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皇又怎麼了?這麼熱鬧?”
酆都城,閻王站在秦王殿前,遙望城中,只見成片成片的屋舍宮殿倒塌,疑惑道:“他們又在徒弟打師父了?這次好像打得夠狠……”
一頭大鳥飛來,落地化作鳥首人身的赤秀神人,理了理羽毛,搖頭道:“閻王猜錯了,這次不是徒弟打師父,是師父夥同師祖祖師打徒弟。姓蘇的人皇回來了,然後被他師父、師祖和祖師圍毆,被打得可悽慘了,想死都死不了。”
閻王驚訝道:“他們改規矩了?”
“我也不知,好像是因為霸體一事。蘇人皇帶來一個拓本,説是四萬年前的霸體傳説,剛開始二祖他們還帶着笑容去聽,和顏悦色的,然後圍起來就打。”
赤秀神人頓了頓,道:“然後蘇人皇反抗,就打得更狠了,説什麼欺師滅祖,説什麼暗算他們,還有縱容小人皇打他們之類的話。我聽得稀裏糊塗的,不過蘇人皇被打得很慘,其他神魔都不敢上前勸説,還有天聖教的教主在一旁吶喊助威,説道打得好,唯恐天下不亂。要制止他們嗎?”
閻王沉默片刻,道:“不用了。你去制止,他們反而要合夥去打你。”
深夜,黑暗中的大墟依舊極為熱鬧,有無數魔怪出沒,星犴走在黑暗中,身上散發出的神光逼退黑暗物質的侵襲,走入靈毓秀的地圖所標的位置。
突然,他心神大震,看到了一個巨大的封印空間,成片成片的森林出現在這個莫大的立方體的上下左右所有角落,而在這個封印空間中,一艘比太陽船月亮船還要大了不知多少倍的鉅艦出現在空間之中!
那便是開皇天庭的天工神族所打造的用來前往無憂鄉的鉅艦,彼岸方舟!
只是這艘船已經破破爛爛,顯然經歷了一場血戰,導致這艘船被打破,無法前進!
星犴也看出此地兇險,有些遲疑,最終還是踏入其中。
他畢竟是當今世上最為強大的存在,儘管看出了危險,但他有可以從容離開的自信!
沒過多久,他來到森林中的小村莊,星犴心頭微動,果然看到了與玉佩圖案相同的圖案:“靈家的小公主沒有騙我!”
正在此時,他察覺到這裏不止他一個人。
一個柴院的門户開啓,裏面有一個身影背對着他。
“這便是我要尋找的那個人?”
星犴不由激動起來,取出鏡子,背對着那人照了照,鏡中,那人轉過頭來,露出一張滿是皺紋的臉,衝他一笑:“啊啊!”
星犴微微一怔,那是個老者,並非是他想要找的那個人,不過這個老者也帶着一口箱子,除了箱子之外,旁邊還放着一口打鐵爐子。
“你很強。”
星犴轉過身來,面色平靜道:“你讓我生出了見獵心喜的感覺,我能夠感受到你體內那磅礴的戰力,極為可怕!你可能是我近些年遇到的最為可怕的對手。”
“啊啊!”那老者臉皺成橘子皮,笑得很是開心,比劃了兩下手勢。
星犴看不懂,徑自道:“我很想收藏你。展示一下你最強的手段,讓我看看你的本事。”
那老者身邊洪爐燃燒,火焰沖霄高達十多里,星犴頓時感覺到空間像是要被燒焦了一般,但是最為可怕的不是那口洪爐,威脅是來自那個其貌不揚的老者體內。
那個老者的丹田處突然迸發出炫目的神光,像是有一顆小太陽在他的丹田中突然爆發,散發出無以倫比的能量!
星犴興奮起來,接着便見那老者身後一道神橋橫空,神橋之上他的元神鳥首人身,散發出無以倫比的熱力,一躍而起,踏橋飛渡,進入神橋對面的天庭。
轟隆!
那老者的法力再度狂暴,熊熊熱力讓空間扭曲,突然箱子自動打開,無數銀丸從中飛出,那些銀丸如水般流動,在那老者身體上附着,讓他頃刻間便化作一個遍體銀鎧的將軍,手中銀光化作兩口巨錘,向星犴一錘砸下!
這一錘落下,星犴竟然感覺到自己像是變成了鐵氈上的頑鐵,要被鍛造成那老者想要的樣子!
“好強!比我從前收集的那些強者的神境丹田都要強大!”
星犴興奮莫名,抬手便是水紋旋轉,身後浮現出蒼茫大海虛影,浪聲滔天,硬接這一擊,接着被轟飛出小村落。
那老者邁步殺來,兩口大錘錘起錘落,大開大合,瘋狂向他攻去,兩人在山林間爭鬥,一路戰鬥不停,星犴放聲大笑:“好身體,好丹田!我一定要將你變成我的藏品!孤陰則不生,獨陽則不長,你走的是純陽之道,剛猛霸道,但難以持久!你的剛猛對肉身負荷太大,導致你的身體難以承受所以讓你看起來這麼蒼老。除非你將肉身煉成神境,才可以承受住丹田洪爐的神威,繼續戰鬥下去,必然會超過你身體極限,你必敗無疑!”
