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萍臉色微變,卻不敢同孫福柏頂嘴,轉向其他桌旁——1——
李青山讓小安在外等候,獨自穿過坊市,周圍那些古老的建築,正如電影中那些未來科技般摺疊變形,像是突然活了過來。
他來到雜貨鋪門外,門扉敞開,燈光湧出,落在黑暗的街道上。
李青山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亦聽到了柳如萍的話語,挑了挑眉毛,卻也沒感到什麼強烈的憤怒情緒,只是尋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靜靜等候,機會比他想象中來的要快。
幾個時辰之後,整個坊市都收攏起來,只剩下雜貨鋪的小樓,孤獨屹立,然後亦開始變形。
修士們紛紛從雜貨鋪中走出,最後一個走出來的,是一個富態的老婦人,也就是這雜貨鋪的主人施佩佩。
原本每次散市,都會有一場聚會,但出了這樁變故,所有人都沒了心思。
最後,整個流雲坊,收攏成一個正方體的小木塊,落在施佩佩的手中,放回了百寶囊中,取出一艘小木船來,向空中一拋,變大百倍,懸浮在空中。
“老身要回清河府,去向家主稟報這裏的事,要去清河府的便請上船,如有其他事情要辦,便請自去料理,恕不相送,流雲坊下一次坊市,是陽春三月,百家經院開院試,請勿錯過。”
白帆張揚,大風鼓盪,飛船像是一片輕飄的落葉,飛向夜空,片刻間就渺如一芥,駛入一片雲朵,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荒地上,只剩下十幾個人仰頭望着這一幕,低下頭來各自告別。
李青山同樣是其中之一,雖然已見識了不少這個世界的神奇玄妙,但每一次再見,還是會覺得讚歎。
再低下頭,望向柳如萍離去的方向,宛如一頭野獸,縱入黑暗。
……
地底深處,羣妖擠成一團,碰撞嘶吼,展現爪牙,試圖讓對方知難而退。
如果是人類,百分之百演變成一場屍橫遍野的大混戰,畢竟他們是會為了一個眼神而言出不遜,再從破口大罵到一刀捅死對方的生物。
而妖怪的智慧,還不足以讓他們衍生出尊嚴這樣複雜的概念,憤怒在生存面前不值一提,如果大戰一場,無論哪方獲勝,都至少得損失掉一半妖兵,甚至連自身的性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脅。
什麼樣的傻瓜,才會選擇開戰,人類?所以四位妖將都選擇談判,不過談判的方式,可能在人類看來是很野蠻的,少不了肢體碰撞,爪牙相加。
羣妖之中,站着四個形容各異的妖將,正不斷提升身上的妖氣,忽然間,一個不知屬於哪方的妖兵,慌慌張張的前來稟報。
“大王,下面,下面來了!”
話音未落,黑暗的洞窟中,突然亮起八隻燈籠大小的眼睛,每一隻眼睛中,都充斥着常人難以想象的殘忍惡毒。
在那目光掃視之下,羣妖顫慄,很多本在張牙舞爪的龐大妖怪,嗚咽着爬了下來,就連被煉氣士當作噩夢一般的強大妖將,都露出驚慌恐懼之色,這是他們的噩夢。
但從黑暗中走出的,卻是一個拖曳着鮮紅長裙的冷豔貴婦,猩紅嘴唇微微張開,冰冷的道:“馬陸呢?”
……
柳如萍心中抱怨施佩佩不肯相送,否則乘着這大船回到家族中,不知有多光彩。
她坐在一張絲織地毯上,地毯四角都繡着符文,貼着地面飛行,雖然高度很低,但也讓崎嶇的地形不再成為困擾。…,
她正幻想着,回到家族中,該受到怎樣奉迎,忽的一股狂風襲來,她還沒弄明白出了什麼事,脖頸就被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扼住,舉在半空中。
李青山顯出身形,手握長鯨吸水,問道:“你可是得此刀?”
柳如萍怎會不識,眼神中頓時充滿了恐懼哀求,忽覺脖頸鬆了下來,“你……你是牛巨俠?謝天謝地,你沒事,聽説你被雞都山的人追殺,我擔心的幾天睡不着覺。”
“事到如今,還要抵賴嗎?”李青山若不是聽她方才的話,説不定真給她騙過。
“那都是他的一面之辭,我怎麼會這麼做?”柳如萍一番狡辯,聽來竟也合情合理,更兼得美目含淚,説不出的楚楚動人。
李青山躊躇起來,本要讓她死個心服口服,怎料她抵死不認,除了黑衣蒙面人的隻言片語,他也沒什麼證據證明柳如萍背後坑他。
柳如萍道:“只要你放過我,我什麼都依你。”
李青山忽而自笑道:“我又不是衙門,還要什麼證據,既想我死,那就你就先行一步吧!”手起刀落,血光乍現,還未灑落在地,便被小安的火焰消融,毀屍滅跡。
越是美麗的生物,毀滅起來越是令人愉悦,這大概只有人類才會有這樣複雜的想法,殺戮這種事,總是被賦予了太多的涵義。妖怪就簡單的多,大部分時候就一個字,吃。
李青山不想成為變態,雖然就努力讓自己變得簡單一點,當然,他不打算吃。
東方熹微之時,李青山停住腳步,遙望遠方那片依山傍水的壯闊城池,時隔數月,他終於再一次回到嘉平城。
李青山換上了一身玄狼服,佩上繚風刀。小安也恢復的人形,換上了一身新衣。
李青山牽起小安的小手,向嘉平城走去。
幾個月時間裏,他第一次慢了下來,漫步而行,道路兩旁,積雪未化,兩旁的建築漸漸密集高大,到處張燈結綵。
讓李青山忽然想起,現在正值新年,算算時間,已除了舊歲,他的年紀又長了一歲,變成十七。
雄雞報銷之聲,此起彼伏,條條炊煙,升上天際,讓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青色霧靄之中。
上輩子十七歲在幹嘛呢?還在學校裏讀書,進行枯燥單調的高中生涯,現在卻已是手上沾染千條人命兇徒妖魔,不得不承認,還是後一種生活有趣一些。
或許會有人自憐自傷的感慨,平平凡凡才是真,或者懷念當初平靜的生活。李青山心中毫無這種情緒,他寧願冒更大的危險,摒棄更多的道德,來獲取這樣一種有趣。
山腳下,李青山仰望那隻鐵鑄的雄鷹,拾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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