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籍如玉石打磨而成的書冊,剔透明淨,方方正正,瀰漫着一種難以言喻的莊肅、古老、冰冷氣息。
而在典籍表面,烙印着三個鐵畫銀鈎的大字——幽冥錄!
嗡!
這一剎,幽冥錄倏然開啓,天旋地轉,像翻開了一頁紀元,像打開了一場輪迴!
首先映現的,便是一片熾烈若血的火焰之花,鋪滿了虛空,搖曳生姿,鮮紅透亮,透着一股難以言喻的攝魂之力。
彼岸花海!
彼岸花,又被稱作曼珠沙華,地獄之花,招魂渡厄,乃幽冥中最至高的法則之一。
這一剎,彼岸花盛放天地,紅如血海,仿似開啓了地獄之門,場景駭人。
阿律耶斬出的那一道必殺之劍何其可怖,然而甫一碰觸到那一片彼岸花海,就像雪融於水般,瞬間消失不見,都未曾掀起任何一絲漣漪!
這一切説來緩慢,實則皆都在一剎那完成,誰也沒想到,在這危急無比的關頭,竟會發生這等驚世異象了。
一片熾烈血色之花,竟將無聲無息之間,將來自阿律耶的必殺一擊化解了!
“嗯?”
阿律耶臉色微變,眼瞳中罕見地流露出一抹悸動,彼岸道意——火照之路!
“這……”
石禹他們的身影戛然而止,他們原本欲要衝上巫靈祭台救助陳汐,誰曾想,在這千鈞一髮的時刻,竟會發生這等逆轉了。
那是什麼?
彼岸之力?
石禹他們悚然,僵硬在原地。
“彼岸映現,輪迴可期!”
迦南心中激盪,久久無法平靜,這一剎,他耳畔彷彿又迴盪起佛祖當年留下的那一道讖語——末法臨大淵,輪迴業劫現!
場中寂靜,天地被那一片彼岸之花照亮,染成通紅熾烈之色,瀰漫出一股令人心悸的畫面。
這一刻的陳汐,渾身浴血,軀殼宛如支離破碎,可他的眼眸依舊明亮、淡漠、冷酷,宛如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在他身前,幽冥錄瑩瑩發光,莊肅而冰冷,透着一股晦澀若淵,鬼神莫測的氣息,映襯得陳汐整個人氣勢迥然一變,有一種直抵人心的威嚴氣魄。
像徹底沒了情緒,而化為了掌控幽冥的無上神祗,傲立歲月盡頭,正在俯看世間。
咯噔!
阿律耶心中震動,他最不願看到的變故竟還是發生了!
他來不及去後悔,幾乎下意識地,他手持萬巫聖劍,渾身釋放出億萬聖光,大喝一聲,再次斬殺而去。
轟!
這一刻,萬巫聖劍周圍,映現出一尊尊偉岸古老的虛影,像一尊尊來自上個紀元的通天大巫!
他們唸誦晦澀的巫咒,響徹天地,神威無量,全部都匯聚於這一劍中。
喀嚓!喀嚓!
這巫靈祭台的地面都似承受不住,開始龜裂,虛空震盪,無不被浩瀚的劍意沖垮,塌陷。
這一劍之力,竟是比剛才還要可怖三分,讓得祭台外的石禹他們都一陣頭皮發麻,臉色剎那煞白,生出一股無法剋制的驚恐,直恨不得掉頭就逃。
“死!”
阿律耶大喝,儀態睥睨,狂傲無量,直似要憑藉這一劍,活生生劈開一片新天地出來。
可卻沒人清楚,這一刻的阿律耶心中,實則已產生出一抹無法揮去的悸動。
嗡~~
陳汐依舊屹立在原地一動不動,像對周圍一切都渾然不覺,唯獨眼眸漠然看着遠處的阿律耶。
而當阿律耶施展出這一劍時,在陳汐身前的幽冥錄,也再次翻開了一頁。
一剎那,彼岸花海消失,被一片浩浩蕩蕩,仿若無垠,渾濁不堪的大海所取代。
那海水浩瀚,充斥沉淪之力,海中仿若有無數神魔在吶喊,無數聖賢在悲吼,被永恆鎮壓在那裏,無法超脱。
沉淪苦海!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一旦陷入,永恆為劫!
這赫然是幽冥中所存在的第二種至高大道——沉淪!
轟!
一副驚世駭俗的畫面出現了,阿律耶劈出的那一劍,原本週身映現出一道道偉岸身影,可甫一進入這一片苦海,就被一股無形之力狠狠鎮壓,徹底沉淪在苦海深處!
他們掙扎嘶吼,最終也無濟於事!
而阿律耶這一劍所充斥的力量,也幾乎在眨眼之間,就被苦海不斷衝擊崩潰,化解於無形中。
甚至,若非躲避及時,阿律耶整個人都差點被困於那一片浩瀚苦海之中!
這就太不可思議了。
明明陳汐剛晉級域主境不久,而阿律耶已擁有不弱於九星域主的威能,之前甚至以一種絕對的碾壓姿態殺得陳汐毫無招架之力,差點遭劫而亡。
可是現在,局勢卻陡然逆轉了!