正在此時,那老者難以為繼,突然收錘,身上的銀鎧嘩啦流向腳下,化作一頭銀馬,那老者拍馬便走。
星犴急忙殺上前去,突然腳下一空,卻是他們來到了彼岸方舟所在的空間,四周都是破碎的方舟碎片,巨大無比。
星犴見那老者胯下的銀馬速度漸漸變慢,心知此人的丹田太強,已經危及到肉身,難以堅持,於是又追了上去。
過了片刻,星犴的額頭冒出冷汗,他失去了那老者的蹤影,卻發現自己被困在這片危險之地,四周的空中一道道封禁封印無處不在,讓他步履艱難。
突然,那老者又出現了,坐在一艘銀色的小舟的船頭,不知從哪裏弄來一個斗笠,戴在頭上。
星犴定了定神,眼角跳動,想要衝過去卻被空中飄來的一道封禁符文擋住。
那老者咧嘴一笑,嘴巴里沒有舌頭,抬手在自己脖子上虛虛抹了一下,銀色小舟飄然而去。
星犴勃然大怒,突然覺得那老者的笑容有些熟悉,自己似乎在哪裏見過。
“這笑容,我一定見過,一定見過……”
他靜下心來,將那老者咧嘴一笑的畫面拋之腦後,專心致志的尋找離開的路徑,就在他試圖破解第一個符文封禁即將完成時,突然間腦海中秦牧的笑容浮現,與那啞巴老者的笑容重疊在一起,不由心神大亂,被那道符文封禁轟飛出去。
秦牧的笑容與那啞巴老者的笑容幾乎完全重疊,區別僅僅在於秦牧的笑容憨厚,而啞巴老者的笑容則帶着狡獪!
“我……”
星犴一口神血湧上喉頭,又被他壓了回去:“我不生氣,我不生氣,我絕不會被他壞了道心,我……哇”
他還是沒有忍住一口神血噴出,面色枯敗,發出憤然的吼聲:“秦神醫,我絕不會放過你!”
秦牧一路循着那道指路的光芒,走出大墟,這一路走去,從大墟走到延康的南疆,這裏蟲蛇很多,人跡罕至,沿着光越往前走便越是荒涼。
最終,日出時分,那道引路的光在一座山頭上化作了一扇不大的門户,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座小山頭上只有這樣一扇由光組成的門户,秦牧四下看去,只見荒山野嶺,這裏沒有人煙,只有荒山。
龍麒麟抬起頭,四下打量,看到太陽出來了,不由歡欣鼓舞:“教主,天亮了,早飯……”
秦牧推開門,這扇孤零零的門户開啓,裏面有光芒透射而出,他迎着光芒邁步走了進去。
龍麒麟連忙騎着箱子也跟着衝了進去,他們身影消失,光門也徑自暗淡,消失不見。
過了片刻,秦牧出現在一片荒涼寂寂的大地上,先前荒山野嶺對比現在面前的荒涼根本不算什麼。
在他面前,到處都是倒塌的神殿,到處都是藹藹霧氣,霧氣中一塊塊墓碑,墓碑後是一個個墳冢,殘垣斷壁和墓碑墳冢衝擊着他的心靈。
遠處,只有一座宮殿還算是完整,孤零零的矗立在霧氣之中。
秦牧走上前去,放眼四望,這裏的空間極廣,霧氣中數之不盡的墓碑形成了人皇殿的景色。
他來到第一座墳冢前,向墓碑看去,墓碑上寫着天庭西上將諱維明之墓的字樣,墓碑下放着一塊染血的盾牌。
秦牧來到第二座墳冢前,墓碑上寫着天庭虎賁軍千户諱丁雲鶴的字樣,墓碑下放着一個頭盔。
他繼續向前走去,這裏寂靜無聲,即便是吵着要吃早飯的龍麒麟也不敢説話,縮着尾巴哆哆嗦嗦,突然掀開箱子鑽入箱子裏躲了起來,不敢露面。
秦牧一塊一塊的查看墓碑,許多墳冢並沒有刻字,想來是立碑之人不知道死者的名諱。
這些墳墓鋪成了一條道路,通往霧氣中人皇殿。
不知過了多久,秦牧終於接近人皇殿,一個草廬映入眼簾,草廬中一具枯骨盤坐,頭顱垂下,旁邊一塊石碑倒在他的面前。即便只剩下枯骨,也可以看得出他生前身材魁梧,雙手指關節粗大,應該精於印法掌法拳法。
秦牧撫開石碑上的灰塵,不由怔然。
石碑上寫着,人皇齊康,感念此生一事無成,無顏立碑,無顏入土,無顏見列祖列宗,草廬葬身,不埋枯骨。
秦牧打開箱子,取出燭火紙錢和供品,恭恭敬敬上香,為齊康人皇祭奠。
他走出草廬,然後看到了旁邊還有一個草廬,裏面有幾條斷手斷腳,也有一塊倒下的石碑,碑上只有一個蘇字,蘇字是用斷劍寫的,寫了一大半,斷劍插在碑中,碑文沒有寫完。
秦牧看着斷手斷腳,斷處留下的是劍傷,他嘴角抖了抖,恭恭敬敬的祭拜一番。
“村長……”
他知道,村長來到這裏時本來是想就此了結一生,只是因為人皇印沒有傳出去,讓他還不能死,於是他將自己的斷手斷腳葬在此地。
他連自己的名字也不敢寫,因為那時的他還沒有留下傳承。
秦牧來到第三個草廬,這裏也是一具枯骨,五短身材,那是人皇意山。
墓碑上也是簡短的幾行字。
人皇意山,敗於上蒼之手,無顏入土去見恩師,後人不必拜我。
秦牧來到第四個草廬,同樣是一具枯骨,手骨挽着花籃。
人皇藍珀,畢生無成,愧對恩師教誨……
秦牧進入一個個草廬祭拜一番,見證了人皇殿兩萬年的歷史,他已經在酆都中見過這些人皇,他們對他們的師父又打又罵,很不和睦,但是在這裏,在人皇殿的草廬中,秦牧卻看到了他們對恩師的敬意,對自己的失敗的悔恨。
秦牧來到人皇殿前,看到了一個背影。