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啦……”
張才急匆匆的跑進繡坊,正見到一羣繡坊的姑娘,圍着白晨嘰嘰喳喳的吵鬧。
張才的心中不禁升起幾分豔羨,不過很快的,他便想起要事。
奮力撥開人羣,才鑽到白晨面前,氣喘連連的看着一臉寫意的白晨:“蘇鴻來了……他要來與你當面對峙。”
白晨眉頭一皺,沉吟半餉後,抬起頭問道:“這還不到約定的比試時日,而且比試地點也不在繡坊,他現在來做什麼?他身邊可有什麼人護送?”
“哪裏來的什麼高手,我聽人説,燎王派出的兩個高手,還沒到滄州,身邊跟着的兩個老者,也已經證實了,都是武藝不精之人,不過名氣倒是不小。”
白晨眯起眼睛,摸着下巴沉思起來。
銘心立刻輕哼一聲,臉上殺氣騰騰:“只要那老雜毛敢來繡坊,我們姐妹便讓他們來得,去不得。”
別看繡坊的姑娘平日裏端莊典雅,一談及殺人,一個個都像是磕了藥一樣。
看來她們的師父把她們教導的相當‘成功’,至少她們已經沒有了普通女子的那種,對生殺之事的忌憚與退避。
“女孩子不要整日裏把打打殺殺掛在嘴邊,將來還如何嫁人?”白晨瞪了眼銘心,沒好氣道。
“哼……這些姑娘整日與你混跡在一起,怕是名聲早就被你敗壞了。”
沐婉兒從閣樓階梯上走下來,看她全副武裝的模樣,似乎也已經做好了萬全的準備。
“你若是怕被我壞了名聲。大可就此離去。也省的我繼續揹負毀人清譽的惡名。”
“好了好了。你們兩人一日不吵,便渾身難受麼?”方子妍也走了下來。
其他幾個人也收到了風聲,陸陸續續的從各自的房間走下來,聚集在白晨的身邊。
吳道德依舊是那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就連道士的髮髻都沒梳理,散亂一頭亂髮,只是配上他那副略顯發福的身材,實在沒有瀟灑的模樣。更像是個瘋道人。
“小子,想好了沒?是打還是殺?”吳德道一副惟恐天下不亂的嘴臉:“要知道這幾個老傢伙平日裏都是高手環伺,想要近他們身,都是千難萬難,如今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
“我是文明人,一向與人為善,從來都是動口不動手,以德服人……你們不要用那種眼神看着我……我崇尚的是和平、友愛,我最好天下大同,世上再無紛爭……”
“説人話!”秦可蘭瞪了眼白晨。沒好氣的説道。
也只有秦可蘭會用這種口氣與白晨説話,其實秦可蘭這幾天。對白晨的態度一直都很惡劣……非常的惡劣。
因為白晨拒絕了她!
原本她下了極大的決心,打算主動獻身。
可是她鼓起勇氣,準備着獻身的時候,白晨居然打退堂鼓了。
這讓她一個黃花大閨女,如何能夠容忍的了。
雖然白晨也模稜兩可的解釋了一通,只是秦可蘭依然難以釋懷。
所以對白晨的態度,顯然就不那麼的平心靜氣。
白晨討媚的朝着秦可蘭咧嘴笑了笑:“殺人……不一定要動刀動槍!”
所有人都感覺,周圍的空氣裏,氣温驟降了幾度。
白晨的笑容裏,就如同十二月的冷風一般,令人背脊發涼。
眾人突然開始為蘇鴻擔憂起來,如果蘇鴻不主動招惹白晨,或許他還能好好的多活幾日。
他怎麼就這麼想不開呢?
“姑娘們,大門關上,留下側門。”
不過白晨的要求,卻讓眾人感到疑惑。
“白晨,你這樣做,會不會太小氣了?”
“是啊,你這麼做的話,會讓人覺得你不尊重蘇鴻,也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你們只管照做便是了。”白晨不以為然道。
……
繡坊外傳來一個洪亮卻又不怎麼友好的聲音,蘇鴻來了……
“這便是待客之道嗎?看來我還是太高估了那個年輕人,連這點氣量都沒有。”
蘇鴻這句話當然不是對白晨説的,而是對着身後尾隨而來的看客説的。
蘇鴻身邊的與歐陽修也是輕微的搖了搖頭,對於這種只留下一個偏門的做法相當的不屑。
“尊重自己的對手,也是對自己的尊重,看起來連這麼簡單的道理,他都不明白。”
蘇鴻倒是沒有什麼怒意,只是以輕描淡寫的語氣説了一遍。
只是對於身後那些不明真相的羣眾來説,對蘇鴻的話卻極為認同。
王五皺着眉頭:“那個白晨怎會如此氣量?以他的心性,應該不可能使出這種昏招才對。”
“看來他也不過如此,大好的局勢,就被他這麼的葬送了。”王五身邊的小師弟也是搖了搖頭,略有不滿的説道。
蘇鴻嘴角微微勾起,大步的走入偏門之內,其他人也尾隨着跟了進去。
一進入繡坊之內,立刻便看到繡坊中鶯燕成羣,其中一個年輕人尤為搶眼,並不算突出的長相,周身卻是羣鶯縈繞,像極了紈絝子弟的做派。
蘇鴻的腳步一頓,遠遠的與白晨四目相交,一陣打量之後,心中更是不屑。
蘇鴻一身凜然正氣,下襬一甩,大步的走入堂內,用高高在上的姿態看了眼白晨。
“你便是那自稱花間小王子……白晨?”