阿律耶的攻擊比之前更可怖,甚至動了殺機,毫無保留,可竟是一次又一次碰壁,非但無法傷到陳汐,還差點令他自己也遭受波及!
若非這一切都是實實在在發生在眼前,石禹他們差點都不敢相信了。
但很快,他們就判斷出,這一切的變故,都來自陳汐身前漂浮的那一部典籍上。
幽冥錄!
這可是第三任幽冥大帝遺留之至寶!
它在此刻顯威,莫非又預兆着一些什麼?
“沉淪!”
阿律耶的聲音像從胸腔中擠出,透着一股驚怒,像無法置信,又像忌憚無比。
和之前那從容不迫的模樣相比,此刻的阿律耶表現得極為反常,焦躁不安、驚怒交加,似乎在畏懼什麼一樣。
“殺!”
幾乎沒有遲疑地,阿律耶再次出擊。
這一刻的他,渾身猶如燃燒,聖光沖霄,整個人猶如化身神聖,有一種莫大威嚴。
而他掌中萬巫聖劍,則發出一陣陣刺耳的嗡鳴,震盪九霄,威勢已被催發到了極致。
是的,這一刻的阿律耶再無保留,拼盡了自己的力量,全部御用在了這一擊中!
轟!
天塌。
轟!
地裂。
轟!
這一劍所過,似打破了無窮時空,貫穿歲月而至,有一種史詩般的輝煌氣勢。
這一刻石禹他們都懷疑是真正的末日降臨,一切都像要淹沒於大災變中,徹底化為虛無。
嘩啦~~
忽然一抹黃昏之光湧現,不斷蔓延,染透乾坤,將一切都化為悲壯的暮色。
而陳汐身前那一部幽冥錄,就仿若黃昏時的一輪血日,瀰漫黃昏,令時空、塵埃、光線……一切的一切陷入遲暮中。
此刻的陳汐,渾身浴血,渾身破碎,可他渾身上下卻被一抹濃烈無比的黃昏之氣籠罩,佇足暮色中,以黃昏為冠,眉宇之間,一片肅穆漠然。
那黃昏之光仿似將永夜和光明都撕裂,將萬物染成如暮黃昏,壯闊、雄渾、蒼涼。
終結!
諸神黃昏!
這一股力量何止是可怖那般簡單,它仿似可以讓時光落幕,讓宙宇終結,讓一切的力量,一切的生命,都陷入一種裁決中。
黃昏之後,就是永久的沉寂,永久的黑暗,為下一刻的黎明開闢新紀元!
嘭!
一聲爆碎響徹,阿律耶掌中的萬巫聖劍,甫一沾染上一抹黃昏之色,竟是寸寸碎裂,徹底化為虛無。
轟!
而阿律耶整個人,竟是如遭雷擊,整個人都倒飛出去,唇中咳血,面露一抹駭然。
他那全力一擊,在這黃昏暮色中,竟是再次被無情齏粉!
這就是終結之力。
它更是構成輪迴的核心所在,早在三界太古歲月,就因為這等禁忌力量不知引起了多少腥風血雨,令諸天大人物都震怒,最終以第三任幽冥大帝被鎮壓而告終。
從那以後,這等禁忌之力,便湮滅在了無垠歲月中,在不曾現世,可誰曾想到,在這一刻,諸神黃昏再次出現了!
這一剎,石禹他們都呆滯,內心被震撼所淹沒。
迦南嘴唇輕顫,重複喃喃着一句話:“業劫生,輪迴現,真的要應驗了,應驗了……”
“不可能!這不可能!末法將臨,輪迴早已不存,你你你……絕對不可能掌控輪迴之力的!”
阿律耶大吼,撕心裂肺,面容扭曲,披頭散髮,聲音中透着無比的驚恐和恨意,這一刻的他竟狀若瘋狂,無法接受所看見的這一切般。
可他哪怕再憤怒,可卻似是不敢靠近,不敢再闖入那一片黃昏暮色中,仿似在那黃昏中,存在着足以讓他都感到致命的危險般。
可儘管阿律耶不再進攻,幽冥錄卻依舊在變化,它不斷映現諸般異象,光怪陸離。
盛開如血的火照之路、無垠浩瀚的渾濁苦海、秩序分明的六道司、裁決善惡的森羅殿、罪愆無盡的十八重地獄血海……
如此驚心動魄。
如此觸目驚心!
最終,幽冥錄翻到了最後一頁。
然而——
那最後一頁上,卻是空白一片,顯得極為突兀,空蕩蕩的,讓人憑生一股惘然。
空白?
這又代表着什麼?
“哈哈哈,輪迴呢?輪迴早已不在了!沒有輪迴,一切掙扎都將成空!”
當看見這一幕,原本狀若瘋狂的阿律耶怔了怔之後,猛地仰天發出一聲大笑,似如釋重負,內心的恐懼一掃而空。
他望向陳汐的目光,再次變得冰冷而殘忍。
嗯?
石禹他們愕然,心中暗叫一聲不好。
迦南怔了怔,心中瘋狂推演,怎麼會這樣?
而這一刻,佇足原地一直一動不動的陳汐,像從沉寂中甦醒了般,他探出右臂,掌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支漆黑冰冷,泛着晦澀光澤的筆。
筆尖,輕輕落在了那幽冥錄最後一頁的空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