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凌與趙瘋子的人馬在河北互有交鋒,常常是你來我走,大戰沒有小戰不斷,官兵逼急了就往縱橫交錯的山裏一避,未等合圍又逃之夭夭,所以雙方也就談不上什麼大勝負。
趙瘋子似乎很安於現狀,也不攻擊南陽、汝寧、汝州、歸德、開封等大阜大城,只在周圍小縣轉悠,重點截取一些山寨。
這些山寨不是強盜山賊的寨子,而是地主豪紳按照慣例,一遇戰亂便集合整個家族,攜帶全部財產入山避禍,自立武裝的臨時山寨。這樣的地方既好打,又有大量可用物資。
豪紳大財主輕易可以組織起幾千人的家丁護院隊伍,其聚斂財富之豐令人難以想象,只消打破一座山寨,所獲的糧食就足以支撐趙燧這支一萬五千人的隊伍近月的糧秣需要。
官兵一如既往,還是以車營步營為主,騎兵極少,這一點令趙瘋子很是放心,只要官兵沒有大隊騎兵,而且自己不主動尋求決戰,他就休想對付自己來去如風的戰法。
楊凌也沉得住氣,白衣軍沒有做出最終行止之前,他臨時組合、突擊訓練的騎兵主力始終不露面,不到最後關頭,他的底牌是不會亮出來的。他在等趙瘋子,而趙瘋子卻在等楊虎和劉六,距離他們約定的日期快到了。
楊虎和劉六終於決定動了,他們一路南下,越往南越不適應他們的騎兵做戰,道路崎嶇不平不説。不是山就是河,再不然就是一片片水田,他們的戰鬥優勢完全消失。
沒有能力攻佔屯集糧草豐富的城池,給養跟不上。以致兵疲馬瘦,現在軍中只剩下了一半戰馬,嚴重影響了軍隊地機動能力,軍心也開始動搖,他們正急於尋找一條出路,因此木雲和劉惠帶回趙瘋子分路夾擊、水陸並進以取南京的消息後,幾個人立即點頭同意。
九月二十五日楊虎劉六突然兵分兩路襲擊湖口。楊虎率一路軍沿翻陽湖蒐羅船隻,劉六劉七直撲湖口縣,這裏是扼守由翻陽湖入江的險要所在。
沿江一線城池按楊凌吩咐皆駐紮重兵。由南京六部派遣官員督戰,鎮守湖口的是南京御使彭澤。喊殺聲自凌晨起便不絕於耳,鮮血塗滿了破敗的城牆。白衣軍的攻城器械雖然簡陋,但是湖口縣城也不大,城牆低矮,磚石老化更是嚴重,很難抵擋響馬軍的瘋狂進攻。
雙方箭雨連綿,滿天穿梭,一隊隊白衣軍匪兵同城頭對射着,城上官兵有三門比較落後的大炮,時不時的噴射着怒吼的火焰,不過這麼遲緩的火器,恐嚇作用遠甚於實際效果。
白衣軍們以雲梯、飛鈎、撞城車反覆組織着一撥撥進攻,躲在緊急製造出的一具具噴緼之下的人則在騎射掩護下奮力向城牆推進,巨大結實的噴緼拱頂被城頭守軍的滾木擂石砸得嗵嗵直響,可是下邊密密麻麻的支柱仍死死撐住了厚重的頂板。
每輛噴緼下邊有八到十人不等,皆挑選的是力氣大的勇士,一旦衝到城牆下,他們就用鐵錘砸、撬棍挖、鎬頭刨,拼命地砸着、挖着、刨着城牆,古老的城牆磚石碎裂而下。
一輛噴緼車被滾油烈火燒透了,逃跑的響馬軍士兵立即便被城頭的利箭射死,但是白衣軍更瘋狂的箭雨也射上了城牆,隨即便掩護一輛新的噴緼開了上去,有的噴緼奇形怪狀,根本看不出形狀,完全就是用民居的房梁和牀板臨時釘成的。
彭御使雖是文人,眼見白衣軍攻城勢猛,手中提着一口長劍釘子似的立在城頭卻是面不改色。
“報……,彭大人,嶽守備陣亡了”。
彭御使以劍駐地,森然道:“守備死了副守備上,副守備死了千總上,趕來報什麼喪?要辦喪事也得先守住城,回去,告訴守城將士,人在城在,人偕城亡,務必死守!”
