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沉默了下來，久久無言。
周龍劍像是在楚天面前傾訴了心聲，整個人少了幾分昔日的沉穩，卻多了一分前所未有的輕鬆，埋葬十多年的心事有知己傾聽是一件高興的事，而楚天卻變得苦笑起來，他暗責自己為何好奇？
只是事已至此，多想也沒有意義。
楚天深深呼吸讓自己變得平靜，他已經想通了走私文物的各個環節，他抬起頭環視琳琅滿目的珍玩古物，算是明白老狐狸為何説這是他最大成就，就是下地獄也甘之如飴，憑這一份寶藏、、、
老狐狸，是中華民族的功臣。
當楚天把目光轉回到周龍劍臉上時，老狐狸正從口袋摸出幾顆花生，丟入嘴裏滿足的咀嚼起來，隨後輕描淡寫的開口：“以少帥的聰明，想必已經猜出了所有走私環節，沒錯，我殺了他們。”
看着周龍劍平和的神情，楚天嘆息一聲道：“老爺子以文物為誘餌，讓手中古董珍玩流向走私渠道，收完錢後繼續鎖定文物蹤跡，然後找機會把另一端的販子殺掉，把賣出去的文物搶回來。”
“不僅搶回我自己的，還把對方擁有的也搶了。”
周龍劍笑着接過話題，把自己手段道出來：“這就是我的文物釣魚策略，曾有一次，我賣出兩百件文物，通過走私渠道流入英國一大販子手裏，在他把貨物分散前，我讓人洗劫了他的基地。”
“殺了一百七十三人，搶回六百件文物。”
老狐狸説到這裏，還一指櫃子中的幾件古物：“包括流失已久的圓明園十二生肖之龍頭！”
楚天凝聚目光望去正見一龍頭散發着歷史光澤，只是那威武的面孔多了一分悽然，像是也在哀悼昔日被毀掉的圓明園，楚天眼裏不由閃過一絲訝然，望着周龍劍喃喃自語：“原來龍頭在這。”
當年八國聯軍侵華，火燒圓明園搶走一百多萬件古董珍玩，其中就有十二生肖銅像，其中豬首是澳門賭王何老大於七百萬港元的價格購得，然後捐獻給國家，國家也從拍賣會上拍下兩枚銅像。
猴首和牛首。
那時何老大和政府獲得三尊生肖的價格都還不高，在六七百萬浮動，但拍賣者看出了天朝政府要迎回失物的軟肋，因此在拍賣虎首時就漲價到一千六百萬，讓國家相比以前三倍價格拍回虎首。
隨後，蘇富比拍賣馬首，直接抬高到六千萬港幣。
何老大以七千萬港元的創紀錄價格，成功拍得圓明園十二生肖中的馬首銅像，隨後又決定捐獻給國家，讓流失在外一百多年年的圓明園馬首銅像可以回家了，現在國家博物館已經有五尊生肖。
鼠首和兔首被收藏在法國。
而雞首，龍首、蛇首、狗首、羊首仍然下落不明。
國外拍賣行早就叫囂不已，要找出這些生肖從一億港幣起價，狠狠榨取天朝政府一筆冤枉錢，其中他們重點更是關注那顆龍頭，因為天朝子民是龍的傳人，所以拍賣行準備找出龍首大做文章。
傳聞，拍賣行要給龍首定價一億，美元。
“沒錯，龍頭在我這。”
周龍劍捏着一顆花生米入嘴，隨後語氣平淡的道：“我還在暗中尋找其餘生肖銅像，想必少帥也聽過十二生肖的傳聞，八國聯軍殺人放火的搶奪古物珍玩，然後又拿出來迫使我們高價買回。”
老狐狸拍拍手，散去一些鹽末：“政府已經出了不少冤枉錢受了不少冤枉氣，讓人世界各國暗中看笑話，所以等我發現走私的文物渠道有龍首時，我就毫不猶豫的出手，殺掉販子一百多人。”
楚天能夠想象，那場襲擊的驚心動魄。
“當然，做法很無恥，但我問心無愧。”
周龍劍揹負着手，臉上勾起一抹笑意道：“八國聯軍能殺人放火搶奪，老夫為何不能以牙還牙奪回？何況老夫殺的是文物販子，哪個走私犯不是血債累累？而且，這能讓古物更快回歸天朝。”