“你便是沽名釣譽的蘇鴻?”
白晨漫不經心的掃了眼蘇鴻,立刻又被身邊繡坊姑娘遞來的酒杯吸引。
享受着姑娘們的精心伺候,似乎完全沒心思理會蘇鴻。
王五與諸多江湖中人一樣,全都在注視着白晨。打量着這個最近風頭正勁的年輕人。
雖説白晨還無法與上一輩人相提並論。可是他最近的風頭。可謂是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即便是三英四傑也與白晨差了不少。
當然了,名聲響亮並非説他就真的蓋過三英四傑,不過是他做了一件其他人都不敢做的事情。
“師兄,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什麼高手,比之三英四傑更是差了不知道多少倍,而且看他的姿態。更沒有半分儒雅風骨……”
“人不可貌相。”王五雖然嘴上這麼説,可是心裏卻有些認同師弟的想法。
蘇鴻一聽到白晨的羞辱,臉龐瞬息變色。
他最討厭的便是別人説他沽名釣譽,對於自己的名聲,更是極其愛惜。
“沽名釣譽與否,非你可以評斷,而是留待世人評斷。”
白晨輕抿酒杯,笑着看了眼蘇鴻:“可是除了沽名釣譽,我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你,難道要我昧着良心説。閣下便是德才兼備的蘇大學士嗎?”
蘇鴻的臉色更臭,身後看客立刻傳來一陣低笑。
如果是以前。的確有人這麼抬捧過他,只是經由白晨那麼幾番羞辱之後,蘇鴻的聲望大不如前,沒有人當面罵他狗賊,便算是好了。
“你家師長是如何教導你的?老夫年長於你,你即便不敬稱老夫為老先生,至少也該稱呼老夫為前輩吧?難道你家師長沒教你長者為師的道理嗎?”
來了!所有人都略顯興奮,這也是看客們最期待的場景。
這不是正式的比鬥,而是文人的對質,説的直白點,就是罵戰。
蘇鴻一出口便直取白晨先前言語的失當之處,直接貶低白晨的師輩。
“既然你自覺的是長輩,那麼請你做出為人師表的表率,請問‘老先生’是否對得起前輩這個稱呼?小子不才,敢問老先生覺得,以您的德行,擔得起天下典範嗎?”
蘇鴻仰頭冷哼,抬着下巴凜然説道:“老夫自問無愧於心,為何擔不起?”
“無愧於心?虧你説的出口,攀附權貴便是你的無愧於心?結黨營私便是你的無愧於心?助紂為虐便是你的無愧於心?那小子問老前輩您,您無愧於心的為燎王出謀劃策的時候,可曾想過天下黎民百姓?你問過他們你的所作所為對否?你無愧於心的殘害百姓的時候,可曾想過你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你可曾問過他們否?”
“當今朝廷亂象橫生,昏君無能,奸臣當道,倒行逆施,燎王心繫天下,揭竿而起,為的便是天下百姓,而你口中的亂黨燎王,乃是漢唐皇室的正統血脈,為何就不能取而代之?”
“借你一句話,當今皇帝昏庸與否,不是你我能夠評判的,只有天下黎民百姓才可評判,至於奸臣當道,我看到的只有你一個,你説燎王心繫天下,所以才會率軍謀反,那請問是在燎王叛變之前天下太平,還是謀反後天下太平?燎王血統純正也改變不了他這個亂臣賊子的頭銜。”
“哼……老夫不才,卻自詡比之漢唐朝堂上的那些昏庸之輩,強上百倍,可是昏君奸臣卻忌我才能,將我逐出皇城,我自然令尋明主,老夫自信燎王登基,再由老夫輔佐之下,勢必比這漢唐皇朝好上百倍。”
“心比天高,命比紙薄,説的便是你這種,空讀了幾年書,便自詡擁有治國之才,你可知道得天下易,治天下難的道理?你知否天下有多少户百姓?你知否朝廷每年徵收的税銀幾何?你知否今年漢唐治下莊稼收成幾何?你知否一個州有幾個府衙又有幾個官差否?”
“這……這些都是漢唐的事,我如何知曉?”蘇鴻的臉都氣紅了,爭辯的叫道。
“我問你的這些東西,每城每州歷年都有告示,難道你不知道?哦……我忘記了,你們燎王可沒有理會這些雜務的習慣,你們燎王手中若是缺銀缺糧了,便派兵去搜刮一番便是了,前些時候神策軍流竄入蜀地之中,禍害了多少百姓來着?七縣二十一村,本是生機盎然,神策軍過後,便是寸草不生,可有其事?”
“那些愚民不思吾王招降,只念昏幕漢唐,死不足惜!”蘇鴻這句話,可是徹底把那些圍觀羣眾激怒了。
平日裏他們也時常聽説神策軍暴行,可是畢竟事不關己,頂多義憤填膺一番。
可是如今聽聞蘇鴻如此藐視百姓,頓時怒火中燒。
蘇鴻連忙收聲,他剛才心急口快,把心裏的話説了出來,也都是白晨逼的太緊。
這些話放在心裏沒問題,可是説出來,那就是愚蠢。
白晨突然大笑起來,笑聲裏帶着幾分悲涼:“原來是那些百姓愚昧,那請問燎王治下的三洲百姓,如今生計如何?”(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