那小校應了一聲,踉踉蹌蹌又趕回去了,他的大腿上淌着血,不知是中過箭還是被用飛鈎攻上城的匪徒刺傷過,一直沒顧得上裹傷。
彭御使暗暗嘆息一聲,長江萬里,城池關隘不計其數,白衣軍自浮梁突襲而來,他們既然選擇了這裏,自己守土有責,這小縣雖未必擋得住他們,可也沒空怨天尤人了,唯有戰死御使,不做逃跑彭澤,以盡忠臣烈士之責罷了。
彭澤身旁標槍般肅立着幾名侍衞,全都木然不語,這一早上他們已經見多了死亡,管他是兵是將,現在的生命都一樣不值錢,死的是守備還是大兵,他們已經沒有什麼觸動了。
又是一蓬暴雨般的箭射上城來,立即衝上兩名持盾的士兵,只聽篤篤連響,箭矢釘在了盾上。
一個差役打扮的人奔了過來:“御使大人,王縣令中了流矢,已人事不知了!”
彭澤搶過去一看,王縣令倒碟牆下,肩頭胸口各中一箭,箭矢入肉甚深,眼見是不活了。“抬下去!”彭澤咬一咬牙,從箭垛偷偷向下望去,忽見城下一人立在遠處正在指指點點,身旁跟着幾個人在他聽命令。
城上偶有箭矢射至,或為其手下所擋,或被他手中刀一揮,便磕飛了開去。彭澤眼睛一亮,連忙道:“來人!來人!調勁弩來,快,把遠程勁弩全給我調過來!”
片刻功夫,城頭各處各自為戰的十多個勁弩手和助手扛着大弩氣喘吁吁地搶了過來,彭澤向城下那人指道:“此人必是反賊首領,你們把所有的勁弩集中起來,攢射他一人,我倒要看他如何閃避!”
勁弩手們聽令趕赴箭口,校開長弩,踏弦上矢,紛紛瞄準了那幾個對城上守軍渾不在意,以致離城牆越來越近的人。
一聲令下,十餘支無翎的長矢發出幽幽鬼泣一般的聲音,同時離弦……
攻城的響馬軍一片片倒下,為防附近府縣官兵聞訊來援,他們必須不計傷亡儘快打下湖口,放船入江。
主帥劉六領着兒子劉仲灘親自攻城去了,劉七在中軍壓陣,正急得團團亂轉,楊虎揹着一口雪亮的單刀大步行來,刀纓在肩頭飄拂,配着他雄壯的身軀和一隻獨眼,顯得十分兇惡。
“怎麼樣,七哥,還沒取下湖口?”他急急問道。
劉七咬着牙獰笑一聲,説道:“放心!官兵挺不了半個時辰了,南城牆挖得差不多了,你那裏怎麼樣?”。
“嘿嘿,放心,兩岸齊下。搜刮大小船隻不下五百艘,足夠咱們沒了戰馬的兄弟乘坐了”。
劉七聞言一喜,這時劉惠跌跌撞撞地奔了回來。帶着哭音兒道:“七哥、七哥,大事不好了,六哥和小灘子戰死了”。
劉七楊虎頓時大驚,劉七驚愕片刻,一個箭步躥上去,揪住他衣襟大吼道:“你胡説什麼?六哥怎麼會死?怎麼會死?”
