籠罩在黑袍之下的佝僂蒼老身影,倒映在水池中,浮現出半張瘦削而模糊的臉龐。
他拄着一根黑黝黝的木杖,氣息晦澀,一對眼眸幽冷如電,凝視水池中的陳汐許久,忽然抬起了右手。
這隻右手枯瘦、頎長、指節如竹,手背青筋若蚯蚓盤結,顯得蒼老無比。
而在掌心,則有着一個神秘的刺青圖騰。
那刺青圖騰像一個字,筆畫繁密,和世間字跡皆都不同,神秘無比,泛着令人心悸的光。
嗡~
一道神芒從掌心刺青圖騰中噴薄而出,若利刃般,斬破虛空,將池中渾濁的水劈開,狠狠斬向陳汐的身軀。
這一擊並不可怖,但卻透着一股無堅不摧,無物不破的可怖氣勢,仿似下一刻,陳汐的身軀便將會被無情斬為兩半。
然而,詭異的一幕出現了,當這一道神芒甫一靠近陳汐身軀,便猶如泥牛入海,非但沒有傷到陳汐,反而被他的身軀給吞沒,悄然消失不見!
“果然如此……”
黑袍人喃喃,聲音透着無盡的滄桑味道。
轟!
他似猶不死心,渾身都蒸騰起一股可怖滔天的氣息,枯瘦修長的手掌憑空抓向水池中的陳汐。
就彷彿一張大網,要將魚兒從池塘中打撈出來。
嘭!
池水迸濺,那隻大手狠狠攥住了陳汐的脖頸,猛地一拎,就要把陳汐揪出來。
可就在這一剎那,一股澎湃的神秘力量從陳汐那一動不動的身軀中爆發。
轟!
黑袍人只覺右臂一陣劇痛,被一股可怖無比的力量侵入,就像被一隻野獸撕咬住,無法掙脱,甚至無法抵抗!
那一股神秘力量太過可怖,任憑黑袍人如何掙扎,竟都是無法擺脱,反而被它不斷侵入體內。
“不——!怎麼可能?同樣是紀元應劫者,為何他卻能夠帶着河圖進入這末法之門內!?”
黑袍人發出嘶吼,透着驚怒無比的味道,似遇到了一件極為可怖的事情般。
聲音震盪十方,令人心悸。
能夠清楚看見,黑袍人的右手兀自攥着陳汐的脖頸,身軀卻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着,仿似在承受着無比的痛楚。
“可惡!多少歲月過去,難道本座今日要栽在一個後來者手中?”
黑袍人不斷嘶吼,籠罩在身上的一席黑袍都炸開,露出一副瘦削無比的軀體。
他長髮灰白,披散雙肩,面頰蒼老,皺紋密佈,唯獨雙眸明亮似日月,流溢出縷縷幽邃滄桑之氣。
他氣勢很不凡,透着超然、古老、原始的氣息,整個人有一種難言的無上威勢。
然而此刻,他卻面露驚怒,眼眸中盡是駭然,渾身都在顫粟,像被禁錮在那裏,無法掙脱。
嗡~~
那一股神秘的力量依舊不斷蔓延,摧枯拉朽般衝入這一位滄桑老者的體內,不斷擴散,快要遍佈他全身。
“這這……這不是河圖的力量!”
驀地,滄桑老者似發現了什麼,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怒嗥,像遇到了世間最可怖的事情。
天地震動,灰濛濛的蒼穹變幻,瀰漫上可怖令人窒息的氣息。
渾濁水池之畔,滄桑老者渾身顫抖,怒吼震天,而水池中的陳汐卻像渾然不覺,宛如活死人。
這一幅畫面顯得如此觸目驚心,透着詭異色彩。
轟!
最終,也不知那滄桑老者從哪裏來的力氣,猛地揮動左手中的黑色木杖,狠狠砸在自己右臂上。
咔嚓一聲,右臂爆碎,化為齏粉,而他整個人則宛如掙脱束縛的風箏般,狠狠朝後方跌落。
噗!
他大口咳血,躺在地上渾身抽搐,臉上有着一抹劫後餘生般的悸動,顯得異常之狼狽。
這一刻的他,簡直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再無一絲威勢可言。
“可恨!沒想到這個紀元竟冒出一個如此棘手的怪物……剛才那一股力量究竟是什麼……為何竟能夠完全壓制我的一切手段……”
滄桑老者躺在地上,大口喘息,神色變幻不定,眉宇之間有着一抹無法揮去的驚疑。
最終,他掙扎起身,卻慘然一笑,發現自己周身力量,竟是被抹滅了大半,已成了重傷垂死之身。
若是不盡早修復,後果可想而知有多麼嚴重。
“這該死的怪物!”
滄桑老者又掃視了一眼水池中的陳汐,似極為不甘心,可最終還是一咬牙,轉身蹣跚而去。
“站住!”
