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説,這絕對是一句大實話。
他的確不留戀皇位,他喜歡的是藝術,是美酒美女。當初宋哲宗駕崩後,他根本就沒有料到自己能當上皇帝,他也沒有為此付出任何努力,他之所以能夠當上這皇上,還全靠當時的宰相章惇歪打正着,從某種角度看,他這皇帝還是選舉出來的。
實際上,他並非覺得當皇帝比當王爺就好的多,至少去青樓**,不會被人彈劾吧,至少蹴鞠不會被人彈劾吧,至少飲酒作樂泡妹子,不會被人彈劾吧。
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當然不會因為一個自己並不留戀的位子,還去冒生命危險。
所以,這皇帝他當不當,都無所謂,這句話也是發自肺腑。
羣臣皆是不語。
宋徽宗又道:“朕已經決定了,明日早朝時,傳位給太子。”
這句話説的是風輕雲淡,還帶着一絲解脱的意味。
眾人正準備象徵似的説上一句“請皇上三思”,虛偽的表示對這位即將退位的皇上的留戀之情。
哪知一人突然站出來道:“皇上,此舉萬萬不可。”
眾人面色一驚,轉目瞧出,説話的正是李奇。
都這時候,你還要揪着朕不放。宋徽宗沉眉道:“朕意已決,李奇,你速速退下。”
李奇兀自不肯退下,拱手道:“皇上,微臣一直覺得皇上在這之前的決定都十分明知,可是,為何這臨門一腳,卻做出如此糊塗的決定。”
“大膽李奇,竟敢冒犯皇上。”蔡絛當即站出來喝道,如今大勢已定,他自然不想在節外生枝。
李奇目光直視宋徽宗,強硬道:“若是皇上要治微臣的罪。微臣也無話可説,微臣以為,皇上若是傳位給太子,那還不如遷都了。”
宋徽宗聽他話裏有話,心中十分好奇,道:“你説朕之前的決定都非常明智,此話何意?”
李奇道:“蔣御史曾説大宋自開國以來,就定都開封,若是遷都,恐失民心。這話很有道理,但是諸位有沒有想過,這遷都會失民心,那麼改天換日呢?兩軍交戰,臨陣換帥,都是兵家大忌,更何況是皇上退位?微臣此言非否決太子殿下的能力,只是殿下剛剛即位,一切都要重頭開始。然而,就面臨敵軍大軍壓境,這內憂外患,開封危矣啊!”
宋徽宗聽他這話的意思。好像是準備強行留住自己,心裏惱怒不已,我皇帝都不當了,你還不讓我跑。你這是要把我往死裏逼呀,正欲叫人將李奇轟出殿外,哪知李奇話鋒一轉。又道:“但是,微臣以為,無論是出於何種道理,皇上絕對絕對不應該留在京城,應當馬上出城。”
這話轉的,簡直就是精髓!
這都到嘴邊的話了,宋徽宗硬生生的吞了下去,轉怒為喜,連連點頭,心裏就是有一點埋怨李奇,你小子什麼時候能夠一口氣把話説完呀!趕緊問道:“愛卿此話怎説?”
李奇語氣平緩道:“不少人都説,這誰都能走,唯獨皇上你不能走,微臣任何此乃狗屁不通。”
蔣道言站了出來,極其不爽道:“經濟使,你這話似乎若有所指呀!”
“我想我已經説的很明確了。”李奇微微一笑,道:“敢問蔣御史,倘若皇上留下,你有幾成把握能夠守住東京?”
蔣道言道:“戰局千變萬化,我怎知道,可是,皇上若走,那麼民心盡失,百姓會以為皇上拋棄了他們,誰還替我大宋賣命,無論輸贏,這對我大宋都極為不利。”
吳敏也站出來,道:“不錯,蔣御史言之有理,國不可一日無君,而君當在都城,君不在,士氣必定一落千丈,於戰不利。”
蔡攸此時恨不得宋徽宗立刻退位,但是這僅僅是基於金軍打來的前提之下,倘若天下太平,他當然不希望宋徽宗退位,他聽李奇之言,彷彿可以找出第三條路來,於是選擇了沉默。
李奇擺擺手道:“這個問題,我待會自會有辦法解決,我現在只想問問你們,如果,我是説如果,如果皇上留了下來,而開封城又被金軍攻破,那麼,我大宋王朝豈不是就這樣亡了。你們也不想想,為何金軍會這麼快打到黃河邊上來,如今北方其實根本就沒有完全落於金人手裏,他們幾乎是繞開了一切防禦,一路跑過來的,這已經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呀!他們這在跟咱們玩擒賊先擒王的道理,他們知道,一旦攻破了開封府,那麼我大宋必亡,所以,他們才會不惜冒着深入腹地的危險,也要強取開封。這不僅僅是戰略上的博弈,更是全局的博弈,我們輸不起的。”
這些大臣們覺得李奇説的非常有理,紛紛點頭。
蔣道言也覺得李奇這話在理,不得不防呀,這種時候,他也絕不是有意刁難,於是問道:“那依經濟使之言,該當如何?”