劉惠落淚道:“六哥去西城督戰,中了城頭勁弩,小灘子去救他,也被亂箭射死了”。
劉七放開手,大吼一聲,攸地拔出刀來,厲喝道:“孃的,待我攻上城去,殺了城中的狗官……”。
他剛説到這兒,遠處一陣歡呼,隨即轟然一聲響,塵土飛煙濺起半天高,無數響馬盜歡呼起來。
劉七舉着刀,茫然瞧着那方向疑道:“發生了什麼事?”
“城牆倒了,城牆挖倒了”,隱約傳來的歡呼聲一經入耳,劉七一下子跳了起來,大喜道:“城牆塌了,隨我入城,殺盡狗官,為六哥報仇!”
一段殘破的城牆坍塌了,狂喜的響馬軍歡呼着沿着這處坍塌的城牆蜂擁入城,城中守軍也向坍塌處猛撲過來,上千名戰士擁擠在小小的城牆殘破處血戰成一團,兵刃頻繁的交擊聲響成一片。
劉七、楊虎兩柄刀左右開弓,所到之處如浪湧濤翻,頭顱、殘肢、碎肉、斷刀和折矛漫空飛舞,官兵敗了,開始向城內潰退。
彭御使趕到時已經控制不住潰退的官兵,他提着劍被敗退下來的官兵擠撞的搖搖晃晃,怒吼命令的聲音已經嘶啞變調。
沒有人理他,他想斬將立威,可是四下全是敗兵,又殺給誰看,失神茫然的功夫,一個白袍盡被鮮血濺紅的大漢已衝到了他的面前,積滿了血沫子的單刀揚起,彭御使頭顱飛起的剎那,才看清那大漢只有一隻眼,猙獰如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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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會駛船?哪個會駛船,會駛船的***給老子站出來!”劉惠白布纏頭以示帶孝,
他聲嘶力竭地喊了半天,才有些士兵猶猶豫豫地站出來,有的還小聲道:“七爺,咱們都是北方人,沒幾個會駛船的,我倒是懂得一點,小時候在家鄉跟着爺爺在灣裏划船捕過魚”。[天堂之吻手打]
另一個則道:“我在黃河邊上混過,知道使舵掌帆”。
劉惠大喜,説道:“那就行了,就由你們駛船,沒關係,這江水正是順流,只要擺正了舵就沒關係,官兵沒有內河水師巡戈,咱們順流直下,一直殺到南京城去”。
湖上人家個個會水,楊虎又一味想着搶船,壓根沒想到自己的人馬都是北方旱鴨子,船民們見機早的往水裏一鑽就溜走了,來不及走的全被楊虎的手下祭了刀,哪有船伕可用。
這羣半吊子臨時船伕被趕鴨子上架,分配到了水手的任務,劉惠對楊虎道:“虎子,全軍的戰馬都留給你了。我帶這兩萬人自水路走,你帶其餘的人乘馬由陸地行。
陸上關隘重重難行一些,不過你不必理會他們,官兵素來是分兵把守,各掃門前雪的,不必戀戰,只要衝過去他們就不會糾纏,你要儘快趕到南京城,配合奪城……”。
後邊一輛車上,木雲一陣聲嘶力竭地咳嗽,李夜隱眉頭緊鎖,看看四周沒有外人,才悄悄地道:“大禮,你的病情逾發嚴重了,再隨軍而行,十分危險”。
木雲撫着心口,喘息着道:“叔,我知道。而且……他們不聽我勸,舍陝西而取金陵,那是自討苦吃。縱然真的奪了南京城怕也站不住腳,我看他們是撐不了多久啦。
昨天收到父親的消息,寧王已獲得節制江西兵馬大權,北方咱們的香軍也已組織起來,劉六楊虎這羣人的利用價值也差不多了,先跟去南京吧,如果情形不妙,我路上見機會先離開,去找父親為我診治。這裏就交給你了,如果事不可為,棄之而走,這爛攤子,讓他們自己收拾去吧”。
李夜隱一邊警覺地四下掃視着,一邊微微點頭。
岸邊,楊虎聽完了劉七的吩咐微微一笑,心道:“劉六剛死,老七就用老大的身份吩咐我了,嘿,行軍打仗終究還需馬力,現在戰馬盡歸我所有,待到取下南京城,咱們誰當家,還得看誰的拳頭硬。如今是大難臨頭,暫忍了你。”
他抱拳施禮,恭順地道:“是,七哥放心上路,我立刻整頓人馬,奔襲南京!”
