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定邊和他的党項勇士們死裏逃生,如同驚弓之鳥,狂奔一日一夜,方才停了下來喘口氣。
“大將軍,昨日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金軍會突然放我們離開。”
這一停下來,將士們回想起昨日谷中驚魂,害怕之餘,更是好奇不已,於是向李定邊詢問。
“這老夫也一直百思不得其解。”
李定邊皺眉搖着頭,昨日他們明明已經陷入了絕境,若非金軍突然放棄進攻,反而讓出一條通道來,他們大軍非得全軍覆沒,但是金軍為什麼會突然撤兵呢?
這其中究竟發生了什麼?
李定邊是想破腦袋也沒有想明白。
正當眾人猜疑紛紛時,一個哨衞突然走了過來,“啓稟大將軍,有人求見大將軍。”
“什麼人?”
“他説是奉完顏宗望之命,來見大將軍的。”
“完顏宗望?”李定邊皺了皺眉,道:“帶他過來吧。”
“是。”
不一會兒,就見一個身着女真軍服的男子走了過來,他先是微微向李定邊頷首,又從懷裏掏出一封信函來,遞給李定邊,用一口漢語道:“李將軍,這是我們都統讓我轉交給你的。”
李定邊一愣,接過信函來。
這人將信交給李定邊之後,就抱拳道:“告辭。”
言罷,他就轉身離開了。
李定邊拿着那封信函,卻沒有急着看,而是望着這人離開的背影,總覺得有些怪怪的,殊不知此人原本是渤海地區的一個奴隸,當年完顏宗望領兵征服渤海地區的時候,也不知道是發了什麼大善心,見此人可憐就收留了他。並且一直留在他身邊鞍前馬後,專門為自己拿武器的,如今完顏宗望已經死,他將這封信送到之後,就打算隨主人而去。
過了一會兒,李定邊才回過神來,拆開這封信一看,雙眉突然一睜,隨即又陷入了沉思,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他身邊一員部將好奇道:“大將軍,這信上寫了什麼?”
李定邊信函一合,並沒有多言,只是道:“我遠不如完顏宗望啊!”
雲州。
原本宗澤、种師中等人都以為戰事就此結束了,因為趙楷已經親口表明不會出長城繼續征伐金國,但是就在這時候,趙楷突然召開了第二次總參謀部會議。
這讓統帥們有些摸不着頭腦。
好在趙楷不是李奇,沒有賣關子,直接説明此次會議的內容。
就是沙、瓜二州的歸屬問題。
這一干參謀部成員聽後。是各種愁眉苦臉。
這個問題實在是太敏感了,因為這沙洲、瓜州本就是西夏的,而西夏又是大宋的盟友,但是高昌回鶻為了這二州付出極大的代價。要是一點好處都沒有,那麼高昌回鶻怎麼還會願意歸降大宋,你這老大哥做的就太不地道了。
所以,不管怎麼選擇。總會傷害一邊,問題是傷害哪邊都不好。
這過了一會兒,宗澤才開口道:“既然高昌回鶻已經歸降我們大宋。那麼就是自己人,這也好説話一些,我估摸着西夏肯定不會願意交出沙、瓜二州,若是不交還給西夏,我們和西夏必定撕破臉皮,所以老臣認為還是應該將沙、瓜二州交還給西夏,然後再從其它方面補償高昌回鶻。”
种師中一聽這話,老大不滿意了,道:“宗知府此言差矣,這沙、瓜二州是高昌回鶻歸降我們之前打下的,我們根本沒有任何理由要求高昌回鶻交出沙、瓜二州。”
宗澤道:“既然他們已經歸降我們,那麼就是我們的藩國,我們可以無條件讓他們交出二州來。”
剛剛傷愈的折可求道:“可若高昌回鶻不願交出呢?”
“這。”
宗澤一時語塞。
劉韐突然道:“要不這樣,咱們大宋置身事外,西夏若要,讓他們自己向高昌回鶻要去。”
一部分將士直點頭。
張浚卻搖頭道:“我們根本無法置身事外,高昌回鶻一定不會答應的,而西夏也絕不會就此罷休,結果就是西夏和高昌回鶻開戰,而高昌回鶻已經是我們的藩國,戰勝還好説,萬一戰敗了,那我們難道真的坐視不管嗎?”
“這倒也是。”
宗澤點點頭,道:“這還真是一件難事啊?”
