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牧以土伯的視角觀看了天庭之戰的整個過程,從土伯殺到南天門,到殺到瑤池,再到打碎斬神台,摧毀一座座天宮。
他來到了玉京城,天帝所居之地,但此時他身上的鎖鏈之多已經將他鎖得嚴嚴實實,那些鎖鏈是幽都的大道規則,他被縛得結結實實,然而卻依舊在瘋狂向前殺去。
他被纏得越來越緊,這些鎖鏈不僅僅來自幽都,同樣來自他的自身。
既然是道的化身,那麼其人一舉一動都需要符合大道,越是強大的古神,便越受自身規則的限制。
土伯就是如此。
哪怕他轉世,他也是道的化身,他轉世到人族,他也是牛角虎首。
幽都的規則會限制他在陽間的力量,哪怕他覺醒了幽都的力量,自身的力量也會限制他。
打得越狠,殺得越多,自身的痛苦也就越深。
天庭中一片慌亂,天庭諸神被殺得膽寒,對於天庭中的諸神來説,他們是不理解土伯的憤怒的。
古神與天同壽,與世同存,他們不會懂得凡人的生死愛恨,不會懂得恩怨情仇。
凡人的生死不過百年,百年的歲月對於古神來説只是匆匆一瞬,還沒有留意到這些卑微的小蟲子,小蟲子便已經老死了。
土伯轉世,因為他他轉世身的妻子兒女之死便大開殺戒,殺上天庭,這實在太過分了。
更過分的是,他竟然屠戮天庭的諸神,將諸神打得死的死逃的逃。
凡人只是一個個世界中繁衍生息的蟲子,古神轉世去體驗蟲子的生活,然後又因為蟲子的死而對天庭諸神大開殺戒,這讓他們不解。
用偉大的古神和古神血脈的半神來為區區幾個凡人陪葬,這説明土伯已經瘋了。
然而即便是防禦最森嚴的玉京城,也擋不住憤怒中的土伯,玉京城的城門被打穿了,諸神哭喊連天,四散而逃。
土伯對四散的諸神不聞不問,繼續向玉京城內走去,在他身後,半個天庭已經被幽都黑暗魔氣所籠罩。
而在魔氣之中,一道道鎖鏈貫穿了他的肉身。
鎖鏈被扯得筆直,他身上不斷有血液流出,落地化作幽都魔火。
而他還在執意的前進,向玉京城內的重華宮潛龍殿走去。
重華宮,潛龍殿,是三十六天宮七十二寶殿之一,是皇子所居之地。
天帝的兒女生活在那裏。
土伯的目標很明確,就是前往那裏,摧毀那裏。
殺生鼎的威能太強大了,這口鼎脱胎自天庭的斬神玄刀,斬神玄刀原本便是天庭第一兇兵,而今被土伯重煉為殺生鼎,大鼎屠戮,遭遇此鼎的神,無論處於巔峯的半神還是古神,統統難逃一死。
這口大鼎吞噬諸神的力量,威力也是越來越強。
前方就是潛龍殿重華宮,然而土伯的力量也達到了極限。
他憤聲怒吼,竭力前行,但是始終無法突破幽都大道的禁錮。
土伯悲吼,將殺生鼎擲向重華宮潛龍殿,大鼎瀰漫着幾乎可以壓垮天庭的威能,旋轉向那裏壓下!
那是含憤一擊,帶着阿醜復仇的**,勢要將那裏一切生命摧毀,哪管他是天帝之子,哪管他罪孽滔天!
然而,一隻手掌接住了威能蓋世的殺生鼎,將殺生鼎穩穩抓住,讓這口第一兇兵的威能無法爆發出來。
“道友,你殺到這裏,氣應該也出了吧?”
天帝站在高高的凌霄寶殿前,一手抓住殺生鼎,目光落在土伯身上,聲音遠遠傳來:“我適才沒有阻攔你,是知道他們做錯了,因此讓你打到這裏。你現在出了氣,又何必絕我子孫?”