李奇不答反問道:“蔣御史,你以為為人臣子的本分又是什麼呢?”
蔣道言道:“自然是盡忠皇上,報效朝廷。”
“好一個盡忠皇上。”李奇手一揚,道:“皇上貴為九五之尊,哪怕他想,我們為人臣子的,也絕不應該讓皇上置身於戰火之中,若是出現這種情況,那就是我們做臣子的不是,哪怕是全斬了,亦不為過。”
知己!這才是真正的知己啊!
宋徽宗感動的是稀里嘩啦呀,恨不得抱着李奇狠狠的親上幾口。
李奇又道:“於情於理,我們都應該儘快護送皇上去往安全的地方,有道是,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倘若不這樣做,萬一有個什麼閃失,那麼整個皇宮將會落入金軍的手裏,龍無頭不走呀,到時我大宋再無翻身之日,各位難道希望這種情況出現嗎?”
宋徽宗點頭道:“不錯,留着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李奇與朕的想法真是不謀而合。”
蔣道言道:“經濟使的意思,莫不是要放棄東京。”
李奇搖搖頭道:“當然不是,東京乃是我大宋京都,怎麼可能放棄,除非在下身體裏的最後一滴血流乾,否則,在下是絕對不會讓京城淪陷的。”
吳敏是越聽越糊塗了,道:“可是皇上的離京,又會對我開封士氣產生極大的負面影響。”
李奇笑道:“我可沒有説讓皇上大張旗鼓的離開。”
眾人為之一怔。宋徽宗也是驚訝的望着李奇。
吳敏似乎已經猜到了李奇要説什麼,道:“經濟使的意思莫不是讓皇上悄悄離京?”
李奇點頭道:“正是如此。皇上可以對外宣告龍體有恙,命一人代為監管朝政,而後趁夜色偷偷離京,只要我等不走漏風聲,開封軍民根本不可能知道,而且,一旦皇上去到江南,還可以根據戰事的變化,在外面調兵遣將,這樣開封就不會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
“好!”
宋徽宗聽得大悦,一拍桌子,起身道:“愛卿説的真是太好了。”
如此一來,他就既不用退位,又可以逃去江南,最重要的是,經過李奇這麼一説,他這就不叫做逃跑,而是戰略需要,戰略性撤退,這簡直就是天地之別啊。
“多謝皇上誇獎。”
宋徽宗又掃視其餘人一眼,道:“諸位愛卿以為如何?”
這些大鱷們三三兩兩圍在一起,竊竊私語,針對李奇這説法,彼此交換自己的意見,其實李奇説的道理很簡單,就是你不能將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已經殘破不堪的籃子裏,萬一籃子破了,那這一籃子雞蛋可全就完了。
這些大臣們商量了一會兒,均覺得李奇説的很有道理,齊聲道:“回稟皇上,臣等同意經濟使之策。”
宋徽宗整顆心都落了下來,他終於可以走了,説起來也挺好笑的,他原本是打算光明正大的逃,如今卻是悄悄的戰略性撤退,兩者相比,自然是後者更憂。
可問題又來了,你讓何人代替你保衞開封府了。
眾人又將目光裝向了趙桓。
此時趙桓真的很討厭這些目光,因為這些目光讓他覺得自己唯一的作用就是替死鬼。
然而,李奇又站出來道:“皇上,如今世道大亂,誰也無法預料到明天將會發生些什麼,然而,此事關係我大宋命運,不得不慎重處理,故此,微臣以為當設有雙重保險,那才能以防萬一。”
“雙重保險?”
宋徽宗錯愕道。
李奇點頭道:“雙重保險的意思很簡單,就是讓太子殿下與皇上同去江南,但分兩路去。説句大不敬的話,即便一路發生了意外,還有一路可是保證我大宋屹立不倒。”
雖然他説的很委婉,但是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是假如你遇到什麼不測,那麼太子也可以登基,繼續將趙氏血脈傳承下去。
宋徽宗聽得也覺得有理,但又十分為難,道:“可是太子也走了,那誰還有資格擔任這保衞開封府的責任了?”
李奇道:“回稟皇上,其實這人並不難找,只需要有名分即可,皇上可以從膝下的幾位王子當中,挑選一位王子代替皇上處理國事,但這只是表現上的,皇上還可以安排一人,輔助這位王子一同保衞開封府。”
他説到這裏,忽然停了下,隔了少許,才道:“微臣不才,若是皇上看得起微臣,微臣願擔任此職。”(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