劉七滿意地點點頭,小心地踩着顫悠悠的踏板,上了最大的一艘船,高聲喊道:“開船!開船!”
這一通亂,只見大大小小的船隻,有商船、遊船、畫舫、樓船,還有平底的沙船、小小的魚船,在這羣不通水性的旱鴨子擺弄下在水裏打着轉轉兒,總算慢慢離開岸邊蕩向江心。
大江東流,船入江心順着江流便行駛起來,而且速度越來越快,越來越穩,劉七大喜,率領着兩萬響馬盜沿江而行,浩浩蕩蕩地去了。
楊虎也自上馬,率領目前僅餘兩萬不到的騎兵沿陸路也向南直隸殺去。
快馬傳報,楊凌正在汝寧,聽了水陸兩路傳來的消息,不必楊凌説,苗逵、許泰等人已異口同聲地道:“好大膽,他們要取南京城!”
楊凌根據消息仔細看了看地圖,説道:“本以為他們會竄向陝西,想不到他們卻是取江南,短期看取江南得益確實高於陝西,可是他們能在那裏立住腳麼?”
許泰眉頭一皺,説道:“國公,趙瘋子不會又是在搞聲東擊西的把戲吧?”
這一説,楊凌也沉吟起來,思忖半晌,他點了點地圖,説道:“往南,他們吃盡了苦頭,絕不會再下去。出路在哪?一是向西取陝西關中之地徐圖發展,二是向北返回河北,山東王延殘喘,三是向東取江南,這一着最冒險,但是影響卻最大。
從趙瘋子在山西中條山的表現來看,此人性情喜歡投機、喜歡冒險,他的性情對他地決定必然有極大影響。尤其是中條山四面合圍下成功突圍的現實,使他信心大增,他未必就不敢取南京,若是敗了,再取道向西盡取關中也是可能的。”
楊凌吁了口氣,説道:“當初為了防止白衣軍流竄江東,破壞了大明糧米之倉,南直隸、浙江一帶早集結有重兵,足以應付他們的進攻,倒不需過於擔心。河南、陝西等地官兵要屯守要塞,時刻備戰,防止趙瘋子突然襲擊。
白衣軍沿水陸兩道進發南京城,傳令下去,立召水師戰艦溯江而上,阻擊乘船東下的劉七大軍。陸地方面,放棄據地自守,各自為戰戰略,楊虎所過之地。待他大軍一過,立即拆毀橋樑,堵塞道路,各處駐軍全部集結。亦步亦趨,步步設防,呼應向北,形成一道嚴密的包圍圈。”
楊凌把雙手一合,説道:“放虎入籠!水路利用他們不擅水戰的特點,發揮官兵長處,一舉擊潰他們,陸路實施收縮包圍,逼他進行正面決戰”。
許泰拱手應是,楊凌宣佈作戰意圖,具體實施措施就要由他這位身經百戰的總兵官來制定了。楊凌又道:“傳令,南直隸副都指揮使、南京防務總兵官周德安,重兵守城。不為所動,只須堅守城池,不給白衣軍可趁之機,便是大功一件。”
“趙瘋子……”,楊凌點點頭。似笑非笑地道:“無論是佯攻還是真攻,他一定會渡江東向,許泰,江彬。你二人的騎兵這回要起大作用了,咱們隨他過江,消滅他們於江東。
我會下令對岸所有的船隻全部駛過來,水面但存片板也要全部鑿沉,同時召水師巡戈江中,但現在朝廷税賦大半依靠海市貿易,他們要負責海疆安全,能抽調的水師戰艦有限,而且長江水面太大,他們只能巡戈重要城池地段,不可能完全看顧過來,苗公公,江北外圍的防務就要依靠你了。”
長江曲環如蛇,何等之長,哪裏不能登岸?真説要防長江簡直難如登天,不過對岸船隻全部移往這邊,再加上朝廷大軍糾纏不休,他們還有空閒現造船不成?