他的身後,諸多古老無比的古神出現,一個個盡皆是無比強大的存在。
土伯呼呼喘着粗氣,他的鮮血順着身上的一道道鎖鏈流出,魔火熊熊。
天帝嘆道:“那些神死有餘辜,不過你現在被憤怒所控制,又是轉世之軀,已經失去了理智和道心。你覺得自己是對的,但你回到幽都之後道心復原,便會知道自己今日之舉錯得何等離譜。你我是道友,我不為難你,你回去吧。”
土伯奮力掙着鎖鏈,呼呼喘着粗氣,鼻孔中怒火噴湧如龍,三隻眼睛中也在流血流火。
天帝嘆了口氣,輕聲道:“轉世為人只是一場心靈的歷練,你陷得太深了。我來助你一臂之力,讓你返回幽都。”
他揮袖一拂,土伯再難在天庭站穩,被那一道道鎖鏈拖入黑暗中,他身後的幽都大陸帶着他瘋狂沉降,跌入黑暗的幽都之中。
幽都裏,土伯那無比廣大的本體在這時終於甦醒過來,三隻眼睛相繼張開,於黑暗中仰望天庭。
而曾經是阿醜的那個土伯轉世身則在無數鎖鏈的纏繞下被幽都大陸帶着不斷墜落,墜入黑暗的最深處,落在土伯本體的腳邊,變成一座黑暗大陸。
鎖鏈將他纏繞,鎖在那裏。
不久之後這片大陸上將會建造一座大黑城,黑玉所鑄,名叫玉鎖關,用來鎮壓那些罪孽滔天的存在。
而土伯轉世身,則是這裏的第一個囚徒。
“道友。”
天庭上,天帝的目光向幽都看來,與甦醒的土伯目光觸碰到一起,天帝的聲音從九天之外傳來,道:“你醒了吧?你是否覺得我適才之言是對的?你現在重回幽都,覺醒了道心,迴歸了本我,應該知道你適才的舉動是何等荒唐。”
偉岸無比的土伯目光向下看去,落在阿醜肩頭。
阿醜肩頭空無一物。
他的目光又自抬起,看向天庭。
他被打回幽都時,他肩頭上的那個女嬰落了下來,被天帝託在手中。
“我被凡人的感情矇蔽了道心,多謝陛下點醒。”土伯道。
天帝露出笑容,道:“你醒悟過來,我便放心了。不必稱我陛下,你我是多年的道友,你雖然出生比我晚了些年頭,但我們一直以道友相稱,不必因為我坐上了帝位便生疏了。”
“不敢。”
土伯低頭:“從前我不懂事,現在我懂了。君臣有別,陛下身居大位,我不能放肆。”
天帝嘆了口氣:“你有見外了。這口鼎還你。”
他將殺生鼎拋下,殺生鼎墜入幽都。
土伯不接,任由這口墜落在他腳下的大陸上,道:“此鼎殺生太多,我不敢受。”
“君賜臣,臣豈敢不受?”
天帝笑道:“不過這口鼎,你留着也的確沒用。不如我派一些神進駐幽都,讓他們暫時替你保管此鼎。”
土伯稱是,道:“謹遵陛下吩咐。”
他的目光依舊落在天帝的手掌上,天帝將那女嬰交給一旁的古神抱着,笑道:“你又生分了。”
土伯閉上眼睛,秦牧只覺自己眼前漸漸陷入黑暗,再也看不到剛才那驚心動魄的場景。
“殺生鼎的記憶,終於結束了。”
秦牧怔怔出神,他在殺生鼎中被幽都魔氣湧入身體,感覺到自己將會被撐爆,突然間就成為了阿醜土伯,以阿醜的視角看完了他這半生經歷。
“其實,土伯在憤怒中覺醒的時候,阿醜便已經死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臉上濕漉漉的。
阿醜在那時便已經死了,只剩下復仇的土伯。
阿醜的孩子,那個女嬰,成為了天庭的質子,土伯的把柄。
“她會活得很好,天庭不會傷她。土伯的血脈可以延續下去。”
秦牧心道:“不知道土伯有沒有再見到她?天帝的手腕真是厲害,雲天尊鬥不過他的,昊天尊只怕也鬥不過他。那麼,域外天庭的天帝,是不是他?”
