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張衞雨含沙射影的職責,劉宜釗沉默不語。
“不過我很高興你能用御龍班直這個官職稱呼自己,”張衞雨平靜的看着劉宜釗説道:“我如今已離開御龍班直23載,形銷骨立,以前的老友都認不出我來了,你竟然還認得出。”
劉宜釗笑了起來:“當年我練功的訣竅都是您和李故鳶李大人教導的,御龍班直內我最崇敬的就是你們二位,如何會忘記你的長相?當年各位內殿直大人為老神王天下行走時何等風光,現在想想都覺得心嚮往之。只是當年之事另有隱情,還希望張大人不要將我誤會成御龍班直內的叛徒。”
張衞雨此時站立在黑夜中一點都不像是一個普通的莊稼漢子,彷彿還是那位持刀敢殺天下任何人的內殿直。
內殿直身為御龍班直的指揮使,尋常不僅僅要護衞神王,還要充當天下耳目的角色,可以説是老神王最信任的人了。
説實話,御龍班直從設立開始大家就沒把自己當侍衞來看,不是大家翫忽職守,而是老神王根本不需要護衞。
那王座之上的人便是天下最強者,哪還需要保護?
但就是這麼強悍的一個人竟然走了,18年前出現變故的時候張衞雨他們已經帶罪流放很久了所以並不知情,當時他們每個人都身受刑罰重傷,根基斷絕再無修行的可能。那時候老神王已經平靜了太久,慢慢的在人們眼中的形象開始變的和藹可親起來,卻忘了老神王征戰三千載的時候是如何的酷烈。
不過張衞雨他們並不怪誰,因為那都是自己犯下的錯誤。
流放的路上,有人助他們逃了出來,最後安排他們隱姓埋名的生活在此。
原本以為只需要安安心心的生活便可,結果他們這羣漢子根基斷絕後竟然連個普通人都不如,種起莊稼來更是還要受各方各面的剝削與欺凌。
但這都不重要,因為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等待。
當他們在這裏準備種地度過殘生的時候,這呂宙最大的變故便出現了,老神王逝去,新神王登基。
那個時候,他們一羣人痛哭流涕卻知道報仇無望。
然後,曾經在流放路上救他們的人找到了他們,告訴他們需要繼續等待下去。
那是一句虛無縹緲的話,也是一個希望,張衞雨他們甚至不知道傳話的那個人,説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但這便是他們撐下去的一口氣,如果這口氣都斷了,那他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而且張衞雨想不通,自己這些人連根基都被斷絕了,就算還活着,又能派上什麼用場?
張衞雨現在還記得對方那時冰冷的語氣:“都別死了,吾王還有事交代你們做,只當是給你們幾個贖罪的機會吧。”
那高高在上如恩賜般的口吻,張衞雨他們聽了卻覺得生活像是重新有了希望。
只是這一等,便是18年,終於有人堅持不下去了。
如今張衞雨根基斷絕後再難保持容顏,形容枯槁,要知道當年的他便如現在的劉宜釗一樣,英姿勃發!
張衞雨看了劉宜釗一眼:“我等都是廢人了,願殺願剮隨劉城主的便。不過你想要問什麼的話,我如今身為一個普通的莊稼户無可奉告,當年的事情也不是秘密,相信你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時此刻,劉宜釗身為二品高手,而張衞雨是個廢人,多説什麼都是沒用的,跑絕對跑不掉,那還不如給自己留點尊嚴。
求饒是不可能求饒的,23年前他張衞雨等人也沒對老神王説過半個求饒的話,錯了便認錯。
而張衞雨所説的無可奉告是他真的不知道自己要在這裏幹什麼,只是聽從命令在此安心等候,等候的人是誰,為什麼等候,對方都從來沒告知過他。
不過張衞雨並不介意,他身為罪臣有將功贖罪的機會便已經心滿意足了。內殿直雖強,可他們犯過錯又成為廢人,對方不願告知他們實情也可以理解,如果真是事關王座之大事,當然是越小心越好。
所以張衞雨不僅不生氣,還覺得老神王託付之人靠譜。
劉宜釗笑道:“那對少年少女是您的……?”
“陌路人,鎮上的人可以作證,莫要牽連無辜,”張衞雨面無表情的説道:“如果劉城主想拿我邀功就只管拿去,老神王在的時候也時常提醒我等,只殺該殺之人。”
劉宜釗看着張衞雨説道:“我還以為真是您的表侄想要照拂一二,他們現在正是修行的好年紀。既然不是那便不提了,今日貿然打擾還希望張大人不要介意,但你有你不能説的事情,我也有我的,言盡於此,時間會證明一切,告辭。”
説罷,劉宜釗便轉身離去,絕不拖泥帶水。
這話説的張衞雨也有些疑惑,這劉宜釗必然在18年前做了反叛之事,不然就憑那位的手段會放任他來當南庚城的城主?
現在卻又有些看不清楚了……張衞雨思忖着,現在還是誰都不能相信,他們所肩負的使命似乎極大,大到他都不能知道的地步,所以還是別再去隨便信任別人了吧。
對於呂樹這個存在他也有些猶疑,之前他第一時間感覺呂樹是被派來試探他的,結果後來又發現不是。
張衞雨有點好奇呂樹的來路,看到呂樹的劍罡之後他曾懷疑呂樹是從劍廬反出的弟子,結果後來想想,就算是劍廬那種地方也沒有六品便能使劍罡的天才啊。劉宜釗説想要照拂一二的時候張衞雨都想笑,御龍班直雖然厲害,可厲害的地方在於集團式作戰裏,天下沒有任何一支軍隊有這樣的整體實力。但論起功法,他能看出來呂樹如今的劍道境界可不是單個的御龍班直可比,內殿直還差不多。
不是説張衞雨覺得呂樹現在就能與御龍班直一戰,而是這少年,前途無量。如今潛龍在淵,説不定哪日便一飛沖天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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