苗逵的任務倒是最簡單了。這件事沒什麼大功可言,比起許泰江彬隨楊凌過江,自然不可相比,所以苗逵心下失望,卻不敢表露出來,只得拱手稱是。
楊凌吩咐已完,長吁口氣,慢悠悠地道:“白衣軍那邊,由南直隸、浙江、江西、湖廣四省軍隊負責。我們……只盯緊了趙瘋子就好!放他過江,然後……把門兒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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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七統率五六百艘大大小小、五花八門的船隻一路沿江而下,緊急接到軍令的水師也派了六艘戰艦,由老將彭鯊魚親自率領,溯江而上,氣勢洶洶地迎了上來。
東海海面的大股海盜雖然沒有了,但是小股海盜那是永遠也殺不絕的,為了鼓勵沿海百姓通商,尤其是大明內亂一起,四夷小國的商人都有些疑慮,擔心千里迢迢趕了來卻發生危險,水師護航任務十分艱鉅。
彭鯊魚年紀大了,海上航運一向不派他前去,老頭兒正閒得兩膀難受,一聽剿匪任務精神大振,立即主動請纓率艦隊來援,為了表示他還沒老,老鯊魚不知在哪兒打聽到的主意,竟扛了一對虎爪,提了一大桶米飯,準備給都指揮大人現場表演“廉頗老矣,尚能飯桶”的壓軸絕學,弄得白重贊哭笑不得,只好把他派了出來。
劉七沿江東下順水,彭鯊魚溯江而上順風,兩下里船行甚急,雖有陸地快馬探報送來消息,説劉六有五六百艘船隻,可是一聽了那些船隻的類型,彭鯊魚只是大笑:
如今大明水師最是強橫,放眼天下,最正規的水師隊伍也不是他們對手,白衣軍在岸上如狼似虎,下了水就是土雞瓦狗,何所懼哉?
老頭兒興致勃勃,準備拿白衣軍練手,好好回味一下當年打家劫舍、快意恩仇的幸福滋味了。偏偏劉七這邊出了漏子,彭老鯊憋足了勁兒拼命往上游趕,想當頭給他幾炮,轟爛這幫烏合之船,不料快到太平府的時候,卻見滿江浮屍舢板,還有翻了底的破船,預料中的對手蹤影全無。
原來劉七順順當當過了安慶,船隊剛剛到了太平府卻不太平起來,江面陡起大風,掀得波濤洶湧澎湃。一些小舟彼此碰撞先傾覆了,那些馬上悍將一入了水,沉得比鉛塊還快,根本沒有支撐反抗之力。
狂風越來越大。江上波濤洶湧,巨浪滔天,劉七的大船都險些被吹翻,等到那些半吊子水手慌慌張張把船駛到岸邊,棄船登岸時,五六百艘船隻已傾覆了一半,淹死在江中的響馬盜不計其數。
有些船眼見巨浪滔天,一時昏了頭,居然把帆升了起來,結果小船一下就被大風捲了個底朝天。大些的也被狂風吹得到處碰撞,不是撞爛了別人的船,就是把自己的船撞得漏了水。船上的悍匪眼睜睜看着船隻一點點沉沒,扒着船幫子愣是一點法子沒有。
有些會狗刨的因為船沉時離江邊近,仗着一身好體力,居然撲騰了上來,劉七好不容易收攏了散落上岸的殘兵。匆匆一清點,兩萬大軍所餘不足八千,其中還有一部分連兵器都沒有。船上搭載的攻城器械,以及從湖口縣搬來的三門大炮,也大半沉入江水。
劉七悲從中來,望江大哭,劉惠等人苦勸難止,偏偏這時太平府的官兵、民壯和沿江追來的安慶府官兵夾擊而來,如今士氣軍心如何能戰?劉七披頭散髮,舉着大刀,領着殘兵一路敗去。