他有些迷茫。
殺生鼎中的魔氣已經不再湧動,變得很是安靜,秦牧四周一張張巨大的面孔漂浮在黑暗中,這些面孔在看着他,圍繞他幽幽的轉動,靜謐而可怕。
“阿醜”
突然一張飛到他面前的面孔張開嘴巴,發出詭異的叫聲。
其他面孔突然也齊齊發出淒厲的叫聲:“阿醜”
秦牧哼了一聲:“我不是阿醜。阿醜土伯死後才能覺醒幽都的力量,而我不必。他有着太多的限制,有着太多的束縛,我沒有!”
“阿醜!”那些死在殺生鼎中的面孔叫道。
“我比阿醜英俊多了。”
秦牧臉色漲紅,向這些面孔解釋道:“你們看,我沒有牛角,臉上也沒有花紋。”
“弟弟,你在胡言亂語説些什麼?”
秦鳳青醒來,卻見秦牧正在對着那些古怪的臉説話,不由驚訝:“你瘋了?”
他又開心起來:“倘若你瘋了,讓我吃掉你吧!”
秦牧哼了一聲:“這些面孔對我叫阿醜。他們把我當成了受苦受難的土伯,我只是與他們分辨幾句而已。殺生鼎沒有殺我們,估計就是因為這口鼎的靈認為我們是阿醜。或許,我們可以藉助殺生鼎出去……”
他向上飛去,黑暗中越來越多的面孔看向他們。
“阿醜。”他們説。
秦牧面如黑鍋,秦鳳青則好奇的打量那些面孔,突然忍不住抓住一張臉塞入口中,嚼了兩口又呸呸的吐了出來:“不能吃!一點味道也沒有!還不如吃土!”
秦牧好奇道:“哥哥,你吃過土?”
“試過,不好吃。”大頭娃娃道。
“奇怪,怎麼殺生鼎現在如此安靜?”
秦牧抬頭看向天空中的星河,混天羅也是無比安靜,沒有任何威能。
鼎外,陸離等人停手,看着這口大鼎,只見鼎內一片安靜,眾人都舒了口氣。
“幽都神子竟然能抵抗這麼久才被煉死,不愧有着神子之名。”
炎千重笑道:“他已經有段時間沒有動靜了,現在我們可以打開殺生鼎了吧?”
高天王目光閃動:“我覺得現在我們更應該談一談,幽都神子歸誰所有!”
陸離、玄冥等四大節度使心中凜然,突然陸離殺機萌動:“這些老鬼一直想與我爭,不如索性趁着打開此鼎的時候,以殺生鼎來煉死他們!煉死他們,比煉死幽都神子簡單多了!”
就在此時,大地隆起,一座門户出現,門户開啓,裏面傳來一聲輕笑:“幽都神子還是交給我吧!”
冥海倒掛,向諸位幽都巨頭轟然壓下!
冥海之中一道幽光連環穿梭,將高天王、炎千重等巨頭統統擊殺!
陸離等人被冥海壓在下面,骨斷筋折,心中一片冰涼,只見那道幽光連續擊殺幾十位幽都巨頭,滅掉他們的元神,那些巨頭元神瓦解,破碎成無數細微的靈魂粒子,讓冥海愈發龐大,愈發深不可測。
冥海湧入那座門户中,很快消失不見。
而那道幽光則在陸離等人周圍旋轉,並未殺他們。
“你們是陛下在幽都的節度使,殺了你們,我豈不是要造反?”
門户中,一個俊美異常的男子揹負雙手向他們走來,陸離等人臉色劇變:“陰天子!”
陰天子走向殺生鼎,心中一片火熱,笑道:“幽都神子,終於要歸我所有了!土伯的力量,我的力量……”
他的手掌落在混天羅上,不禁有些顫抖,緩緩將混天羅掀起。
吼吼吼,陰天子來了,舉牌求月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