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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夜雨樓船演奇陣(2)

    袁青山踏上一步,低聲道:“師尊,亭內隱含煞氣。此時二弟未歸,咱們還是小心為妙。”何競我想起二徒葉靈山和女兒盈秀至今未見蹤影,心內也是一緊,再抬眼望去,只見小亭之後亂石磷磷,青氣騰騰,想必便是江流古所佈的奇陣了。但他素來心細膽大,卻也不以為然,笑道:“我瞧此亭意趣昂然,莫非還是一處古蹟?”

    “何堂主果然是雅人,”鄭凌風道:“此亭是北宋著名宰相畢士安回鄉時所建,故名畢公亭,到如今也有五百多年了。”何競我動容道:“畢士安一生正直,最難得的是他知賢善任,若非他當年力薦寇準,也難得澶淵之盟的百年太平,可惜當此之世,再難得畢公這等人物了。”說話之間,大袖一擺,袁青山將數百人馬紮住陣腳,他自和臥虎山頑石和尚、青牛山奚長峰、白龍山“毒不死”顧瑤三人大踏步向亭中走去。

    鄭凌風望著何競我沉穩有力的步伐,心內就沒來由地起了一絲波瀾,青蚨幫和聚合堂已經對峙多年,多少年來不管是陽春溫軟的晨風吹拂,還是深秋淒冷的夜雨敲打,這個人沉穩矯健的步伐從來不曾過有絲毫的改變。“這天下若沒有何競我,鄭凌風該是多麼寂寞呀!”這麼想著,鄭凌風心內倒升起一股惺惺相惜的感慨來。[飛雲驚瀾錄]首發第十九章、夜雨樓船演奇陣(2)

    亭內有案,案上有盞,只是給飄搖的紅燈鍍上了一層紅光,就顯得邪氣無比。一個美豔入骨的紅衣少婦俏立亭中,正是水若清。鄭凌風道:“諸位請坐,聞知堂主素不飲酒,在此略備清茗數盞,請!”水若清素手輕抬,含笑舉起一杯清茗遞了過來。“毒不死”顧瑤眼見那茶色深如碧,又香得邪氣,不由皺眉道:“老夫口渴得緊,先來嚐嚐幫主的好茶!”搶先伸手接過,裝作抬頭飲茶,暗中卻以銀套指甲伸入,想先試一試茶中有無毒物。

    何競我卻哈哈一笑,徑自將石桌上的一盞清茶舉起,昂首飲了,讚道:“好茶!”

    顧瑤心中也自佩服何競我的膽氣,這時他雖已查出茶中無毒,但想到這茶是毒婦水若清親手炮製,仍是不敢讓那茶水沾唇,略微一做樣子,便即放下。鄭凌風展眉讚道:“堂主好氣魄,此茶乃太湖土茶,俗名嚇煞人香,若是無膽氣之人,便會給這香氣嚇住,不敢沾唇。”顧瑤老臉一紅,頑石和尚卻哼了一聲,大咧咧舉起一杯茶來,一口飲下。鄭凌風卻又搖了搖頭,嘆道:“大師將品茗飲茶當作逞氣鬥狠,囫圇吞棗,暴殄天物,境界卻又差了一層!”

    頑石和尚氣往上撞,但一眼瞧見鄭凌風陰鷙的眼神,不知怎地滿腔怒氣就發作不起來。何競我卻目注清茶,沉吟道:“嚇煞人香?此茶清香喜人,卻俗名不顯,可嘆草莽之間盡多這等天地鍾靈的奇物,卻因時也命也,以至埋沒終年!”說著將那茶杯恭恭敬敬地放在石桌上,沉聲道:“但願早得太平盛世,使此茶聲名早彰,不至世代埋沒!”[飛雲驚瀾錄]首發第十九章、夜雨樓船演奇陣(2)

    鄭凌風驟聽此語,心內登時升起一陣深合我心的感慨,笑道:“堂主所言極是,但大丈夫要名動天下,不能只等著上天眷顧,更要自造聲勢,翻雲覆雨,才能席捲天下,吞吐八荒!堂主天縱奇才,允文允武,又何必為逆賊曾銑的餘孽與朝廷為敵,拋卻一生榮華?”