驀地,一道冷淡的聲音從背後響起,令得那滄桑老者渾身一僵。
旋即他就像受到刺激的兇獸般,渾身澎湃可怖氣息,轟然劃破時空,就要朝遠處遁去。
嗡!
可就在他行動的一剎那,一隻紫金色神輝凝聚的大手憑空浮現,將他狠狠攥住,拎小雞似的,拽了回來。
噗通一聲,滄桑老者狠狠被砸在地上,眼冒金星,吃了一嘴灰塵,狼狽到了極致。
他艱難抬頭,就看見不知何時起,一道峻拔的身影已立在那一方渾濁水池之畔。
那怪物醒了?
滄桑老者心中咯噔一聲,目光上移,徹底看清楚了對方模樣。
那一道峻拔身影有着一張清俊的面龐,濃密的黑髮,幽邃而淡漠的眼眸,渾身猶如大道所化,隨意立着,就有一種難言的威勢,似不可撼動。
這不就是那個一直昏迷不醒的怪物?
一下子,滄桑老者臉上又是一變,目光閃爍不定。
“這是哪裏?”
那峻拔身影,自然就是陳汐,他之前被攥住脖頸時,意識便已從那一股渾渾噩噩的狀態中醒來。
“沒人知道,但你可要稱它為‘浩劫之地’。”
這一刻,滄桑老者顯得極為冷靜,深呼吸一口氣,就爬起身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將目光望向了陳汐,神色中帶着一抹難掩的複雜味道。
“浩劫之地……”
陳汐喃喃,他雙手負背,目光掃視四方,卻只能看見一片灰濛濛的天地,宛如混沌,不知其有多大。
“你又是誰?”
陳汐收回目光,望向了那滄桑老者。
“我和你一樣。”
滄桑老者道,“當然,你可以叫我巫。”
他似乎也知道,再無法奈何陳汐,顯得極為配合。
“巫?”
陳汐瞥了對方一眼,道,“這麼説,你便是那在上個紀元中,進入這一扇末法之門中的紀元應劫者了?”
巫點頭:“不錯。”
他似乎並不奇怪,為何陳汐一語就猜到了這些。
而當得到巫的確定答覆,陳汐心中卻頗為不平靜,沉默片刻,這才道:“你可知道,正因為你在上個紀元中打開了那一扇末法之門,最終導致了整個紀元的覆滅?”
巫點頭,雲淡風輕:“我知道,這是天地大勢,不可阻擋,哪怕不是我開啓那一扇末法之門,也會由別人來開啓。”
説着,巫抬頭看着陳汐,唇角泛起一抹詭秘的弧度,“你……不也是如此嗎?”
也不知哪裏來的一種直覺,讓陳汐幾乎是下意識搖頭道:“你錯了,我和你不一樣,我所前來的這一紀元,必然不會遭受末法之劫!”
“哦?”
巫笑了,透着一股憐憫,“不必自欺欺人,紀元應劫者可不是導致一個紀元覆滅的罪魁禍首。”
陳汐淡淡掃了對方一眼,並未和對方辯駁,轉移話題道:“我聽説,這裏除了匯聚着足可以覆滅一個紀元的末法浩劫力量之外,還藏着有關終極道途的真正奧秘……”
不等説完,巫就斷然道:“終極道途?本座在這裏尋覓了無垠歲月,至今也一無所獲,最終才明白,這一切都是個謊言!什麼終極道途,根本就是子虛烏有的東西!這世上也根本不可能存在!”
説到最後,巫神色已變得激動起來,似隱忍在心底無盡歲月的憤恨在這一刻統統爆發。
陳汐平靜看着巫,直至對方恢復冷靜,這才説道:“那你可知道,如何離開這裏?”
巫一怔,旋即嘲弄般大笑道:“若是能夠離開,我早就離開這鬼地方了,哪可能會一直留在這裏?”
陳汐又是一陣沉默,忽然道:“在我意識昏迷的這些年裏,是不是你接二連三地要吞噬我的靈魂,佔據我的身軀?”
巫渾身一僵,面色變幻不定,最終點頭道:“不錯。”
他清楚,眼下根本就不容他不認賬,還不如痛痛快快承認,説不定還能夠換回一線生機。
“為什麼?”
陳汐繼續問道,並沒有任何動手的徵兆。
這讓巫暗心中暗鬆了一口氣,這才斟酌道:“我聽説……每一個紀元應劫者,身上都留着一道獨特的紀元烙印,只要能夠將它們全部煉化,便極有希望獲得到……”
説到這,巫變得猶豫了。
“獲得什麼?”
陳汐平靜看着對方,神色不悲不喜,不起一絲波瀾。
“終極道途的真正奧秘!”
巫一咬牙,唇中輕輕吐出一句話。
陳汐眸子裏泛起一抹異色:“你不是不相信這世上存在終極道途麼?或者説,你剛才是在撒謊?”
巫連連搖頭,道:“在這鬼地方呆的久了,總歸要給自己找一線繼續活下去的希望,否則……可就太寂寞了。”
聲音中,透着一抹無盡的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