李太白曾在此處感嘆“人生在世不稱意,明朝散發弄扁舟”。劉七卻是披頭散了翻了舟,他還沒打過這樣的窩囊仗,且逃且走,最後逃上了緊靠長江的翠螺山,此處已近南京,四處屯有重兵,聞訊趕來的官兵趁機猛打落水狗,把士氣全無的響馬軍漸漸壓縮到翠螺山西麓的採石磯。
採石磯北面突兀江流,峭壁嶙峋,背倚險要勉強阻住官兵攻勢,劉七剛剛緩過神來,準備重振軍心士氣,一鼓作氣衝出官兵重圍,背後轟隆隆震天價響,四下林中爆炸慘叫聲起。
劉七駭然爬上懸崖一看,只見江中六條戰艦一字排開,舷炮在怒吼聲中騰起一團團火光濃煙,開花彈在這八千多人聚集的小小山峯上到處爆炸。
劉七呆呆發愣半晌,然後看看旁邊兩個舉着弓箭,望着江中鉅艦愣愣發呆的手下,和身邊面色如土的齊彥名、劉惠,忽然怒吼一聲道:“走!不能坐以待斃,我們殺出去!楊虎的騎兵縱然慢些也該到了,我們突圍,去找楊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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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水城外一片淒涼,屍體躺滿了官道和兩旁的野地,鮮血的腥氣吸引了無數的蒼蠅蚊蟲,不避人馬地飛來飛去。韓柏緊緊握着一柄沾滿鮮血,已缺了刃的單刀,靠在一株釘着幾枝羽箭的樹下,費力地喘着氣,每咳嗽幾聲,就有鮮血從嘴角溢了出來。
在他的身周,橫七豎八地倒着許多屍體,有官兵的,也有白衣軍的,他的肩頭釘着一枝箭,鋒利的狼牙箭簇深深扎進了骨頭,胸前一道半尺多長的刀口,鮮血已將白衣染成了血衣。
楊虎在一眾侍衞們的陪同下急匆匆走來,見了他那悽慘模樣,連忙搶步上前,把他攬在了懷裏,急喚道:“韓柏,韓柏………”。
這是追隨他多年的兄弟,一直忠心耿耿,雖説他不忍山東變成澤國,曾暗向紅娘子通報消息,阻止了楊虎的行動,可是現在眼見他如此模樣,楊虎的眼中還是不禁溢出淚水,把他緊緊攬在了自己的胸前。
韓柏聽到他的呼喚,緩緩睜開雙眼,無視的眼睛盯着他看了一會兒,慘然一笑,低聲道:“虎哥,這一次……不同了,官兵……守,就守得堅決,攻就攻……的果斷,越往南京去,官兵打的越狠,我們飛騎猛近。可是後路……卻……卻全被堵死了,堵得……死死的!”
他奮力握緊了楊虎的手,吃力地道:“虎哥,我們……不是闖過來的。是人家……人家放咱們過來的,南京是陷阱!就像濟南城一樣,是楊凌給我們畫的一張大餅,是個坑!不要去,不要去了虎哥,不要往裏跳,趁……三官軍尚未合圍,穿過去渡江北上,重返太行山,還能.……有一線生機”。
楊虎憤然道:“你胡説什麼?好好養傷。你是我的前鋒將軍,我們還要一起打天下、坐天下,説什麼喪氣話?南京城近在眼前,趙瘋子由北路、劉七由水路,再加上我們,三路併發,一定能攻下南京,只要打下南京城。我們就能聲威大振,奪得無數錢糧招兵買馬”。
韓柏慘笑,血從嘴角不斷地滲出來:“虎哥,別怪兄弟説喪氣話,咳咳咳,我早看明白了,打江山不是江湖爭霸,咱們個人驍勇,千軍萬馬之前能抵得甚麼……事?