趙楷目光掃動了一下,苦笑道:“要是簡單的話,朕就不會召開如此緊急的會議了,如果此事我大宋不能從中調解好,將會對我們大宋的影響力產生非常重大的傷害,所以必須得慎重處理。”
現在大宋已經重新奪回整個亞洲得話語權,而且這事恰好發生在邊上,一個是自己的盟友,一個是自己的藩國,要是這事處理不好的話,那麼今後誰還會對於大宋信服,這可不是一個小問題。
不過參謀部成員的意見似乎不怎麼統一,宗澤、劉韐等人覺得還是要遵循道德道理,理應將二州歸還給西夏。
但是種家和折家的人卻認為不應該還給西夏,這其實很簡單,因為他們是党項人的仇人,他們怎麼會做便宜党項人的事。
這會議陷入了僵持,誰也無法説服誰,其實這事怎麼説都有道理。
宗澤突然望向一人,捋須哈哈笑道:“有樞密使在,這等事豈容我們多嘴。”
此話一出,大夥紛紛反應過來,都看向李奇。
李奇可是最擅長處理這種事,可以這麼説,大宋能有今日,李奇的外交策略至少有八成的功勞,沒有他那出色的外交,大宋怎麼可能安然度過這十年。
“這事太難了。”
李奇搖搖頭,苦惱道:“各位説的都很有道理,我也沒有辦法。”
种師中呵呵道:“樞密使過謙了,你若都沒有辦法,那我們豈不是更加沒有辦法了。”
汗!你們這些老傢伙。處理不了的事就往我身上推了,敢情我就一保姆,專門為你們擦屁股啊!李奇兀自搖頭道:“老將軍真是抬愛了,各位也都知道,我真沒有讀過什麼書,你們讓我去講道理,我真不會講,這四書五經我連個目錄都背不出。”
宗澤皺眉道:“你當真沒有辦法?”
“沒有,沒有。有我早就説了。”
李奇是直搖頭。
“這。”
宗澤等人見李奇説的如此堅決,是你望我。我望他,不知該如何辦是好。
趙楷突然瞧了眼李奇,好似在説,夠了,人家都一把年紀,你也真狠得下心。
李奇回了一個眼色,好似回答,開什麼玩笑,你也知道。為毛你不説,我不這麼做,那他們今後會怎麼看我,我還能交到朋友嗎?
但是皇上畢竟是皇上。李奇瞧了宗澤他們一眼,撓着前額,用一個不大不小的聲音道:“講道理的事,我是真的不會。不過。”
宗澤等人急忙問道:“不過什麼?”
趙楷見他們的神色就好像小孩期盼糖果一樣,嘴角微微扯動了幾下。
李奇道:“要是能不講道理,那就好了。”
“不講道理?”
大夥紛紛一愣。
宗澤問道:“樞密使。這不講道理又從何説起?”
李奇訕訕道:“宗知府,這不講道理哪還有什麼從何説起啊。”
“!”
宗澤一臉尷尬,也對,這不講道理,哪裏還有什麼道理可循。
种師中乾脆道:“如果可以不講道理的話,不知樞密使打算如何解決這個問題?”
李奇呵呵道:“要是能不講道理的話,那事情就簡單了,直接出兵消滅西夏不就結了。”
在坐的人除了李奇和趙楷,其餘人皆是猛抽一口冷氣,而且這口冷氣的量非常足。
“不行,不行,這怎麼能行。”
宗澤把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得,“就在前不久,我們才與西夏結為唇齒之盟,一同共患難,這才將金國打敗了,如今戰事還未結束,我們就掉過頭去打西夏,這——這是完全沒有道理的事,如果這麼做的話,今後周邊鄰居又會怎麼看待我大宋。”
李奇笑道:“宗知府請先息怒,方才是種老將軍説在不講道理的基礎下該如何解決這個問題,所以我才會這麼説得。”
宗澤道:“這不僅僅是道理的問題,而是一個國家和一個民族的名譽,我也不是不贊成對西夏動武,但是此時絕對不是時候,我們這不僅背叛了自己的盟友,而且還落井下石,這讓我們大宋的信譽蒙受巨大的傷害,得不償失。”
這張浚、劉韐等人也紛紛點頭,覺得李奇這麼做,有點太缺德了。
他們都是讀過聖賢書的人,這種背信棄義,卑鄙無恥的事,他們實在事做不出來,如果人人都這麼做,那這世界還有什麼規矩可言,每個人都是懷着猜忌的心理去看待對方,今後誰還敢跟大宋結盟。
“是,宗知府言之有理,那就當我什麼也沒有説過吧。”李奇倒也不勉強。
折可求卻道:“但這似乎是唯一的辦法了,而且我相信樞密使這麼説一定有他的理由,在這方面樞密使還從未有過任何失誤。”
這話一説,宗澤他們臉上又出現了幾分緩和之色,不禁望向李奇。
李奇笑了笑道:“承蒙折將軍厚愛,李奇真是受寵若驚。其實,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卑鄙無恥之事,這道理其實跟我們收復交趾是一樣的,西夏在唐朝時期本就是屬於我們中原大國的,在最初的時候,同樣也歸順過我大宋,是他們先背叛我們的,所以我認為這不能説是侵略,而是統一,就跟太祖消滅北漢、南唐是一個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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