    何競我笑吟吟地道:“那幫主以為我該當如何呢?”鄭凌風道:“何堂主心中早有算計吧?你只需獻出曾淳和軍餉,便是給朝廷立下大功一件!諸位,”他說著虎目一掃,望了顧瑤、頑石和奚長峰三人一眼,“如今蒙古肆虐,河套之地月無寧日,朝廷正當用人之時。若是大夥助嚴大人、陸大人立此奇功,經這朝廷兩大紅人一翻舉薦,再在邊塞真刀真槍博個大好功名,正所謂男兒生世間,及壯當封侯,大則名垂天下,小則封妻廕子,這才不辜負了諸位一身大好功夫!”他低沉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煽動力,一番話卻說得一旁的顧瑤啞口無言,奚長峰意有所動,頑石和尚大頭猛搖卻不知從何辯起。

    寂靜之中,忽然聽得何競我發出嗤的一笑,這聲音極輕極短,但越是如此,越讓人覺出他的不屑和不甘來。不知怎地,奚長峰三人單聽這一笑,倒覺得鄭凌風的言語簡直不堪一駁。“堂主以為如何?”鄭凌風的眼睛冷冷地逼了過來。何競我卻道:“咱們當初習武,是為了甚麼?”[飛雲驚瀾錄]首發第十九章、夜雨樓船演奇陣(2)

    鄭凌風呵呵冷笑,奚、顧二人沉吟不語,頑石卻道:“小時候鄰家兩個小子總將他家的羊趕到咱家田裡來糟蹋,那時候灑家年紀小,幾次爭執總是捱打!灑家習武,只為了不受那兩個直娘賊的欺負!”“不錯,”何競我道,“我和大師一般,當初習武便是為了不受人欺,後來讀書明理,才覺得習武練功,便該當鏟盡天下不平之事!”

    他說著站起身來:“大帥曾銑一心為國,卻遭奸佞構陷致死,其子亡命江湖,幾無立錐之地。曾家一門忠良,平遭如此不平之事,我輩若不拔刀相助,才是辜負了這一身大好功夫!”這一番話說得意氣凜然,眾人心中均是為之一奮。

    “曾銑之死想來也是天意,”鄭凌風的語氣倒和緩起來,多了些悲天憫人的味道,“人不該逆天命而行,更不該與朝廷為敵,世間的草寇逆匪,哪有一個好下場的?”何競我道:“如今的朝廷盡是小人得勢,便是鄭幫主統領人馬去邊塞為國分憂,只怕還未曾博個封妻廕子,已先給人誣個通敵賣國的罪名!”鄭凌風聞言面色一變,隨即笑道:“堂主是當世大儒,難道忘了儒家君君臣臣的道理?”

    何競我仰天大笑:“儒家先賢的教誨,西崖卻也記得一條,知其不可而為之!”鄭凌風眼中不現絲毫喜怒之色,只是在喉嚨裡發出一聲低笑:“好,好一個知其不可而為之!”何競我卻將笑容一斂,面如寒霜地道:“鄭幫主,在下也有一事正要請教,數月之前,聚合堂風雷十八騎隨同曾公子護送軍餉去邊關,卻路遇一群蒙面兇徒的偷襲,十八條好漢盡數喪生。這事想必就是青蚨幫所為罷?”鄭凌風緩緩點頭,臉上也慢慢現出兩道殘酷的笑紋:“不錯,那一戰之中風雷十八騎負隅頑抗,也使我幫中兄弟傷亡慘重。今日藉此之機,你我正好算算新愁舊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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