“一件件去競拍，一件件去抗議。”
老狐狸輕輕搖頭，嘆息出聲：“不知道要耗費多少錢，浪費多少人力物力，也會讓拍賣會更加囂張跋扈，也許下一顆雞首可能就要十億美元了，還不如省下這筆錢多蓋幾座學校多修幾條路。”
“暴力手段雖然卑鄙，但卻絕對管用。”
“面對強盜，自然要用強盜的法子。”
周龍劍流露出感性一面，眼裏有着一種無法讀懂的深邃：“這些年，有三百名英雄兒女為這兩萬多件文物付出了生命，他們明知道死的再英勇也不可能有烈名，但還是義無反顧的做這件事。”
“做這件見不得人、、還要被人罵的事。”
老狐狸輕輕抬起頭，凝視着閃閃發光的櫃子，伸手指向側面，那裏有一片宋體刻寫的文字：“我給不了他們什麼，只能把他們名字全刻在櫃子背後，用他們自己奪回來的寶物彰顯他們價值。”
“免得我死後，就再也沒人知道他們了。”
“可惜，奪回的古物暫時無法面世。”
楚天當然清楚這一點，如果周龍劍把搶奪回來的古物珍玩放在博物館，恐怕不僅會讓文物販子對周龍劍恨之入骨，也會讓各國涉事政府對天朝進行譴責，更重要的是，老狐狸沒得再玩這遊戲。
“時間！相信時間！”
周龍劍伸手一指兩萬多件古物，神情平靜：“八國聯軍搶走的古物，在一百年後的今天都能公然面世拍賣；那老夫洗劫回來的東西，估計五十年後也能光明正大見人，而且那時我已經死了。”
“死後的我背一個歷史罵名，又有什麼所謂呢？”
楚天輕嘆一聲：“我終究還是錯怪了老爺子。”
周龍劍輕輕擺手，隨後勾起一抹笑意道：“很正常，別説是不知情的少帥，就是昔日幫忙的李子峯他們也認為我是個大貪官，李子峯還威脅着要捅出我走私之事，結果被我毫不猶豫的殺掉。”
説到這裏，他看着楚天補充：“就是四川的李子峯，他兒子李劍還跟少帥有過摩擦，今天我不怕坦誠給少帥知道，他們一家就是我讓殘刀帶人殺掉的，還用燃氣爆炸掩飾真相成為畏罪自殺。”
“我不會允許他人妨礙我計劃。”
楚天早從紅葉口中知道此事，所以臉上並沒太大驚訝，周龍劍掃過一眼，眼裏閃過一絲讚許：“原來少帥早就知道李子峯是老夫滅口，但卻沒有捅出此事也沒有流傳，看來少帥還是信任我。”
“老周在這裏，道聲謝了。”
楚天苦笑一下，輕輕擺手：“周部長言重了。”
“我似乎也礙過老爺子的事，老爺子沒殺我也算開恩了。”
周龍劍哈哈大笑起來，拍拍楚天的肩膀道：“少帥，老夫今晚跟你講實話，我曾經把你當成我路上一顆釘子，只不過開始覺得你有利用價值，所以就準確榨取你能量後再殺，但你表現出色。”
“讓我起了愛才之心，所以我始終沒動手。”
他偏着頭望向楚天，吐字清晰的補充：“後面你攻打燕子樓，把唐大龍他們殺得片甲不留，我當時還以為老唐也給你殺了，所以那天早上我就準備了鴛鴦壺，想要用慢性毒藥把你悄悄毒死。”
“但你告知唐大龍還活着，我又覺得你做事有分寸。”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情感，淡淡笑道：“所以我當時沒有給你喝那馬奶，後來你在京城大放異彩，還為國家立下汗馬功勞，我就覺得你在某些方面跟我一樣，都是顧全大局可以忍氣吞聲的人。”
“那一刻，我就把你當朋友了。”
周龍劍口中的朋友，在這世上是何等的珍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