天下,從來就不是咱們這樣的人能坐的,昨日,在明覺,木云為什麼逃了?就是覺得咱們沒了出路啊,咱們……一萬人是山賊,聚起一百萬人,還是……山賊”。
“放屁!”楊虎氣得獨目圓睜,要不是韓柏重傷如此,他一個耳光早就扇過去了:“那個鼠目寸光,只會拍馬溜鬚的東西,留在軍中又有何用?他不告而別,我還少了一個累贅呢,我們全軍直進,只要打破南京城,到那時候,你再看吧,嘿……韓柏?韓柏!”
韓柏已經不能回答他了,他圓睜二目,但是眼中的神光已經完全不見,楊虎默默地放下韓柏的屍體。周圍,是李夜隱、易晨風等幾個親信將領,一個個默默不語。
楊虎站起身來,厲聲道:“古往今來,得天下者誰不是歷盡艱難,九死一生?草莽出英雄,我們就是英雄,我們不會一輩子做草莽。
全軍上馬,我們繼續前進,不管誰攔在路上,都把他堅決消滅,官兵越是阻止我們,越是證明他們懼怕南京有失,我們一定要儘快趕到南京,與趙瘋子、劉七完成合圍。”
易晨風道:“大哥,一進南直隸,就戰事不斷,官兵明顯在消耗我們的實力,要把我們耗的精疲力盡,全軍都已體力不濟了,是不是暫時休整一下,再繼續前進?”
“不行,我們必須儘快趕到南京,要休,我們就在南京城裏休息,”楊虎提高嗓門,向四下散亂站立,神色疲倦的士兵們高聲呼喊道:“兄弟們,我們縱橫大河上下,長江南北,朝廷最精税的北軍都奈何不了我們,江南的綿羊兵,又有何懼?
跟着我,咱們打進南京城去,南京城有的是名門望族,商賈雲集,金銀成山,十里秦灘有數不盡的美女,打下南京城,你們每個人都可以佔有一幢大宅院,擁有數不清的財寶和享用不盡的美女,兄弟們,跟着我衝啊!”
金錢和美女,把士兵們的士氣調動了起來,秦灘河上美女如雲的傳説,他們早就聽説過了,天下間江南最富有,江南則南京最富有,他們也一清二楚。
士兵們的眼睛紅了,也不知是殺紅了眼,還是被金銀和美女引誘的紅了眼,他們的喉嚨裏發出狼一樣的嗥叫,紛紛揮舞着鋼刀,驅使着已經疲態畢現的戰馬,丟下一地的死屍,繼續向前衝去,衝向他們的希望:南京城,衝向那銷金的窟、埋人的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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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看跳舞PS,見他提到我們聊天的一個細節,大笑^_^,這廝不愧是寫書的,這都注意得到。這傢伙忽然很陰險的找我談吃酒的事,不能不小心呀。
雖説目前看我奪年度冠軍的希望不大,畢竟和他比,我還差着700多票呢,就是本月第一都懸,不過關關一向是“安全第一”的^_^,萬一這塊有雨的雲彩它就偏淋了我了,是不?
記得有一次和三少聊天,他説見了面要我請他喝酒,提過一個什麼牌子,現在記不太清了,我當時很警覺的先問價錢,這廝大笑,説是一萬多一瓶。
可憐我這輩子吃過最豪華的宴席是兩千元的,真要是有幸在書友們的支持下奪了冠,小三小五兩個淫賊狼狽為奸的你點一瓶酒,我點兩個菜,那麼關關只好在上海街頭插草賣身了:),安全第一,安全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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