是匆匆看了一眼就趕緊退走了。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道黑芒從黑日中心射出,貫穿陰魔頭頂,凝聚在胸腔之中。一絲絲一寸寸的凝結成一輪微縮般的黑日,那是曾被李青山所摒棄的“魔心”。
這一幕,令整個魔域都為之仰望,包括那十二尊至高無上的大魔神,心中同時湧出四個字——黑日魔心!
那本來不過是傳説罷了——黑日墜落於魔中之魔的心中,第十三位魔神甦醒,統治魔域,成為主宰……
這傳説太過離譜,以至於沒有人相信。首先黑日不可能墜落,那只是一個來源於九天之上的映像。而魔中之魔只能那一位,又怎麼可能成為第十三位魔神,魔域之主的位置人家根本就不稀罕。
然而在這一刻,傳説彷彿要成真,且真的與那位魔中之魔有關。
唯有傾奇山上,窮奇魔神笑了:“是那小子嗎?真是讓我好等!難怪冥河血誓可以成立,竟然真的能夠一戰!來吧,讓我取走你的黑日魔心,成為魔域主宰!”
大風聲中,李青山隱然聽到若有若無的召喚:“來吧,我的愛子,我的嬌子,我等你已久……”似乎源於心中與天上的黑日。
“你是誰?”李青山仰天問道。
“去吧,我的愛子,我的嬌子,去成為主宰!”風聲在耳畔催促。
“還他媽有完沒完!去他媽的愛子嬌子,我是你老子!”
李青山暴怒了,他平生最恨的就旁人將意志強加在他的身上,一個大自在天魔已經夠他煩的了,現在又有什麼莫名其妙的天命。
反手插入自己的胸膛,雙手用力,猛然撕裂!掏出那一輪黑日,狠狠踩在腳下。
“我命在我不在天!”(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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